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沁琛並未在大使館逗留多久。


    幾乎剛開完了會議,他就帶著人手離開了。


    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就像沒有人知道林孝和會何時出現一樣。


    ……


    ……


    靜若山腳下,一輛汽車緩慢地行駛。


    道路蜿蜒,亦很長,猶如交錯的人生,遍布崎嶇。


    周清茹坐在後座,神色似乎有些困倦。


    她長長的頭發微微盤起,梳了一個漂亮的發髻。


    一張清正純潔的臉,配上全身穿戴的黑色正裝,兩種不同的風格混合在一起,使她看起來有著一股輕熟女般的氣質。


    雖然在清泉宮譽寫了一夜的文案,神色略顯疲憊,但周清茹卻不希望車開的太快。


    她寧願汽車的速度一直這樣緩慢下去,哪怕天荒地老,亦是不想回到那個名義上的、冷冰冰的家裏。


    在外麵她是自由自在的周清茹,而回到那裏,她好像是個木偶,是個吉祥物,是個擺放在神龕裏的牌位。


    尤其是某種看過來的眼神,幾乎讓她感到毛骨悚然。


    那不是看人應有的神情,那是在膜拜神祗!


    幾乎讓人膽寒的處境,快要將周清茹逼瘋了!


    她想逃避,但身上套著的枷鎖並不允許。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出現的那個人。


    若是能像他一樣強大神秘,來去自如,想必,她就不會有這麽多煩惱了?


    要是他能再次出現的話……


    周清茹咬了咬紅潤的嘴唇,忍不住夾緊了修長的雙腿。


    這樣胡思亂想著,她的臉頰竟慢慢地紅了。


    或許正如它人所說的,神秘、危險、禁忌並不意外著遠離,有時候,往往也會誘導出致命的吸引力。


    哪怕理智上,明明知曉對方應該十分危險,但腦海中卻仍然忍不住暗中憧憬,幻想著那黑色頭套下覆蓋的模樣。


    那人用力的捏著自己的臉,強烈的男性氣息撲麵而來。


    那種粗魯暴虐的行徑,幾乎每次想起來都會讓她產生異樣的情緒。


    周清茹臉色泛著紅潮,全身忍不住發顫。


    這個時候,她大概並不清楚自己好像出了一些問題。


    因為正常人,大概不會對劫持她的家夥產生心理上的依賴,甚至好感!


    “嘎吱——”


    車子停了下來。


    周清茹身子一晃,似乎反應過來。


    她長長吐了口氣,捋了捋耳邊的發絲,簡單整理了下著裝。


    有人將門拉開,周清茹換了一副模樣,氣質清冷,緩緩地走進了花園小墅。


    隻是一進到廳堂,周清茹就忍不住身子一頓。


    因為廳堂裏的窗戶竟然都被窗簾所覆蓋,整個廳堂黑漆漆的,竟然沒有多少陽光從外麵透過來。


    “阿蓮——”她喊了句。


    但女仆阿蓮沒有回應。


    回應她的,是一隻老虎的低聲吼叫!


    周清茹嚇了一跳。


    順著聲音,她看到了沙發處趴著的一隻吊睛白額虎。


    老虎裂開嘴,露出了滴血的獠牙。


    它緩緩地站了起來,那紋絡相間鋥亮的毛發,竟隱隱有血跡沾染!


    一隻老虎怎麽可能跑到花園小墅的廳堂裏?


    難道是虎豹園的猛獸跑了出來?


    周清茹尚顯鎮定,沒有大喊大叫,因為她知道無端地喊叫根本沒用,反而還會引發一些極端的狀況,甚至她還有閑暇去思考,這隻老虎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不過很快,不用她想,因為有人送給了她正確答案。


    “趴下。”


    男人的聲音從沙發處響起,似乎那灰色的陰影裏,還靠著一個側臥思考的人。


    那老虎張開大口,低聲嘶吼著,似乎相當識趣兒,它又重新趴了下來。


    周清茹聽出了男人的聲音。


    她深了口氣,繞過臥在那裏的老虎,緩緩坐在了那個男人的對麵。


    周清茹質問他︰“為什麽放老虎出來?”


    男人說︰“猛獸就該與猛獸為伴,我本是虎豹心腸,自然要與虎豹為伍。”


    “但我不是。”


    周清茹看著他,看著沙發上的那個男人。


    ——林孝和!


    “沒錯,你不是。”


    林孝和突然撐起身子,靠了過來,臉頰與周清茹幾乎一掌之隔。


    “你是我心中的魔!”


    他癡癡地盯著周清茹,伸出手,似乎想摸她的臉。


    但這隻沾滿血腥的手竟然停在了那裏,手指顫抖,似乎不敢踏進一絲一毫。


    仿佛隻要碰到她,就會玷汙這世界上最神聖的神跡!


