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話說英雄出少年。大體說的是少年血氣方剛,有那種不甘人下、不服輸的心性氣勢。


    王大斌和王一男兩個也不例外。


    在體校兩年多的生活裏,王大斌已經習慣了勝利,習慣了誇讚,習慣了被追隨。


    優秀和平庸都是一種習慣。


    習慣了優秀,無論身在哪裏,心在何處,都會全力以赴地去爭取眼前那份夠得著的優秀。


    習慣了平庸,也總會以各種理由來維護這份平庸。即使一旦有脫穎而出的機會來到麵前,還會手足無措,無所適從。


    其實從當初王大斌的約戰,他的這份少年心性,或者說他要維護自己優秀地位的習慣,就已經展露無遺了。


    然而開賽前王一男明顯的示弱言行,又讓他心底裏那種同情弱者的心思,莫名其妙地就占了上風。


    然而比賽就要分出勝負。


    競技體育的比賽,互為對手的兩個人之間,就是火星撞地球。


    即使性情再溫和的人,也會在一招一式的你來我往中,打出脾氣,打出火氣,打出烈焰熊熊的戰意。


    通過前幾局的試探性往來,王大斌覺得王一男不過如此。


    “瘋狂一男、”天才少年等等,不過是媒體輿論的推波助瀾而已。


    於是他就想在第九局中破掉王一男的發球局,以6:4的比分結束這場對決。


    如此既保證了王一男的出線,維持柰克中國讚助的繼續,也滿足了自己掌控比賽的心理習慣。


    然而王一男似乎並沒有理解王大斌的好意。


    他就像一塊橡皮糖。你打我一下我就縮回去;輪到我出手,就狠狠的再給你一下。


    第五局時,王大斌就嚐試著想破掉王一男的發球局,未果。


    第七局時再次嚐試,仍然未能如意。


    甚至到了第八局自己的發球局時,還差點被王一男給破掉了。


    王一男一個破發點在手時,要不是他用拍框把那個手到擒來的球打飛,自己反而會先被破發了……


    到了第九局,他心裏暗暗發誓,這一局一定要破了他!


    仍然未能如願。


    久攻不下,習慣勝利的那份驕傲,漸漸就轉變成了怒火。


    尤其是王一男一個又一個狠厲的發球,簡直就像在嘲笑自己無能一樣。


    盡管王大斌一直在壓抑著心裏的火氣,然而他的眼睛卻不會撒一點謊。


    他的回球甚至發球,都開始經意或不經意地直接往王一男的身上和臉上招呼。


    王一男是啥人啊?


    在家裏,從小就是心肝寶貝一樣被嗬護著長大的。


    在學校,品學兼優,文體全麵發展。


    同學們擁戴他,老師們護犢子。


    他就是個出類拔萃、沒半點毛病的天之驕子。


    然而,勤勞而貧苦的山裏人,從祖輩開始就習慣了抱團取暖,習慣了一家有事大家幫的互助、善良和淳樸。


    耳濡目染,口耳相傳。


    不到不得已,王一男心底裏那隻狂野血性的小怪獸,是不會放出來的。


    訓練營中光著膀子狂嘯著衝向終點的場景,他並不希望有第二次。


    王大斌的目光他在第一時間就讀懂了。


    他卻像什麽都不知道一樣,繼續裝傻。


    他理解王大斌就像當初理解吳狄一樣。


    如果不是黃教練的暗暗提醒,以及後來吳狄送他球拍的那些舉動,他的心智仍然會停留在大山裏那種純淨簡單的思維層麵。


    黃教練不但引導他走上了專業的訓練道路,還通過這件事教會了他處事做人的一些方法。盡管他不是很情願那麽做。


    但身在人群中,身在陌生的城裏環境中,他就不得不多做些考量。


    然而看到那些一個個直衝麵門的回球,他心底裏違背自己心意的那些不情願,終於有了釋放的理由。心底裏的怒火,也漸漸從開始時的小火苗,漸漸地就燃成了熊熊烈焰。


    到了搶七局,兩人的熊熊戰意已經到了頂峰。


    此前,王大斌已經經過了多次的破發嚐試。


    此時,他對此戰最終的勝負結局,已經沒了多少底氣。


    然而他告誡自己,在勢均力敵的關鍵時刻,好運氣才是最重要的……


    王一男卻是老神在在,成竹在胸。


    楊咪卻不知道王一男的信心來自哪裏。


    她隻看到了危險。


    看到了王大斌那些直衝王一男麵門球路的危險。


    看到了王一男即將麵臨失敗、麵臨受傷的危險。


    “王一男!你是個傳奇,你不是個孬種!”


    “王一男!你現在就是個傳奇!將來也一定是個傳奇!別讓我看不起你!”


    ……


    原本因為賽場上的緊張,圍觀吃瓜者一片靜默的賽場,讓楊咪的這一聲竭嘶底裏的喊叫瞬間就給炸裂了。


    傳奇麽?好像還真有那麽點意思。


    更多的是嘲笑。


    就是個大山裏的窮娃娃,就是個跑得有點快的窮學生,偶爾勝了那麽幾場野球,怎麽就成了傳奇了?


    那個漂亮的小姑娘,uu看書 ww.ukans 看來和王一男的關係不一般。


    神經或精神上可能有點問題。


    王大斌轉頭看了楊咪一眼。


    一個讚助商竟然做到了這個份上,也是沒誰了。


    然而,王一男真的就是個傳奇嗎?


    王一男也轉頭看了楊咪一眼。


    傳不傳奇的並不重要。


    埋藏在他心底裏的那一股子壯誌雄心的血性,卻被她這一嗓子嘶喊給喚醒了。


    “不錯!老子從來都是第一。小爺我就是個傳奇。隻有老子才是最牛13的!”


    搶七由王大斌先發。


    王一男緊緊盯著王大斌的一舉一動。


    就在球被高高拋起,王大斌的手臂把球拍大力引向身後的最遠點那一刻,王一男啟動了。他斜向跑向了遠角,剛剛站定身形,王大斌的一個大力外角就直衝了過來。


    王一男迎前就是一記暴擊!


    球從落點也就是剛剛彈起到他膝蓋左右的高度,正是球速最快、前衝最猛的那一刻。


    閃念間,王一男原本想回個最狠的直線……但直線的難度太大了。稍有不慎就極可能是個出界。


    電光火石之間,王一男還是把這記暴擊轟到了遠角。


    王大斌甚至還沒有從發球的身體狀態調整回來,王一男的這記迎頭暴擊就已經過來了。他在愣神和身體本能的矛盾反應之間,身子一個踉蹌,還沒等把球拍揮起來,王一男的回球已經砸在了他身側的遠角。


    第一個搶七發球就這麽被一記淩厲無比的接發給破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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