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夜,北風嚎啕,鋪散了數丈深的積雪。


    “山巒”起伏,銀杆如畫,萬裏雪澤之間彌漫了了嫋嫋炊煙,遮蔽了日光,形成了一片氤氳的雲霧。


    一道陰影從雲霧中降落,輕輕地踩在沉積著海麵數丈之深的積雪上。


    “嘭”的一聲,鏡照伸手推開了被冰雪封閉的“山巒”,露出了裏麵一張刻畫著詭異符號的金屬艙門。


    而早在祂打開金屬艙門之前,艙門就已經自動開闔了。


    “呼——”


    鏡照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然後龍行虎步的進入了船艙。


    與外麵冰天雪地的環境不同,船艙內燈火彌漫,熱浪滾滾,濕潤的水氣從艙頂滴落,顯得稍稍有些悶熱的樣子。


    七八個身形高大的家夥坐在蒲團上,麵前放置著一個碩大的銅製火爐。


    此時銅爐燒得正旺,上麵的紫金壺也已經“咕嘟咕嘟”響了。


    “鏡照來了啊!正巧,剛煮好的青衫五輝茶!”穿著大襖的男子靠坐在軟榻上,笑著對鏡照招手。


    後者點了點頭,然後尋了個蒲團,也學著周遭的幾個家夥,圍坐在碩大的銅爐前。


    “怎麽樣鏡照?聽說你剛和純陽演政派的純陽真君打了一場?”虎鈐尊者滿臉絡腮胡,喝茶如飲酒般的問著。


    “是打了一場,各有勝負。”鏡照淡淡地說著,然後伸手接過東帝正一遞過來的茶杯。


    “我記得純陽演政派好像除了那個不問世事的純陽孚佑帝君,就剩下純陽真君一個主事了吧?”


    “我記得前任純陽真君死的早,這位純陽真君晉升也不過五百餘載,算是一個新麵孔。鏡照能與其各有勝負,也是難得了。”


    聽著周遭幾位大君的言語,鏡照麵無表情,但私下裏的情緒卻難說了。


    畢竟,為一位新晉升不過三百餘年的大君,還是慈幼局的第七代核心,鏡照大概是沒有資格在這些老資曆大君麵前擺譜的。


    雖然超凡界總體來說還是講究實力的,但坐在周邊的這些家夥可都是什麽樣的存在?


    東帝邈的東帝正一,不僅本身是大君位格,更是此次天南戰爭的主導者之一,而且,這位更是真神東帝的直係血親,否則也不敢以東帝為姓氏,其中暗藏的能量與實力可想而知。


    再加上戰爭教派的虎鈐尊者、世界第四強國加利薩克的曼佗郎、死亡教團的都城大君、錫山長老會的八節那哧、海盜聯盟的墨丘裏彌……在場的除了處境與祂相當的血日教派迦羅真君,好像已經沒有比祂資曆再低的了。


    雖然祂背後還暗藏著一位龍王,也就是慈幼之王,但那位似乎有些不靠譜啊,眼下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瘋去了。


    而原本還有熟悉的老對手靈樞急備會的九墟真君也被龍王關押了起來,這導致鏡照在這種場合稍稍有些孤立無援,畢竟,原本大家都是各自教派的核心層,也都是各自領域聲名鵲起的神明,此時若齊聚一堂,難免會有一點比個上下高低的心思。


    一山難容二虎,除非公和母。


    更何況是神明。


    雖然因為某些利益與戰略的紐帶,讓這些家夥團結在了一起,但想要讓祂們心平氣和的交流,大概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都是一群高傲的老古董,誰還沒有點看不起神的毛病呢?


    畢竟災厄可未必隻是形態遭受到某種自然規律的破壞,就連心境也難免會受到影響,這導致半神大君這些傳說生物,或多或少的因為各自權柄的方向衍生一些“心理疾病”。


    大概可以用一句話來形容︰人無完人,神無完神!