    周清茹冷冷的看著他,平靜地說︰“現在所有人都在找你。”


    “我當然知道。”


    林孝和年輕的臉上露出了張狂之色,頗為蔑視的說︰“但我不在乎。”


    “那你回來幹什麽?”周清茹又問。


    “當然是看你。”


    每當看著周清茹的時候,林孝和會收斂了所有的張狂與蔑視,神情變得虔誠而癡迷。


    “我想看看我心中的魔!”他這樣說。


    “殺了我,這樣你就沒有了心中魔。”周清茹顫抖地閉上了眼睛。


    與其糾纏,不如解脫。


    “不——”


    林孝和眸子發紅,猶如野獸般咆哮︰“我站在深淵裏,沒人救我,但我想救你!”


    “我不需要你救!”周清茹突然站起來,橫眉冷對︰“你是瘋了嗎?”


    她不想在聽這個人的風言風語,哪怕是一刻。


    她想立刻離開這兒。


    林孝和沒有阻攔,反而哈哈大笑,衝著她吼︰“我一定會救你!一定會!隻要救活你,我就沒有了心中魔!”


    周清茹的腳步忍不住停頓了下來。


    深吸了口氣,她搖了搖頭,推門離去。


    這人已經魔障了,無可救藥!


    其實她知道,林孝和口中的“你”,其實並不是她。


    ……


    ……


    “你要管我借錢?”


    大使館的武官處裏,顧孝仁看著樸世基,神色稍稍有些古怪︰“你要借多少?”


    樸世基默默地伸出了一個巴掌。


    “五十金盾?倒不算多。”顧孝仁默默地點了點頭。


    “不是,我說的是五百金盾!”


    “五百金盾?”


    一番話,將武官處所有的視線都引了過來。


    大家都忍不住看著他。


    樸世基推了推眼鏡,闡述道︰“這些錢當然是用來辦正事,眼下除了你,我大概也找不到誰能借給我這麽多錢了!”


    “你借這麽多錢幹嘛?”一旁的陳丘頓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地問︰“這麽多錢,娶個老婆都夠了吧?”


    五百金盾在雲國絕對夠娶親的聘禮了,甚至普通之家還有富餘,可以用來張羅一些其它的物件。


    向來大手大腳的樸世基,怎麽會突然來大使館找顧孝仁借這麽多錢,別是給哪裏來的老相好準備的吧?


    想到這裏,陳丘頓坐不住了。


    他搬了搬凳子,湊到了兩人身前︰“是給女人用的嗎?”


    “你怎麽知道?”樸世基稍稍有些意外,但看著陳丘頓撇嘴的表情,頓時明白了什麽。


    “別瞎想,我這是查案用的,是經費。”他故意強調了“查案”二字。


    “查案?莫非你那邊兒有什麽線索了?”陳丘頓自然知道他從未放棄過調查那件事情︰“不過,什麽地方要用五百金盾來查案?”


    坐在第三排桌子後邊的許婉姿與菊采薇也有些好奇,眼鏡一眨不眨的看著這邊。


    這讓樸世基稍稍有些尷尬。


    他推了推鏡片,若無其事的說︰“是烏夜啼。”


    “烏夜啼是什麽地方?”許婉姿看著菊采薇,低聲嘀咕著︰“你聽過嗎?”


    “沒、沒有。”菊采薇地下了頭。


    許婉姿看到她耳根子都紅了,就知道這丫頭肯定是在撒謊。


    “說——”許婉姿的手伸到了姑娘的懷裏,刑訊逼問︰“從實招來,你是不是去過?那兒到底是什麽地方?”


    看到這兩個姑娘在打鬧,樸世基與陳丘頓臉色不對,皆是古怪的對視了一眼。


    “我沒有。”菊采薇紅著臉掙紮︰“好了好了,我告訴,我告訴你。”


    許婉姿這才放過了她。


    菊采薇氣喘籲籲地說︰“我真沒去過,不過我哥就是因為總去那種地方,最後被我爹打斷了一隻腿。”


    “打斷腿?”許婉姿愣了下︰“你爹的脾氣這麽暴躁的嗎?”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菊采薇偷偷的伏在許婉姿耳邊說了些什麽。


    許婉姿聽後,臉色也瞬間紅了。


    “竟然是那種地方?”


    “不是,你們說的到底是什麽地方啊?”顧孝仁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樸世基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似乎在打著什麽主意。


    “要不,我帶你一起去?”他主要是怕錢不夠,畢竟,那可是有名的消金窟。


    “不行——”


    他這種行徑,受到了屋子裏所有女士的一致反對。


    “你休想帶壞別人!”許婉姿化身正義使者。


    “嗯嗯!”菊采薇加油助威。


    “一邊兒去。”顧孝仁看兩人起哄,麵無表情撇撇嘴︰“又不是我什麽人,還敢管得那麽寬?”


