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裏當然是刀,還有一些亂七八的東西。


    陳丘頓則低聲解釋著,說本來可以搞些火器的,但畢竟是在雲國的首都裏動手,大量使用火器有些麻煩,容易鬧出什麽糾紛來,因此隻能弄些冷兵器。


    於柏舟也笑著說不用擔心,敦牂流派暗中陰人還算拿手,正麵爭鬥的手段反而一塌糊塗。


    顧孝仁不清楚這裏麵的情況不好說些什麽,畢竟沒有什麽操作經驗,但同為敦牂流派的許婉姿好像有些炸毛了,叫囂著你敢小看敦牂不服單挑雲雲,惹得老羅幾個人哈哈大笑。


    在一派和熙的氣氛裏,眾人整裝待發,最後從雜貨鋪的後門離開。


    “就是隔壁的院子。”


    幾人在老羅的帶領下穿越幾個胡同,越過一片亂石堆積的荒地,最終來到了一處靠近河溝沿岸的鴨舍。


    鴨舍裏空蕩蕩的,特殊氣味還在彌漫,但不算刺鼻,顯然已經空置很久了。


    “淩晨天還沒亮的時候,金雲英短暫的出過門,買了一些東西回來,此刻應該還在家裏。”


    陳丘頓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老羅你先離開,盯著點外麵。”


    “好。你們自己小心點。”


    老羅倒是幹脆,或許也明白眼下的場麵不是自己能摻合的,因此吧嗒著旱煙袋果斷離去。


    陳丘頓看了一眼顧孝仁︰“孝仁你……”


    “我留下吧。”顧孝仁抿了抿嘴唇,笑著說︰“畢竟是超凡事件,早晚要接觸的。”


    陳丘頓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考慮了一下,還是沒有拒絕。


    看了一眼三米多高的院牆,他微微眯了眯眸子︰“老於,偵查。”


    武官處的於柏舟點了點頭。


    他身高體長,四肢趴在地上,嘴裏輕聲低吟︰“掌士之八成,一曰邦汋,二曰邦賊,三曰邦諜……八曰邦誣。”


    話音落下,一種肉眼難以窺視的波紋,也從他的身上層層蕩漾開,最終沒入了周遭的院牆之中。


    超凡的探視之法?


    顧孝仁的目光稍稍有些古怪。


    他覺得此刻的於柏舟像一隻趴著的大蝙蝠,口鼻散發著高頻率的超聲雷達波,不斷探測著隔壁暗藏的獵物!


    但顯然,超凡之力是沒有什麽科學可講的。


    “東南四十七米處。一人,應該是在進食。無其它異常。”


    似乎還有某種紅熱成像掃描功能!


    顧孝仁看的目瞪口呆。


    “翻牆。”


    隨著陳丘頓話語落下,幾人身形敏健的越了過去。


    顯然,三米多高的院牆,是難不倒他們的。


    ……


    ……


    時間進入四月,臨靠海岸的白雲港更加潮濕了,不僅磚瓦上長滿了青苔,甚至牆角縫隙之間,還能尋到黑色的菌類痕跡,這倒是讓空氣中變得有些渾濁了起來。


    在靠近河溝的一片區域裏,不少院子已經荒廢了,有的也漸漸被拆掉了,有消息說某個有錢的大工廠主收購了不少地皮,要在這裏建一座大型的紡織廠,畢竟大量的紡織廢水堆積下,總要有個方便的渠道來排泄,顯然,有人盯上了早就已經發臭的河溝。


    這導致這片區域的房價一降再降,甚至有不少人已經賣掉房產,打算換一個環境稍微舒適一點的地方居住。


    前後兩排青磚木式結構的屋子坐落在河溝的北側,寢室裏光線晦暗,哪怕是青天白日,窗戶都被黑布封的死死的,一股特殊混雜的氣味彌漫在房子裏,有牆皮腐爛的黴味、有藥渣發酵的刺鼻氣息、還有屠雞宰羊般的血腥氣。


    金雲英就很討厭這股味道,哪怕他曾經是個大夫,也依然厭惡,甚至每當聞到這股味道的時候,他依然難以壓下那種幾欲作嘔的本能,這導致他每天隻能吃清湯寡水的食物,碗裏從不曾有過葷腥之物,至於肉食……那已經是很多年前才能記起的味道了。


    從他考入雲國葵醫堂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喪失了吃肉的權利,畢竟,當你窺視血肉的時候,血肉,又何嚐不在窺視你?


    似乎想到了什麽可怕的場景,金雲英神情變得驚恐,就連那張略顯發福的臉,也開始變得蒼白了起來。


    “嘔——”


    他忍不住扶著桌角,俯身幹嘔。


    苦膽都好像被吐出來一樣,金雲英大口的喘著氣。


    但這個時候,突然“嘭”的一聲巨響,仿佛有什麽東西被轟成了碎片。


    金雲英愕然的抬起頭,看到了碎裂四散的木質的門板、驟然照射進來的日光、以及,一張不怒而威的臉。


    很快,那怒臉的後麵,又迅速的出現了其它的身影。


    隻是在片刻,金雲英就反應了過來,他的家竟然被人破門而入了!


    “你們是什麽人?”


    他瞬間變得謹慎了起來。


    “金雲英?”那不怒而威的身影握著一把直刀,神情冷漠︰“你的事兒發了?”


    金雲英神色一頓,似乎對於被找上門來的行為並不意外,反而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們是雲國外聯部的人?”


    不怒而威的身影自然是陳丘頓,他舉刀冷笑,卻沒有作答。


    不是?


    難道是?