    “正一大君。”鏡照懶得和這些家夥唇槍舌劍,祂畢竟是帶著目的來的︰“不知道我慈幼局的補給份額,什麽時候才能到?”


    “這個嘛。”東帝正一與虎鈐尊者對視一眼,淡淡地說道︰“估計,還得等等。”


    “等到什麽時候?”鏡照繼續追問道︰“眼下我們的配額已經見底了,甚至有些半神,還等著份額來吊命。”


    “我知曉。”東帝正一擺了擺手道︰“不過,鏡照啊,我們也有難處啊!你得理解一些!”


    “但當初你們可不是這樣說的。”


    “嗬。”旁邊倒是有位大君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麽。


    所謂的補給份額,自然不是什麽普通的物資,而是由戰爭主導者所分配的神話物質。


    畢竟,大量的半神以及大君在天南的這片戰場上持續的交戰,其時間跨度已經達到了半年之久,這是一種什麽概念?


    若無大量的資源支撐,眼下光是天南這段時間所產生的能量消耗,大概都比得上一場小型的諸神之戰了。


    半神級別的傳說生物爭鬥難道不會耗費自身的傳說之力嗎?


    大君級別的生物相互交手,難道不會耗損自身權柄與規則的本源應用嗎?


    與其說是一群半神大君在提羅米爐海域打生打死,還不如說是一群傳說生物在不斷的“燒錢”!


    戰爭是需要消耗大量的資源的,若是沒有資源支撐,無論是天南聯盟,還是天防這一邊,大概都無法繼續的支持下去。


    而眼下最快補充傳說生物消耗的辦法,自然就是利用神話物質。


    按照向下兼容的規律來看,作為神話生物的遺留,神話物質是可以被傳說生物吸納,並且分解成傳說之力與提純成本源的。


    隻是,無論是東遐來國,還是慈幼局,甚至海盜聯盟,包括諸多國家和教派勢力在內,大概都沒有生產神話物質的能力。


    這玩意兒除了真神能出產一些,剩下的隻能靠界域。


    而真神大多數都在沉睡,世間已經很久都沒有真神在活動了,也就是說,如今在世麵流通的神話物質,其實大多數都產自於界域之中。


    那麽問題就來了,作為世界上最為重要的戰略資源,界域既然如此重要,自然就成為了世界級強國和教派的專屬。


    原國與天南聯盟先且不說,單單是祂們天防這邊,大概也隻有東帝邈、戰爭教派、以及加利薩克有能力提供這些必要的物質。


    而事實上,這半年多以來,兩國一派也的確支撐著整個天南之戰,天防聯盟大多數半神與大君的消耗。


    不過,近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裏,情況稍稍發生了些許變化。


    因為原本按照各教派各國傳說生物數量所分配的神話物質不僅大幅度降低,甚至在近些天,已經開始克扣與推脫支付神話物質的數量了,這導致各國各教派的傳說生物,不得不懷疑祂們的後勤體係出現了什麽嚴重的問題。


    在麵對鏡照的詢問,東帝邈的東帝正一一言不發,就連虎鈐尊者幾個也是稍稍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副為難的模樣。


    最後鏡照掃視了一眼,當即將茶杯放置在火爐上,淡淡地說道︰“從謀劃普仁港開始,曆經東遐群島之戰,三遐戰爭、躍龍灣海戰、提羅米爐爭奪戰……慈幼局身先士卒,每次都身處戰端的第一線。當初我們慈幼局號稱慈幼七神。上古天真、四氣調神、生氣通天、陰陽應象、離合別論、玉機靈蘭、六節藏象。”


    說到這裏,鏡照神色悲切,緩緩地起身說道︰“但眼下七神已去近乎一半,悲哉哀哉,徒呼奈何?”


    虎鈐尊者皺了皺眉︰“鏡照!”


