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流聲,花草繁榮,後山半腰,竟有美景之地。


    遍地的野花,花紅柳綠,有蝴蝶圍繞,著實美麗。


    “姑娘,我把他埋在那棵樹下了。”小翠在小溪邊上停下步伐,緩慢轉身,垂著頭,極為不忍,手臂微抬,指著一旁的大樹,怯怯一句。


    這棵樹比其他樹高出一倍,綠葉茂盛,唯獨不同的是樹上依稀長著幾朵碎花。她的氣息,十分急促,站在幾步之遙,渾身忍不住的顫栗,眼底的淚意再也忍不住。


    那棵樹下,有一塊新翻泥土的痕跡,隻有一寸之地,可是下麵埋葬的卻是她懷胎五月的孩子,那個她孱弱得無法保護的孩子。


    腳下挪動,她的身子近了幾分,不知是什麽樣的力氣支撐著她站在這裏。


    泥土上放著一把新鮮采摘的野花,還帶著清早的晨露。


    “姑娘,野花是我讓爹爹送來的,之前是我每日送來,可是最近爹爹因為毒花的事不讓我來采草藥,所以野花是我交給爹爹的。”小翠不忍看倪妹傷痛的樣子,退在了倪妹的身後,聲音輕柔,想勸倪妹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畢竟小翠還小,無法真心體會倪妹的傷痛。


    “多謝。”倪妹勾起一抹無力的笑容,像是感激小翠的贈花之情,身形恍惚,從小翠的麵前,一步步到了樹下,越來越近,眼底的淚水更深了,深到逐漸模糊看不清眼前的路。


    她的手無力地撐著樹,挫敗由心而生,片刻間坐在地上,晶瑩的眼淚順著臉低落在野花上,順著流入了泥土。


    “姑娘……”小翠想要說什麽,又咽了回去,隻因樹下的女子,獨自悲傷,不便被人打擾。


    倪妹的雙眼紅透,纖細的手指從野花上逐漸撫摸到地麵,任由泥土染在白皙的手臂,她輕柔的撫摸,極為愛惜。


    “孩子……”她喃喃自語,悲痛欲絕,隨著手,化作了最後的力氣,緊緊握起一把泥土。


    她的孩子,還未出生就落得這樣的下場,葬在此處沒有墓碑沒有人吊唁,仿佛從沒來過人世間。可是既然來了,為何要這麽殘忍!


    她瑟縮地靠在樹旁,任由冷風刮著臉,手中的泥土從指間絲絲滑落,逐漸回到地上。


    小翠知曉倪妹還要呆上許久,乖巧地退到了遠處等候。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不知過了多久,冷風越刮越烈,卷走了樹葉,吹了一片到她的頭頂,她也沒有察覺。


    她就坐在一旁,安靜地靠在樹上,陪伴著他。


    滴答,滴答。


    雨點從天而降,滴在她的臉上,冰涼的感覺讓她瞬間清醒過來,下雨了?


    揚起頭看,一件墨色披風在她頭頂,那雙修長的手繞過她的肩頭,將披風係在了她的頭頂,遮擋住了雨滴。


    隨之看去,那麵熟悉的俊臉,帶著寵溺的笑容,對著她笑得深意。


    “你來了。”倪妹淡笑一聲,她在這裏坐了這麽久,大意得連來了人都不知,若不是下雨,段正琦隻怕不會打攪她。


    原來小翠,不知何時就離開了,是他一直陪著她。


    段正琦點頭,將她拉攏懷中,眼神瞥了眼地上,心領神會:“妹兒,下雨了。”


    “嗯,我們回去吧。”她的笑容異常平靜,連氣息都安穩得讓段正琦害怕。


    臨走前,她依依不舍地回頭,看了眼地上的泥土,雨水滴答落在上麵,將野花濺碎,花瓣散開。


    山裏的大雨,來勢凶猛,很快就淋濕了泥土。


    見她遲遲走不快的模樣,他將披風又裹緊她幾分,溫聲細語地在她耳側道:“妹兒,你若是舍不得,我們將他帶回去,埋在隨處可見的地方,日日陪伴在側,可好?”


    熟知倪妹搖頭,於心不忍,轉眼就收回目光,再無留戀,腳步放快,雨中隻留下她倔強的聲音:“不必了,他不該來的,不用去人世走一遭,葬在這裏,也算是解脫,我應該放他自由,讓他記得來世,別再投胎到我身上。”


    “妹兒……”看著她的側臉,他的眸底盡是心疼,本想說什麽,可是她強裝堅強的模樣,他終是於心不忍,隻能收回心底。


    大雨愈來愈大,逐漸淋濕衣衫,他將她護在懷中,用身子擋住了雨水,一路回屋,二人的身子靠得極攏,彼此的氣息交纏。


    “你來了多久了。”倪妹抬眸,他的發冠被雨水淋濕,絲毫不影響他俊秀的側臉,下顎的雨水,順著滴落。


    這樣的男子,寧願讓自己受苦也不會讓她傷到絲毫,她就算鐵打的心,也軟了半分。


    “剛來。”男子抿唇笑語,將女子疼到骨中。


    突然大雨,猝不及防,沒有傘,隻有披風,他本不想打擾,可是雨水來了,她的身子虛弱,不得不打攪。


    大霧籠罩,四周都朦朧起來,二人的身影,繞過樹底,向著回的方向去,還沒走近屋子,就碰見小翠父女打著傘朝著他們的方向而來,模糊看得不清,身形依稀差不多。


    依稀還能聽見小翠爹的責備:“姑娘身子虛弱,你怎能帶她去那裏,現在雨下大了,若是傷了身子可如何是好?段公子來時,四處尋找你們的身影,那麽著急,擔憂下隻身入了山林,你倒好,丟下姑娘一人趕回來,等找到姑娘了,看爹爹如何罰你。”


    小翠跟在爹爹身後,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她哪兒知曉段公子今日會來,否則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帶著姑娘出去啊。


    再且先前陽光明媚,山裏大雨突來,她怎知曉?


    倪妹一驚,稍微抬頭,仰望頭頂的男子,笑得如和風徐柳,偏偏如玉,根本沒有責怪之意。


    她竟不知,離開屋子,竟然讓他擔心,可是他卻沒有向她提及一句,如果不是小翠父女提起,她以為是小翠將段正琦帶來的。


    “是我讓她回去的。”頭頂的男子溫柔一笑,對著遠方的父女二人。


    小翠父女二人聽見段正琦的聲音,才浮現喜色,急忙過來,遞上了傘:“原來姑娘和段公子在一起,老夫還以為姑娘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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