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三日,一切都結束了!


    還是那間屋子,濃鬱的草藥香味,塌上躺著的人不是她,她在這裏住了一月,這個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都記得一清二楚。她隻看見,塌上男子緊閉雙眸,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薄唇輕抿,眉心時不時緊皺,好似在夢裏也不安寧。


    男子的發髻淩亂也不失本色,身上穿著白色裏衣。他的肩頭包裹著白色紗布,整個人消瘦了許多,實在讓人心疼。


    看著段正騎這個模樣,她的心裏更加難受,更不敢伸手去觸碰他,因為是她才讓段正騎生死未卜。


    她深吸一口氣,餘光已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裏:“他醒來過嗎?”


    青山束著雙臂,搖頭歎息,臉色不盡人意,就連羅大嫂和羅壯都互看一眼,一聲不吭。


    很顯然,段正騎昏迷這麽久,從沒醒過。


    “隻有三日了嗎?”她喃喃自語,坐在榻旁,雙臂攥著被褥,發絲落下,擋住她的眼睛,讓人看不見她的表情。


    “恕老夫直言,他的毒已經侵入骨髓,又有傷在身,我能拖延半月,已是奇跡,他的氣息越來越弱了,還有三日,是最後一次毒發,倘若沒有解藥,以他的情況,必死無疑。”青山擺袖,實在無奈,老臉也是惋惜。


    婁山搶先一步問道:“沒有其他辦法?”


    青山繼續搖頭,轉身出了屋子,留下一道意味深長的話:“沒有解藥,無人能救他,你們早些準備後事吧。”


    “你倒是想想辦法啊?你別走啊……”婁山追隨青山的腳步出去。


    小墩子的哭聲突然傳來,羅大嫂和羅壯也借機離開,留她在榻上傷痛。


    “真的沒有辦法救你了。”


    不知何時,溫熱的淚水布滿雙頰,她看著他的麵龐,湧出的淚水再也止不住。


    段正騎,該拿什麽來還給你……


    從金台城到現在,她從沒允諾過他什麽,也回絕了他多次表白,可惜到最後,連他也要走了。這世上待她真心的人,為何留不住?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門口的聲音打斷了自責,低頭看去,淚水已經濕潤了大片被褥,更有些許落在他的手被上,晶瑩剔透,裏麵帶著她的影子。


    “你現在明白了嗎?如果不是你招惹公子,他也不會變成這個模樣!”雲林帶著寒風進屋裏,待她依舊不客氣,眼神多的是憎惡:“倪妹,曾經你是有夫之婦,現在你又是棄婦,你有什麽資格讓公子這般待你,甚至是替你死……”


    雲林掐著手掌,眼神變得犀利:“罷了,這些事我與你說多次也無用,你隻需要記得,你方才答應我的事,此時不殺你,不是留你一條命,而是讓你去替公子報仇再贖罪。”


    倪妹無聲的聽著雲林得指責,也沒有力氣去回應什麽,唯有苦笑:“這次我絕不會食言。”


    “你知道就好,最後三日,羅家三口人的命在我手裏,你敢逃走,我絕不會手下留情,倪妹,這是你欠公子的!”雲林說得冷冽,無情的眼神刮向她,讓她無處躲藏,她點頭應了應,便收回目光,聽著雲林離去的腳步後,溫柔的手掌,將被褥替他蓋好。


    緩慢起身,正欲出去,一股光芒從他胸口送來,愈來愈亮,將白色的裏衣映出藍色的光芒,在夜裏顯得格外引人矚目。


    這是……


    她停下步伐,凜眉看著他的胸口,手掌不自覺的伸了過去,待到落在光芒所在處,指尖才被堅硬之物頂住,手指輕輕挑,泛著藍色光芒的玉簪落在她的掌心,渾身通亮碧玉,花瓣散發著深幽的藍光,給玉簪添了許多神秘。


    玉簪落在她掌心後片刻,藍光就散去許多,逐漸變淡,不難看出玉簪的模樣。


    這根玉簪不知從何時已經變成藍色了,沒想到他貼身放在身上。


    她本決絕的心情,又因此沉了些許。


    手握玉簪遲遲不肯放下,看著他的臉,心情複雜得什麽都說不出來。就連小翠進屋子也沒察覺。


    “姑娘,我煮了碗粥,你趁熱喝……”小翠端著碗進來,走到倪妹旁邊,才發現玉簪,有些羨慕:“這支玉簪是姑娘的吧?”


    她忽然收神,看向小翠,小翠才笑著解釋:“姑娘有所不知,段公子受傷後被帶回來,這根玉簪就放在他的胸口,就算昏迷,他也死死的捂著,不讓人拿走。想來想去,也隻有姑娘的東西,才能讓段公子這麽珍惜。”


    小翠擱下碗,守在一旁,搖頭道:“如果不是中毒,姑娘和段公子應該會很幸福,公子真的很愛姑娘,昏迷中也不停喚著姑娘的名字,真讓人羨慕,可惜……”


    說罷小翠已經搖頭退了出去,屋子裏又隻留下她,久久看著昏迷不醒的男子失神。


    沉默過後,她把玉簪放在了懷裏,走到窗前,趁著夜色,執筆寫下一封書信,簡單兩句話,最後落下名字,折疊起來,放入他的懷裏。


    浮現淡淡的笑意,最終轉身離去。


    桌上的熱粥還在冒煙,她已經離開了小屋,離開前給雲林和羅大嫂分別留了一封書信,出了院子,她回頭看了眼,才轉身離去。她要去準備她要做的事情了,臨走前她還想去看看她的孩子。


    走了沒多久,就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她還沒轉身,就聽見婁山喘著粗氣,對著她嚷嚷:“倪妹,你也太沒義氣了,我送你來這裏,你卻丟下我一人獨自離開,真是狠心!”


    “幸好我來的快,否則就追不上你了。”話剛說完,婁山就跑到她的身旁,大口喘氣,抬起手攔住她的去路:“為什麽不告而別?”


    她沒有說話,繞開婁山的手臂,繼續在黑夜前行,無論婁山說什麽,她都不回答。直到二人身處在一顆樹下,她才屈身蹲下,撫摸著樹木的枝幹,聞著新長出來的野花,聽著潺潺的溪流聲,揚起久違的笑容,就算黑夜,也隱藏不了她絕美的樣子,慈祥美好。


    讓婁山看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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