    但後者擺了擺手,直接製止了虎鈐尊者的規勸︰“當初我尊幼王法旨,是想為慈幼局尋一條出路,卻沒有想到,這竟然是一條不歸路……”


    “鏡照大君慎言!”墨丘裏彌陰森森的說著。


    “鏡照,你想要退出天防會?”東帝正一盯著祂,神情難以琢磨︰“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身後那位的屬意?”


    “不,這是慈幼局兩千四百二十七名成員的意誌。”鏡照攤開雙手淡漠道︰“如果幼王發怒,大不了我鏡照與那九墟一樣,身負萬龍鎖、被壓在海眼之下罷了。”


    鏡照嗤笑著,雙手插入肥大的袖口中,然後轉身離去。


    留在諸多大君坐在蒲團上,神色不明,不喜不悲,表情仿佛闡述著世間百態。


    “隊伍越來越難帶了啊!”東帝正一歎了口氣,靠在軟榻上緩緩說著︰“鏡照帶了一個很壞很壞的頭啊!”


    “有第一個離開的勢力,自然就會有第二個,這種歪風邪氣不加以遏製,到時候都想離開天防會,那麽這個組織存在,豈不是沒有任何意義?”虎鈐尊者眯了眯眸子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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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你還想留下鏡照不成?”一旁的都城大君陰陰的笑著。


    對方畢竟也是一位大君,雖然戰爭教派能征善戰,但若非動用巨大的能量,可未必有把握留得下一位去意已決的大君。


    真當人家大君是吃素的呢?


    “其實問題還是出現在後勤補給上,若是這一點無法解決,其它任何補救都毫無作用。”墨丘裏彌淡淡地說著。


    但這一點諸位大君又怎麽會不知道?


    關鍵是知道也難以迅速解決啊!


    畢竟,天南的戰爭打的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個月兩個月,而是一打就是半年。


    這麽長的時間裏,雙方所消耗的資源怕是一個恐怖的天文數字,試問哪方內部,會一致的支持這種“燒錢”的戰爭繼續持續下去?


    界域內出產的神話物質份額,大多早就已經被各自國內或者勢力派別給瓜分幹淨了,這幾乎是每一個勢力內部的基本情況,但眼下天安發生戰爭,各國各教派紛紛向天南傾斜資源,這勢必會擠占某些派別的利益。


    畢竟神話物質就那麽多,這個每年都有定量的,那麽因為戰爭大量消耗了一些額度,祂們這些原本分配的名額自然就要少一些,短時間還好,若是時間拉長,試問又怎麽會沒有不同的意見呢?


    當然了,若光是自己神,所消耗的資源可能阻力還會小一點,但雙方的盟友那麽多,參與戰爭的傳說生物更是占據了大部分份額,這導致許多家夥心理就不平衡了。


    我們國家耗費神力武力產出的神話物質,憑什麽給外神用?


    憑你們牆頭草倒的好嗎?


    眼下別說祂們內部了,就算是原國方麵,也肯定有不同意見在暗中阻撓著戰爭,眼下雙方拚的大概就是看誰先撐不住。


    為此,在各自國內麵臨扼製後勤資源的情況下,身處戰場的雙方,甚至都不得不派遣大批的傳說生物,趁著戰爭的間隙,跑到提羅米爐的界域之中獵殺界域生物,利用獲取的一些神話物質,來彌補後勤資源的不足。


    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在大量傳說生物蜂擁而至的情況下,提羅米爐的界域中轉站(灰霧宇宙)內的界域生物,其數量已經出現了不足的情況,畢竟再多的界域生物也禁不住這麽多半神的屠殺啊。


