“準備好了嗎?”


    “恩,好了。”李一凡躺在沙發上,閉上雙眼,調整呼吸,盡量放鬆自己。


    “這次又看到了什麽?”白苒的目光凝重又嚴肅,看著李一凡,手裏拿著他之前的病曆,把它放在大腿上。


    這裏是白苒的心理門診,布置的幹淨而整潔,落地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在旁邊的綠蘿上,顯得生機勃勃。


    李一凡和白苒有段日子沒見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倒是希望他倆永遠都不要在這種情境下見麵。


    來這裏是因為李一凡又看到了些不太好的事情,這種情況從九年前那次事件之後,有段時間一直頻繁地出現。李一凡也因為那次事件接受了長達三年的心理治療,現在的他很少有被害的妄想,已經不再接受係統的治療,隻是定期地做些基本的心理狀況評估。


    而這次,那種真實的、仿佛正在經曆一般的被害感覺又出現了……


    那是兩周前,周二晚自習期間,李一凡和室友受不了教室的悶熱,逃了自習去打籃球。這個如火爐一樣的城市的夏天,就算是晚上依舊熱浪滾滾。


    打完籃球後,每個人都出了一身的汗,這個時候去籃球場邊的水池衝洗下,會感覺無比暢爽。幾個大小夥子邊衝洗邊嬉鬧,互相拿水拋灑對方打起了水仗。


    李一凡並沒有加入進去,隻是低著頭在水龍頭下洗著臉上和頭上的汗水。宿舍裏最愛開玩笑的吳帥看他一個人、便悄悄跑到李一凡的身後,用手按住正在水龍頭下洗頭的李一凡,想要嚇唬她一下。


    在入水的一刹那,李一凡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進了水裏,在那一瞬間,仿佛鼻腔裏、嘴巴裏、耳朵裏都充滿著冰涼又泛著土腥味的水,他下意識地想要掙紮,卻怎麽也掙紮不了。


    他四肢癱軟,全身虛弱,用不上一丁點力氣。那種莫名的恐懼感“蹭”地一下注入他整個身體。他驚恐地想要把眼睛睜大尋找周圍可以用來逃生的一切,卻好像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隻能感受到自己慢慢地下沉,沉入身下那無邊的黑暗,而那冰涼又泛著土腥味的水把頭上飄蕩的長發緩緩地纏到他的臉上……


    “長發?”他不由吃了一驚,神誌仿佛清醒了一些,但他越沉越深、周遭越來越黑,此刻的水那麽冰涼,仿佛連水都帶著惡意衝進他的肺泡,他努力想要張大口呼吸,卻永遠也灌不進來空氣。他又努力睜了睜眼睛,就看到身下那緩緩飄起的粉色長裙。而手邊漂著一個紅色的包,裏麵的化妝品和鏡子漂了出來。李一凡的意識也開始漸漸模糊,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一個粉色卡袋裏的學生卡,看不清名字,隱隱約約隻看到照片上是一個長發的女孩,恍惚中他看到飄過來的鏡子裏“自己”的臉,是一個女孩的清秀麵龐,她半眯著的眼睛隻剩下絕望,看著岸上她依然留戀的世界。


    李一凡感覺那股恐懼已蔓延至全身,他拚命的想掙紮,拚命的想向上遊,但卻隻能任水流把他拉下去,他看到波光瀾瀾的水岸上,路燈下,一個男人手扶著岸邊的護欄站在那,由於他是背著光,臉的位置隻有一團黑影,但即使是這樣,李一凡仿佛也能感覺到那個男人戴著墨鏡,墨鏡後是冰冷的目光。他冷漠的看著水裏的自己。波瀾的湖水把岸上的景象衝淡,化成一條條斑駁的色彩,最後,直到那昏黃的路燈發出的最後一點光芒消失在視野。


    “難道她要死了嗎?不!是我要死了!”李一凡感覺到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怖,他拚命地掙紮,想要掙脫這種恐懼感。他使出了骨頭裏的最後一點力氣,緊閉雙眼將頭一揚,因為用力過猛,連身體也隨之向後揚,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周圍的人驚訝地看著李一凡,他大口的喘著氣,整個身體也在發抖,就像剛剛從水裏爬了出來。他第一次感覺能呼吸到空氣就是最大的幸福,環顧四周,看到周圍熟悉的路燈和籃球場,安心地長舒了一口氣。


