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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大老爺大駕光臨,我等小民有眼不識泰山,有所怠慢,還望大老爺見諒,恕罪則個!”


    徐一生屁股的一半挨著椅子,另一半則懸在半空中,他麵向楊瀾,又是抱拳,又是作揖,語氣忐忐忑忑,表情誠惶誠恐。


    “那日,本官未曾表露身份,與你等無關,老先生何罪之有啊!”


    楊瀾坐在木椅上,擺擺手,笑著說道。


    縣大老爺大駕光臨,徐一生自然要將其請到屋內就座,不過,楊瀾拒絕了他的邀約,而是留在了外麵。


    人群已經散去,準確地說,他們並沒有像剛才那樣擠在一團,而是遠遠地站了開去,用一種好奇的眼神打量著楊瀾,有幾個不懂事的小孩趁父母一個不注意,溜了進來,湊到楊瀾跟前,將手指咬在嘴裏,汙濁的臉蛋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珠子不停地轉動著,那眼中的好奇比成人更盛了幾分。


    站在徐一生後麵的大寶忙著將小孩趕開,徐一生老臉上擠成一團的笑容多少有些尷尬,連連向楊瀾道歉。


    “無妨!”


    楊瀾非常大度地擺擺手,隨後,向徐一生道謝,感謝徐家莊村民們當初的幫助。


    徐一生自然連聲道著不敢,說這是他們的榮幸,能夠有幸為大老爺服務,那是他們徐家莊祖輩們的保佑啊!雖然,就在一刻鍾前,徐家莊的村民對代表著朝廷的春哥等人異常不滿,將其圍困在人群中,有點抗稅的意思,然而,當真正的縣大老爺駕臨,他們的心氣一下便沒了,這會兒,就算那個法師在一旁暗暗鼓動。也沒有人敢上前說三道四。


    對這些農民來說,縣大老爺,那可是一般人啊!


    不管是大明朝。還是後世。對靠地裏刨食地農民來說。官這東西。都是神聖不可侵犯地大人物。


    寒暄了幾句。見徐一生始終有些放不開。楊瀾便岔開了話題。不再提當日之事。轉而詢問今年地收成。談一談田間地頭地瑣事。


    談到徐一生熟悉地事情。慢慢地。他放開了一些。聲音不再生硬。表情也不再局促。屁股也在木椅上坐實了。姿勢不再如當初那般難受。


    兩人相談甚歡。跪在一旁地衙役們地心情便沒有這般愉快了。


    春哥有些想不通。這個大老爺不在衙門好好地待著。幹嘛出城到這些窮山惡水來。他更沒有想到地是徐家莊地這些人居然是縣大老爺地舊識。真他媽地倒黴!


    楊瀾出現時。春哥被嚇了一大跳。說是魂飛魄散也不為過。接下來。他地腦子便像塞滿了糨糊一般。懵懵懂懂地。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當他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跪在了大樹下。成了待罪之身。


    隨後,楊瀾一直在和徐一生交談,把他和手下們晾在了一邊,置之不理。


    要殺要剮。你總要給句痛快話啊。現在這樣,算得了什麽!


    “春哥。現在我們該怎麽辦?”


    一個挨著他跪著的手下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春哥有句口頭禪是這樣說的,信我。沒錯!他手下的那幫人基本上都對他惟命是從。


    一方麵,春哥能打,三五個壯漢不是他地對手,他的手下若是有什麽不同意見,他是不會用拳頭和對方講道理;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春哥信李,是縣丞李長全李大人的親戚,他有這麽一個強大的後台,就算手下們打得過他,也不敢還手啊!


    聽見手下詢問自己地意見,春哥用舌頭舔了舔幹涸的嘴唇,狠狠地瞪著不知道因為什麽而發笑的楊瀾。


    總的說來,春哥不是一個喜歡用腦的人,嗯,準確地說,他的腦袋裏麵裝著的基本上是稻草之類的物事。


    這就是他為什麽會在值班時間聚眾賭博地原因,明曉得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偏偏還是這樣做了,那一刻,他並不是仗著李長全是他的靠山才這樣做的,而是他根本就沒有細細思索過,也有手下表示了對縣大老爺的擔憂,他隻用了一句話回答,信我的,沒錯!


    當手下問他該怎麽辦的時候,春哥準備發飆了。


    在他十二歲的時候,他曾經因為一句戲言,提著菜刀將西城的屠戶追了整整半個城,那一會,他的心情與現在大概相仿。


    基本上,決定他怎麽做,或者做什麽的並不是他地大腦,而是他地情緒。


    “我說,大老爺,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怎麽處置我等,說句話就行了,莫要這般折辱我等!”


    春哥猛地站起身,扯開喉嚨嚷道。


    他的手下動手慢了,沒有把他拉住,瞧見春哥如此膽大妄為,臉都被嚇白了,忙低著頭,趴伏在地。


    “哦!”


    楊瀾眼中掠過一絲訝異,他沒有想到區區一個衙役班頭竟然有這般勇氣,犯了錯,還如此理直氣壯,少見,少見!