    一個個仿佛猩紅了眼眸,幾乎都殺瘋了,這導致中轉站出現了界域生物荒。


    這大概也是某個家夥閉關的時候,意識投影反應遲鈍,沒有及時補充界域生物的原因。


    因此,若是想要持續獲取神話物質,有些半神甚至不得不進入界域深處,踏足那處極少有生靈踏足的陌生之地,來冒險探索界域內的資源。


    可想而知,當初羊舌等七位半神的遭遇還曆曆在目,雖然不可能每一位進入界域之內的半神都遭遇不測,但進入界域的半神級別的傳說生物,其數量大幅度下降也是不爭的事實。


    光是祂們天防會,在這段時間隕落在界域裏的半神,甚至已經不比參與天南戰爭隕落的半神少了。


    這要是持續探索下去,還不用打,估計其主力半神大概就得交代在提羅米爐的界域之中。


    這種現象誰受的了。


    因此,近些天,無論是天防會,還是天南盟,都曾明確下達禁令,禁製所屬的半神進入提羅米爐的真正界域中,隻能在界域中轉站內狩獵界域生物。


    那麽事態又回到了原點,界域中轉站(灰霧宇宙)的界域生物數量不足,麵臨著搶怪的局麵,再加上不能進入真正的界域之中,這導致後勤補給方麵,已經出現了極大的困難。


    否則因為後勤補給的事情,也不可能成為慈幼局鏡照大君離開的導火索,最終釀成了現在這種局麵。


    “諸位。”東帝正一的目光主要是放在虎鈐尊者和曼佗郎的身上,畢竟這兩位的背後,還有祂們東帝邈,才是神話物質的真正提供方。


    “眼下的局麵諸位也是看到了。人間有句俗話說的好,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東帝正一淡淡地說道︰“鏡照的遭遇,我們也得理解嘛,一會兒我去尋祂,給祂個台階下,估計事情還有商量的餘地。而且,我將派出我的副侍回國,遊說最高議會恢複天南的供量。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爭取在今天六月份之前,打贏這場戰爭!”


    祂這番表態不言而喻。


    你們要不抓緊去搞定身後的那批老大,那麽這場戰爭幾乎就沒法打了。


    虎鈐尊者和曼佗郎自然也知道這一點,畢竟已經投入如此之大了,若是最後還打不贏這場戰爭,不光之前的投入會打水漂,甚至包括祂們自身在內,在各自國家與教派的處境都會變得艱難很多,因此,眼下大概沒有什麽更好的選擇了。


    虎鈐尊者當即表示,也會派遣副使前往戰爭教派的大本營,去做做某些大佬的工作。


    曼佗郎更是親自回國,試圖尋求加利薩克王室的支持。


    不久之後,幾道神光衝天而起,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往遠處的空域迅速飛馳。


    而這個時候,身處在某處山頭的顧孝仁若有所感,忍不住微微的挑了挑眉。


    眼下祂的三維地圖已經能覆蓋方圓數萬裏的區域,對於這些傳說生物的蹤跡,自然是了如指掌的,尤其是最近祂正在翻閱這半年來天南戰況的情況,不會猜不到這些驟然離去的家夥是各自返回各自的勢力範圍內,尋求精神上與物質上的支援。


    那麽,這場仗要怎麽打呢?


    雖然顧老二手握王牌,但仗可不是這麽大打的。


    粗暴的將這些傳說生物直接拉入灰霧宇宙中,不僅手法粗糙,而且還會引來某些大佬級別的家夥的注意。


    畢竟,眼下的天南戰場可不是班卒格勒戰役那種情況所能比擬的,除了雙方投入的力量不同,戰爭的級別不同,還因為班卒格勒戰役的先例,讓顧孝仁不相信眼下這片戰場上,會沒有諸王的視野停留。