    “靈樞急備會……”


    那原本氣焰收斂的金雲英似乎曲解了什麽,眸子瞬間紅了。


    他猛地掀翻了麵前的木質圓桌,試圖用圓桌阻擋對麵的腳步,隨後身形急速後退,嘴角裏也傳來了一道若有如無的呢喃聲︰“洞悉髒腑,見病知源……”


    “轟”的一下,圓桌被劈成兩半,身形高大的陳丘頓舉刀突進,衝著金雲英作勢欲砍。


    但這個時候,金雲英呢喃已然落盡,高大威嚴的陳丘頓似乎受到了某種控製,身形突然停頓,作勢批下來的直刀也戛然而止。


    幾乎在一瞬間,他的皮膚變得漲紅,血液流速瞬間加快,不斷跳動的心髒猶如脫韁的野馬,發出劇烈“咚咚咚”聲。


    就好似有人以心尖兒為鼓,鮮血為錘,想要將那層薄薄血肉之皮,敲擊成粉碎。


    但陳丘頓畢竟是久經戰陣的超凡者,本身就處於超凡等級的第三等,更何況早就知曉了對方的流派特性,防衛著對方的驟然出手,又怎麽會像某個菜鳥一樣被人一下子撂倒,所以在身體變化的第一時間裏,他嘴裏硬生生的咬出幾個古怪的音節︰“始律,散!”


    脫胎於《泰始律》的《衛官篇》驅散了某種控製狀態。


    與此同時,兩扇窗戶也爆碎開來,另外兩個武官處的人員翻身入室,將整個空間的門窗徹底堵住。


    這就是陳丘頓為何要吸引對方的注意力,願意聽他說兩句廢話的原因。


    否則,隨便一個野路子的低級超凡者都能輕易反殺他這種帝國精英,那這個世界早就已經天下大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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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封住了對方的退路,陳丘頓沒有打算留手,他這個等級的超凡者本身就勢大力沉,拳腳之下都絕非凡俗,因此挺身急行,手中直刀加持了超凡之力,就算是鋼筋鐵骨,都會被一刀斬斷。


    但這種場景落在金雲英眼裏,就絕對不是什麽好處境就是了。


    砸了你家的門,破了你家的窗,若是落到尋常人家裏怕是要拚命,但金雲英不會,別說對方人多勢眾,就但說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家夥,他就萬萬不是對方的對手,除了本身不善於廝殺之外,還因為對方的能力對他似有克製,再加上兩邊有人策應,門外似乎還有腳步聲傳遞過來,所以在急速後退的時候,他就已經打定了主意,朝著身後的土炕撲了上去。


    這一切發生的時間不過短短幾秒。


    “哐當——”


    結實的木板被砸穿,金雲英身子失重,掉進了土炕內藏的漆黑坑洞裏,躲過了被一刀劈成兩半的下場。


    但是他鼻血橫流,頭暈眼花,顯然是砸的不輕,而且背後的皮肉也被那個高大的家夥劃出了一道口子,有大量的鮮血不斷滲了出來。


    不過,金雲英來不及理會這些,而是迅速的爬起,手掌在牆上熟練的摩挲。


    似乎碰到了什麽東西,他用力的按了下來,隨後,一抹淡淡的緋紅色,開始飄蕩在整個空間。


    “是地道……”


    身後傳來了驚訝的聲音。


    金雲英臉色發白,順著漆黑的坑道倉惶逃命,仿佛一條喪家之犬,狼狽的穿梭在坑道裏。


    他心理又急又怕,就連身後血流湧注都恍然未覺,直到冷汗浸泡在了血液裏,疼的他忍不住咬起了牙關的時候,他才反應了過來,連忙低吟施展超凡之術給自己止血。


    這一刻,又想到了雲國十七年的那個夜晚,同樣的倉惶逃命,同樣的血流不止,區別好像隻是換了個個體。


    那一次他死裏逃生,但這一回呢?


    不是每個超凡者都是身經百戰家夥,各大流派從未經過超凡廝殺的超凡者不計其數,許多學者類的技術性超凡者,可是都是超凡爭鬥的菜鳥,畢竟是生活在相對和平的環境裏,上有原帝國震懾天下,下有國家政權監察一切,哪裏還有古代那種凶戾的超凡風氣存在。


    不過,他又想到了剛才那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對方到底哪裏冒出來的,難道靈樞急備會養了一批殺手嗎?


    否則為什麽一副我很能打的樣子?


    但考慮到剛才某種驅散效果的流派特性,他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靈樞急備會同樣屬於敦牂流派,還是一個大多數由女人組成的秘密結社團體,按照靈樞急備會的行事風格和某種忌諱,她們應該不會貿然派人來到雲國首都的,更何況一下子還來了好幾個,還都是殺伐果斷的男性,畢竟超凡者可不是什麽大白菜。


    但想到剛才被人破門而入的場景,金雲英還是忍不住齜著牙。


    如果不是靈樞急備會,難道是雲國外聯部?


    可是……不應該啊!


    他幾乎沒有想過,眼下這個場景,隻是某個吃了他虧的家夥不講武德,拉了一票人馬群毆他這個三十六歲的老年人。


    “哐當——”


    似乎有什麽東西被砸開的聲音傳來,金雲英不敢在想了,而是在狹窄蜿蜒的空間裏穿行了不短的距離,才來到了一個稍顯寬敞的地下空間。


    他抬頭看了看被紅布遮掩的、凹凸不平的牆壁,好像看到了地獄惡鬼,蒼白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但考慮到身後那群彪悍的超凡者……他咬了咬牙,低聲呢喃道︰“我隻想活命,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唰——”


    紅布被拉了下來,露出了一排排掛在牆壁上的幹癟女屍,那空蕩蕩的胸腹裸著一個大洞,裏麵冒出來一個個綠油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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