    兩女臉色微紅,但神色卻頗有不忿。


    “不過,孝仁啊,你和老樸單獨去那種地方的確有些不太好。”陳丘頓也是這麽覺得的。


    見眾人都反對,樸世基無奈,雙手一攤。


    “要不都去?”


    “都去?”


    許婉姿與菊采薇對視一眼,頗有些躍躍欲試!


    畢竟,一群人去逛那種地方,聽起來就很刺激唉!


    陳丘頓摩擦著下巴,似乎在考慮思量。


    倒是一直沒說話的於柏舟舉起了手,紅著臉問︰“我、我也能去嗎?”


    顧孝仁沒有回應,而是問樸世基︰“你要去的那個地方安全嗎?有沒有什麽潛在的威脅?”


    “應該沒有吧?大多都是普通人。”樸世基這樣說︰“何況,現在還有你怕的人嗎?梁世勳那種人物可都是栽到了你的手裏!”


    “梁世勳?”許婉姿覺得這個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別亂說話。”顧孝仁瞪了樸世基一眼。


    他捂蓋子還來不及呢,這家夥還敢到處嚷嚷?


    難道不怕那家夥養好了傷勢回來報仇?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做出了決定︰“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我請客。”


    畢竟最差的都是第二級的超凡者,這麽多人一起去,應該出不了什麽問題,哪怕龍潭虎穴也可以闖一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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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仁大氣!”


    於柏舟一聽,興奮地臉都不要了。


    於是,這天下午,許婉姿開著改造汽車,菊采薇坐在副駕駛,顧孝仁他們四個擠在後排,一起去了烏夜啼。


    其實挺肅靜的一個地方。


    有假山有池塘,還有小橋流水,有長廊青木,總之一個頗顯清雅之地。


    他們來到了一個古色古香的套房,侍應生率先遞來了浴袍,然後男女分開,這第一步就是泡溫泉。


    沒過多久,有人端來了一些菜品。


    大多都是巴掌大小的小碟子,但數量眾多,幾乎有一百多份,皆是些新鮮的海產與涼食。


    幾個人默默地吃著,味道也算不錯。


    但顧孝仁可記得,他們可可是來查案子的。


    “你到底查到了什麽?”他穿著浴袍靠著沙發上這樣問。


    樸世基挑著豆子邊吃邊說︰“這地方有個女人名叫小篠,很有名氣,她是徐降婁的青梅竹馬,我懷疑,大概是有過一腿的那種。”


    “徐降婁?”陳丘頓似乎想到了什麽︰“就是幫林孝和處理首尾的那個家夥?”


    “你們竟然知道他?”樸世基笑了笑,卻並不意外。


    顯然這些天,大使館的情報係統並未閑著。


    顧孝仁看兩人跑題,不得不將話題拉了過來,他問︰“那個叫小篠的女人會知道徐降婁藏在哪嗎?”


    “應該是知道的。”樸世基推了推鏡框,說道︰“如果徐降婁是個聰明人,就應該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


    畢竟,掌握了太多秘密的家夥,大概都會暗中留下一手,或許是沒有安全感的通病。


    想到這裏,顧孝仁說︰“既然如此,那叫那個小篠過來問問不就好了嗎?”


    “你當我不想嗎?”樸世基白了顧孝仁一眼,說︰“不過這個女人現在的排場極大,平日裏極少出現,很多來這裏的公子哥兒都願意花錢捧著她,以我現在的身份來硬的根本不行。”


    “那就來軟的。”


    顧孝仁招了招手,叫來了侍應生。


    他低聲說了幾句,侍應生一臉為難。


    他掏出了一張紙幣,侍應生高興的收下離開了。


    沒過多久來了個管事的,顧孝仁開了一張本票。


    靠著金錢開路,天黑之前,顧孝仁最終在套房裏見到了這個女人。


    嗯,的確有些與眾不同。


    青衫紅藕,長發飄飄,氣質清冷,古典仙女一枚。


    媽蛋,烏夜啼真會玩!


    顧孝仁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顯然,小仙女進來也是稍稍有些懵的,畢竟房間裏四個大男人,也不知道哪個是掏錢的金主,不會全都是吧?


    但考慮到上邊兒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要得罪這種大主顧,她隻能硬著頭皮希望對方不要亂來,畢竟,它們烏夜啼也是有底線的。


    因此她麵色平靜地說︰“像你們這種情況是不行的。”


    “不行?”四人微微愣了下。


    “得加錢!”


    她抬起頭,一本正經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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