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妹身前,傳出段正騎的厲吼聲,她清晰地看見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帶著前所未有的怒氣,他陰鬱的雙眸冷視這一切,連拳頭的青筋都突兀起。


    周秀秀拍了拍衣袖,拂了拂額頭的碎發,腳步悠婉,明明是美人胚子,此時竟讓人恐懼:“我要做什麽,你們不是心知肚明嗎?”


    “你究竟是誰?你怎能在京城使喚這麽多官兵?”林佩在眾人的推促下,驚恐地盯著周秀秀,能在京城喚來這麽多官兵的,身份不低,而他方才竟然明裏暗裏想占周秀秀便宜,若是追究起來,隻怕是凶多吉少……


    “宮中壽宴我次次都去,根本沒見過她,究竟是什麽身份?”


    周秀秀溫婉一笑,並不理會,饒有興致的眼神饒過段正騎看著她:“二嫂,別來無恙。”


    倪妹終究笑了,周圍的官兵將此圍得水泄不通,而她的笑在此讓人觸目驚心。


    她上前一步,壓住了段正騎袖中的匕首,平靜地看著周秀秀,沒有絲毫動搖。


    “二嫂,你怎麽這麽愚蠢?又落在我的手上?”周秀秀嬌滴滴一聲喚,近了她幾分。


    數百人的官兵按兵不動,顯然是在等周秀秀發號施令,同時也讓在場的人心驚膽戰。


    “二嫂?她竟然喚張小姐為二嫂,怎麽回事?張小姐不是還在閨閣中嗎?”林佩幾人皺眉對望,道出了心中不明,也將倪妹推向了風口浪尖。


    “難道張小姐瞞著眾人已經嫁人了?”


    流言直戳入倪妹耳中,那些懷疑的目光讓她想到了初到湄山村時受人厭惡,唯有周秀秀待她極好,此時她不得不承認,周秀秀手段確實高明。


    “她才不是大家閨秀的張小姐,她是一個冒牌貨!她是我那本該死的二嫂!”周秀秀大笑一聲,袖口一揚,那手指正對準了倪妹的鼻子,嘴角哼哧著冷笑,“她帶著人皮麵具,隻要撕開她的臉即可。”


    “我本以為,你是為了榮華富貴,沒想到你另有所圖。”段正騎忍不可忍,率先開口,眼神陰沉得可怕,盯著周秀秀那張臉厭惡至極。


    “是又如何,小小奇樓根本不是我的目的,我為的是引出二嫂,再來個甕中捉鱉。”周秀秀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聰明才智,用這樣的辦法就能將倪妹抓住,而他的冷漠,卻是周秀秀心裏的痛。


    “段大哥,我給過你機會,若是你願意娶我,我就讓二嫂離開,但是你拒絕了,我沒有辦法,隻能讓官兵來,你別怪我……”周秀秀滿眼疼惜地看著他,轉眼又是一眼嫉妒襲來,“倪妹,謀害大臣之女,本是已死之人,你卻私自出逃,今日我就要將你送入宮,立刻處死。”


    “什麽?倪妹?”


    一聲聲詫異聲傳來,眾人看倪妹的神情越發忌憚,連連後退,倪妹的名聲早在幾月前就被京城人眾所周知,當初謀害婁王愛女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流言在倪妹死後這幾月消散得差不多了,隻是今日再次被提及。


    “怎會是倪妹,她不是死了嗎?”


    “皇後娘娘親自賜下的毒酒,怎會有錯?”


    周秀秀見倪妹默不作聲,甚是得意,輕盈的腳步一落:“來人,給我抓住她。”


    “周秀秀,莫要欺人太甚!”段正騎將倪妹護在身後,已經拔出袖中的匕首,戒備的盯著周圍,蓄勢待發。


    “段大哥,還不讓開,我要抓的隻有倪妹一人,莫要傷了你。”周秀秀冥頑不靈,甚是緊張段正騎。


    唯有倪妹,屹立在地,垂著頭看不清神色。


    “區區一個村婦,警敢血口噴人,我身為太傅嫡長女,豈容你這般侮辱,你若敢傷我一分,你別想全身而退!”她的聲音低而憤怒,不抬一眼,轉而已將手覆在段正騎身上,貌合神離的低喃了一句:“快往東巷去!”


    方才林掌櫃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已知真正的張玉兒正在東巷,如今之計,若想逃去,隻能讓真正的張玉兒來,才能戳破周秀秀的謊言。


    她隱忍了這麽久,等的就是這一刻,輕輕頷首,酒樓中的小廝從裏衝出,擾亂了如此安靜的局麵:“火,著火了!”


    一時亂成一團,奇樓小廝四處亂竄,煙霧餘繞在半空。


    所有人都被火光引去,正是現在,段正騎趁官兵不備,連殺幾人,攬著她的腰騰空而起。


    “快,快抓住他們!”


    “不必留活口,殺了她。”


    周秀秀急促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而她的眼神已捕捉到從四周擁來的官兵,她雖平靜,可是此時胸口也在不停地起伏。


    “放箭!”


    弓箭從天而降,徑直向著二人的方向來,周秀秀顯然是惱羞成怒,要置二人於死地。


    四周的尖叫聲,嗚咽聲,無一不在提醒著京城已因她亂成一片。


    此時,倪妹根本無心其他,滿眼皆是如雨的箭落在段正騎身前,一一被打斷,砰砰砰的聲音直讓她心顫。


    撲哧一聲,一支箭射入血肉的聲音,她來不及呼喚,剪頭已穿過了他的肩,血肉模糊。


    “段正騎……”


    她感覺到他的手上有片刻鬆懈,轉眼又將她摟緊。


    “妹兒,過了前麵的轉角就到了。”段正騎的身子向前傾了一下,又是一揮袖,匕首將遠來的弓箭打落,而段正騎,就像是用盡了力氣,無力的扶住了牆壁。


    她急忙扶穩,眼看著血從他的肩頭流下,潤紅了衣衫,這一箭穿透了肩,多麽重的傷……


    好在箭雨停下,二人仿佛看見了希望。


    “馬上就到了,再堅持一下,我扶你過去。”


    倪妹擔憂道了一句,前方轉角正在眼前,隻要過了此處就到了東巷,她與段正騎就有救了。


    回頭看了眼官兵,不知怎麽全停在原地,躍躍欲試又像在忌憚什麽。


    一股不好的念頭生起,她的腳步停下,段正騎也回眸不解地看著她。


    她也不知為何,腳下沉重得無法再抬。


    她的雙眼,一直盯著轉角處,也正是她停下的那一刻,白衣角在轉角處出現,愈來愈多,倪妹的臉頓時煞白。


    因為與她身穿同樣衣裙,同樣繡鞋,同樣發飾與妝容的張玉兒正一步步從東巷出來,落在眾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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