    “讓你不要和他開玩笑,你怎麽又這樣!”室長一邊扶李一凡起來,一邊生氣地罵著旁邊一臉尷尬的吳帥。另一個室友也匆忙跑過來幫忙把李一凡扶起。


    “一凡你沒事吧?我隻想和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這麽大的反應!”吳帥一邊幫李一凡拍著短褲上的土,一邊不好意思地說:“剛剛我最多就按了你幾秒鍾,我也沒使多大勁呀,你要是害怕可以掙紮一下,我看你半天沒反應,還以為你沒事呢,後來我看你一個人在那繃著勁,我一拉你,你怎麽就一屁股坐地上了。嚇我一跳!”吳帥看李一凡沒什麽事,反而一副李一凡把他給嚇得不輕的樣子。


    李一凡腦子裏現在亂糟糟的,仍然在大口地喘著氣。周圍三個室友看他這樣也不敢說話,就靜靜地看著他喘氣……


    “叮玲玲!”下晚自習的鈴聲打破了尷尬。


    李一凡“噗”的一聲笑了起來。“沒事沒事,我剛洗臉突然想到明天就要交美術史的作業,一下子就憋氣過猛。”李一凡強裝鎮定地掩飾自己驚魂未定的心情。這會已經有學生陸陸續續從體育場離開了,路過的幾個人都好奇地看向了這邊。


    “啊呀!大晚上的還讓不讓人好好休息了,真是的,我竟然都忘記了!”三個室友抱怨著,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連說時間不早了要趕緊回去了,邊打邊鬧的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剛剛經曆的這一切還不到十幾秒,李一凡卻覺得像經曆了一個真正的恐怖夜晚,一路上他一直心神不寧,心裏的恐懼無限加深,那種隻能默默等待死亡的感覺太痛苦了,那種溺水而亡的真實感僅僅十幾秒,卻依然在腦海盤旋。過了好久李一凡依然不能正常呼吸,一直在大口地喘著氣……


    回憶完了,李一凡慢慢地睜開眼睛,就像又經曆了那場溺水一樣,躺在鬆軟的沙發上呼吸急促。白苒讓他慢慢放鬆心情,調整呼吸,他於是閉上眼睛深呼吸,理了理思路,緩了緩神。


    那晚過後的幾天裏他都沒有睡過一個踏實的覺,總是隱隱約約地看到些奇怪的東西。


    李一凡現在的狀態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做些奇怪的夢,隻是下意識地抗拒過去的回憶,因為害怕、恐懼還有內疚。有些夢醒了後還會依稀記得一些片段,可是轉眼的功夫也就忘了。而這次溺亡的感覺,卻一直曆曆在目,揮之不去。每次看到水、聽到水流聲時,腦海就突然浮現出那時的畫麵,李一凡刻意地避免回憶,想要忘記,但是越不願去想起,這些痛苦的感覺卻一再襲擊了他,每次想起像是又經曆了一次。


    “白苒姐,你說以前那種感覺是不是又回來了,我不會又要吃那些藥了吧!”李一凡對於自己的妄想也很無奈,小時候就因為這個問題,媽媽總是沒日沒夜的哭,uu看書 ww.ukanshu 要不就和爸爸吵架,最後兩個人走到離婚的地步。小時候他一直覺得是因為自己的關係,所以小時候每次感覺到有奇怪的事,李一凡寧願自己忍著,也不敢給媽媽說,害怕又讓她傷心,媽媽一個人拉扯李一凡長大,確實很不容易。


    “九年前那會,我和現在的你差不了多少。”白苒一邊翻著手裏的病曆,一邊整理著思路。“初步診斷,還室妄想症,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不算是太嚴重,好好配合治療,一般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李一凡和白苒是在他小時候搬家後認識的,雖然白苒比李一凡大七歲,可是兩個人關係很好,小孩子就喜歡黏著比自己大的孩子玩,何況小時候的李一凡長得很可愛,聽話又懂事,很招人喜歡,白苒就更喜歡帶著他一起玩。


    “還是那幾種藥?”李一凡接過白苒遞來的醫囑單,不用想就知道是那些是吃上隻會占肚子的藥。


    “嗯,先觀察一段時間,目前我們先采用保守的藥物治療,如果再發生類似的情況,記得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依照目前的狀況,還沒到幾年前那麽嚴重,我給你加了些緩解精神緊張的藥,其他的你應該知道怎麽吃,每種藥吃上有什麽反應你比我更清楚。”白苒又恢複了一臉嚴肅的樣子。


    在白苒這蹭了頓晚飯後李一凡就回了學校,剛下公交車他就收到了白苒的微信,囑咐他一定要按時吃藥。他對著手機微微一笑,對,藥不能停!


    七點多的校園已經沐浴在黃昏中,這回學校的一路上,李一凡感覺也是特別的坎坷,特別的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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