    楊瀾不怒發笑,輕聲說道。


    “當初,爾等下鄉征糧之前,在公堂上,我對爾等說了什麽?一切需秉公行事,不可貪贓枉法,欺壓良民,若有違反,嚴懲不貸,爾等是不是把我地話當耳邊風了?”


    春哥向前行了一步,滿不在乎地說道。


    “你是大老爺,你怎麽曉得我們下麵人的辛苦,走這麽遠地路,又是爬山,又是涉水,到這些窮鄉僻壤來喂蚊子,這些刁民又不老實,弟兄幾個要是不撈點油水,家裏幾口人喝西北風啊!”


    “是嗎?”


    楊瀾冷笑一聲。


    “爾等原本沒有薪酬,當差隻是為了服役,本官上任之後,不是承諾每月發糧餉給爾等,讓爾等可以度日麽?”


    “我呸!”


    春哥吐了一口濃痰,雙拳緊握,噔噔上前兩步,和楊瀾之間的距離更近了。兩者之間不過四五步的距離。


    “那點散碎銀子能頂什麽用?還不夠老子每個月的酒錢,範縣一向都是按照老規矩做事情,上下和諧,你一來就壞了規矩,斷了我等的財路。今兒個,給你撩一句話在這裏,小的們不服!沒有我們這些小的給你賣命,你一個外地人,在範縣什麽事情都做不成!”


    春哥先前喝了不少的酒,現在,牛脾氣一上來。就有些不管不顧了,不知道該說他勇敢呢,還是無知,麵對一縣的父母官都敢如此!


    以往,縣丞李長全在衙門當權。那些縣令被其架空,手底下沒有人權,也沒有財權,若是沒有李長全同意,就連一個衙役也指使不動,這樣的情況春哥時常見到,故而,他根本就看不起楊瀾。楊瀾這個縣令對他來說,無足輕重,其分量等同於一個屁。


    他當值地時候聚眾賭博,受到了楊瀾的懲處,若不是李長全使眼色讓他忍耐,當時,他便要和楊瀾對著幹,他相信自己隻要吼一聲,衙門的衙役都會跟著他,若是全體罷工。到時候他到要看楊瀾怎麽收場。


    這次下鄉征糧。春哥是得到了李長全的命令,讓他暗中破壞收糧。有李長全在背後撐腰,他更不怕楊瀾了。反正背後的大靠山都決定和楊瀾攤牌了,他又怎麽怕得罪對方?所以,這才有了頭先地表現,隻不過,其行事一如既往地沒有用腦子。


    春哥捏著拳頭,氣勢洶洶地朝楊瀾逼近。


    遠處,正在觀賞田間風光的祝無雙等人聞聲望了過來,薇薇扔下剛從田埂上摘采下來的野花,向楊瀾這邊奔跑過來,祝無雙等人也隻好跟著往這邊行來。


    春哥的蠻子勁一發作,有時候,就連李長全也有點頭疼,曾經某個縣令因為一些小事指責了他兩句,他一怒之下,便提著拳頭向那縣令嗬斥,那縣令嚇得麵如土色,驚惶而去,事後,李長全出麵,擺平了這件事情,不過,這事滋長了春哥的氣焰,在他看來,所有的讀書人或許都是縣令那樣的膽小鬼。


    不想,他如此氣勢洶洶,麵前那個白麵小生卻夷然不懼,不僅臉上沒有出現害怕地神情,就連坐姿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嘴角居然還掛著微笑,這微笑……分明,分明帶著一些譏誚,讓人極其的不爽。


    是在假裝麽?


    肯定是,對方肯定是在強作鎮定!


    腦子裏雖然這樣想著,春哥卻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沒有經過大腦便自行停下了腳步,仿佛再往前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放肆,狂妄!爾有幾個膽子,敢和縣大老爺如此說話!”


    徐一生從木椅上站起來,顫顫悠悠,指著春哥,聲色俱厲地喝道,隨後,他轉過身,對楊瀾抱拳說道。


    “大老爺,隻要你下令,我徐家莊幾百號人全聽你的!”


    “哼!”


    春哥冷哼了一聲,退後兩步,對徐一生喝道。


    “死老頭,不關你的事,少管閑事,老子是李族地人,動了老子,小心鏟平你這個破村子!”


    罷,他不理徐一生,望向楊瀾,大聲吼道。


    “老子現在不幹了!不穿這身皮了!你能奈我何,弟兄們,跟我走,沒有我們這些兄弟幫忙,看你以後怎麽辦?”


    隨後,他招呼那些仍然低著頭跪在地上的手下,便要轉身離開。


    “想走,沒有這麽容易!”


    耳邊聽見楊瀾冷冷的聲音,春哥便要轉頭回應,就在他回頭的一瞬間,眼角突然出現一團陰影,那陰影迅速擴大,遮擋了整片天空,正當他想要看清這陰影是什麽物事時,春哥的身體便飛了起來,猶如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飛了好幾丈的距離,隨後,跌落在一旁的水田中,不知生死。


    原本已經站起來的衙役們慌忙重新跪下,腦地緊貼地麵,瑟瑟發抖。


    武大人雙手環抱在胸前,嗬嗬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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