    又不是傻的。


    要知曉,東遐群島之戰,原國的天南艦隊陷入了對方的伏擊圈中,最後也是兩位諸王議會的諸王,親自利用意識投影破開戰爭陣圖,救出了一些被困住裏麵的原國傳說生物。


    原國都能如此,敢暗中與原國掰腕子的天防盟背後,又怎麽可能不早作準備。


    而且,這樣勢必會暴露祂的存在。


    哪怕是那些大佬未必知曉祂的真正身份,但也未必經得住查啊。


    還是不要經常被祂人惦記為好。


    哪有日日防賊的道理。


    因此,此次對天防盟的打擊,勢必要在那些諸王的視野之外,最好弄的神不知鬼不覺。


    這十分符合顧老二的神設。


    我幹了你,但你卻並不知道我幹了你。


    嗯,戰略意圖有了,那麽漸漸完成戰略意圖,和填充實施計劃的豐滿骨架,自然就成了重中之重。


    其中戰場上的問題,顧孝仁早就有所打算的,甚至還在祂未曾晉升半神的時候,就已經將戰場的所在地謀劃在了裏麵。


    真當祂弄出提羅米爐這個界域隻是為了刷資源呢?


    當時顧老二去也存著一石二鳥的心思,畢竟,若是尋一個能蒙蔽諸王視野的地方,大概沒有比界域這種環境更合適了。


    隻要將戰場放在界域裏,別說鬧翻了天,就是殺到天昏地暗,怕是也引起不了多大的波瀾。


    事後,某些方麵甚至連調查都做不到。


    畢竟,我讓你進你才能進,不讓你進,天王老子也未必進的來啊!


    不過,界域畢竟是一處危險的區域,想要那些家夥孤注一擲,甚至不得不冒險一試,勢必要想辦法將對麵的局勢搞的更糟糕一些。


    反正局麵已經壞的不能再壞了,這種情況下大概才會讓某些家夥生出一種放手一搏的心理。


    當然了,若是某些家夥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能小心謹慎的謀劃,顧老二自然可以利用“萬法自然”,試圖引導對方的心理路程,讓其產生某種衝動、煩躁、瘋狂的情緒。


    眼下在灰霧宇宙和意識神國的加持下,僅僅是對一位大君做出引導和幹擾,短時間內還是做得到的,這畢竟不會對大君造成直觀的傷害,而且也不會引起太多的注意,甚至不會遭遇到多麽強烈的反噬。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莫不如此。


    這才是那些控製情緒領域權柄的真正用法。


    這是要躲在背後輸出的。


    顧孝仁雖然並未專精情緒領域,但無論是羅織經的權柄,還是“萬法自然”的引導加持,都能讓祂做到這個領域的傑出者。


    眼下戰略戰術都用了,請君入甕的意圖也日漸豐滿,顧老二自然要選擇一個“下刀”的“柔軟之地”。


    祂翻看了從數個領域獲取的天南戰爭的詳細情報,並且暗中潛入了天防盟,獲取了第一手資料,再加上剛才驟然發覺的,離開的幾道神光,更是讓顧孝仁認知到了天防盟的薄弱處。


    顧孝仁想了想,最終將將“刀口”放在了天防盟的後勤體係上。


    “切斷了後勤補給,這些家夥才會有冒險一試的想法,將主意打在提羅米爐的界域生物身上。”


    ……


    ……


    東帝邈首都東帝城,一座下榻的官邸之中,鬼柳半神睜開眸子,忍不住微微凝視了窗戶一眼。


    但外麵除了黑色高牆,與昏暗的陰影,還有更遠處的亮起的燈塔,好像並沒有什麽異常的樣子,不過鬼柳半神仍然覺得黑暗之中,仿佛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一樣。


    錯覺嗎?


    畢竟有誰敢在東帝城窺視一位半神,而且這位半神還是天南戰局的主導者之一,東帝正一的特使。


    應該是錯覺吧?


    祂並沒有發生什麽,隻是一種似是而非的感應。


    鬼柳半神盯著窗戶凝視了一會兒,然後又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事實上,作為東帝正一的特使,鬼柳半神並不用去遊說那些身處高位的大佬,甚至不用到處亂竄,祂隻需要將東帝正一親手所寫的兩封親筆信交給兩個地方,自身所能做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


    東帝正一畢竟是真神東帝的直係血脈,也是東帝邈最高神的後代,這樣顯赫的身世,自然會有一些利益集團的支持,從而為祂遊說奔走,促成祂想要達成的目的。


    不過,目前看來阻力也是不小的。


    畢竟,有生靈的地方就有江湖,人都如此,神明所處的環境自然也沒好到哪裏去。


    這大概就是智慧生物的煩惱了。


    越智慧越煩惱!


    不過這和鬼柳半神倒是沒有絲毫的關係,祂隻不過是作為一個送信特使而來,而且還能在東帝城進行短暫的修整,甚至官邸的主人還提供了一些神話物質供祂享用,這種日子,豈不是比天南那種冰天雪地的戰場上要好得多?


    若是有選擇的餘地,有誰會願意呆在苦寒之地呢。


    畢竟連死界的五君主都曾經發動過界域入侵,可想而知,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真神,也未必願意呆在鳥不拉屎的地方。


    可惜啊,這種日子畢竟不是長久的。


    就在鬼柳半神一邊吸納神話物質休養生息,一邊暗自思考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放了亮。


    官邸的主人、國會議員、前海軍上將菩提半神才姍姍來遲。


    “鬼柳。”祂直接道明來意︰“最高議會昨夜批準了天南戰場的請求,並且配額了一批三萬刻度的戰略資源。你告訴正一大君,這應該是最高議會最後的讓步了!”


    鬼柳半神並沒有在意最高議會最後讓步之類的話,也不在乎這是否是天南戰場所能尋求的最後支持,眼下祂滿腦子的是“三萬刻度!三萬刻度!”


    三萬刻度的神話物質是什麽概念?


    這麽說吧,以半神為例。


    雖然半神級別傳說生物的轉化速度不同,但總體來說,一刻度能支撐一位半神大概半個小時的全力消耗。


    本源耗損嚴重的不算,那個為了彌補提純本源,所消耗的神話物質隻會更多。


    這三萬刻度,大概可以滿足一百位半神,近乎一百五十個小時的高強度戰鬥。


    半神畢竟還做不到不眠不休,參與沒有修整的持續戰爭。


    哪怕是現在天南戰場上,大多也是半神參與半個小時左右的激烈戰爭就已經到了了臨界點,隨後若是想要繼續下去,怕是就會動搖自身的力量儲備了,除此之外,就隻能想辦**換至戰爭狀態之外進行修整。


    這些神話物質,已經可以滿足一場劇烈戰爭的消耗了。


    而且,祂們畢竟隻是三個戰爭資源提供方之一。


    當然了,大君級別的消耗自然會更加嚴重,鬼柳半神雖然沒有準確的數據,但想必應該是在半神級別的十倍左右。


    如果這麽看來,眼下這些神話物質雖然不少,卻也無法支持整個天南,繼續參加曠日持久的持續戰爭。


    這是最高議會在逼著戰場的決策方,要盡快的結束戰爭。


    因為哪怕是三方齊聚,這些物資也未必能撐的到六月,而按照東帝正一的想法,祂是打算在六月之前結束戰爭的。


    眼下大概是四月份,時間最少被縮短了一半。


    鬼柳半神甚至能想象到,東帝正一知曉此事之後的勃然大怒。


    “菩提半神,難道沒有繼續增加預算的可能了嗎?”鬼柳半神似乎在做最後的努力。


    “估計是不可能了。天南打了半年,所消耗的物質幾乎是一筆天文數字,眼下國庫不見進項,自然會引起某些家夥的不滿。”菩提半神淡淡地說著︰“你告知正一大君,這已經是我們所能做到的,最後的努力了。”


    鬼柳半神能怎麽辦?


    祂也很無奈啊!


    隻能如實將消息傳至天南戰場。


    果然,東帝正一怒不可遏,甚至發文質問誰誰誰屍位素餐。


    對於這一點,鬼柳半神隻能視而不見,祂畢竟還是得罪不起那些大佬的。


    然後東帝正一罵夠了,大概也不得不接受事實,讓鬼柳半神和物資委員會實施對接,爭取在短時間內將物質運送至天南的戰場之上。


    這一天,在菩提半神的引導下,鬼柳半神親自跑到數個部門,蓋了無數的印章,最後來到了東帝物資委員會,也如實得到了實際額度的配發。


    甚至物資委員會還免除了構建虛空通道,原本應該扣除的一係列資源。


    不過,就在物資委員會構建虛空通道的時候,情況稍稍出現了些許意外,因為物資委員會竟然發現,整個天南戰爭的虛空,呈現極為不穩定的因素。


    “章處長,這大概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多久能修複?”鬼柳半神有些焦急的問著。


    “這個倒不好說,可能是虛空自身並不穩定,也可能是空間權柄的高位傳說生物存在惡意幹擾,甚至還有可能是那邊持續發生高強度的傳說之戰,導致空間結構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這個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來驗證。”構建虛空通道的負責人淡淡地︰“至於什麽時候修複,這個根本無法保障,可能是下一秒,也可能是半個月以後,大概沒有誰能說的清。”


    “章處長,前線可是在打仗啊!”


    “抱歉了鬼柳半神。我也知曉前線在打仗,但除非你能找諸王親自出手,穩定兩者之間的虛空通道,否則短時間,大概是無法完成虛空通道的構築了。要不您在找找誰?”對方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至於尋找諸王?


    估計就算是東帝正一知曉了此事,也未必會耗損這麽大的情誼,去請一位諸王幫祂加固虛空通道。


    “我詢問一下正一大君的意見吧。”


    將消息傳遞至天南戰場,那邊似乎在打仗,因為好久才有消息反饋。


    東帝正一隻是回複了一句話︰“去找澹台直臣。”


    對於澹台直臣這位大佬,鬼柳半神還有些印象的,好像前陸軍委員會的主席,乃是一位大君。


    按照東帝正一的囑托,鬼柳半神隻好親自拜訪了那位大佬。


    而那位大佬似乎也早就接到了東帝正一的消息,當即親自出馬與鬼柳半神運送這三萬刻度的神話物質至天南,畢竟前線吃緊,戰場態勢十萬火急,身為前陸委的大佬,澹台直臣自然能分得清輕重緩急。


    兩位傳說生物趁著黑夜,披星戴月,一路疾馳,根本毫無停留的朝著天南戰場飛去。


    隻是,剛剛脫離了東帝邈的領土範圍,正在一片無人的海域之上飛行的時候,二人卻突然看到月色之下,一道身影漂浮在半空之中,微微凝視著蒼穹之上的月色。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原以為隻有我睡不著,卻沒想到兩位兄台竟也如此有情調,在月下嬉戲?”


    看著那道背負雙手,大衣飄動的身影,澹台直臣麵色微變。


    能在深更半夜出現在這裏,並且還攔住了一位大君和半神的去路,這特麽能是什麽好事?


    “來者不善,我送你先走。”澹台直臣坦言,然後直接將手印在了鬼柳半神的頭上,當即施展了移形換位之術,將千裏之外一顆已經腐朽的老樹,與鬼柳半神的身形方位進行了對調。


    此時,澹台直臣手握著一根粗大腐朽的樹木,而鬼柳半神的身影卻已經消失不見了,出現在了千裏之外老樹曾經生活的地方。


    好一個移形換位的替換之術。


    竟然能利用物質的糾纏狀態,將兩個所屬不同的物質,進行方位對調。


    某個家夥輕輕地的鼓了鼓掌,然後有音階從口中緩緩吐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轟隆隆——”


    伴隨著音階落下,仿佛有一座古老的石門轟然大開,大量的灰色霧氣彌漫而出,瞬間充斥在這片天地間。


    整個時空仿佛發生了錯位一樣,原本已經出現在千裏之外的鬼柳半神,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又回來了原地。


    而澹台直臣更是麵色大變。


    因為原本抓在手裏的腐朽之木消失不見,鬼柳半神的腦袋,又重新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好像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皆是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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