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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落握刀的手在顫抖,他已經在努力控製了,然而,那手卻依舊抖動不停,於是,他幹脆將刀尖向下,在地麵上劃來劃去,掩飾心中的緊張。


    “小兔崽子,怕了?”


    刀疤六瞥了他一眼,笑道。


    “怕?老子不怕!”


    張落昂起頭,甕聲甕氣地說道。


    “嗬嗬!”


    刀疤六笑出聲來,收下的這幫兄弟,也隻有張落會在他麵前自稱老子,不過,他對此一向不以為意,這小兔崽子,雖然隻有十三歲大,膽子卻極大,且唯他馬首是瞻,隻要是刀疤六的命令,他就會依從,不管什麽都會去做,為人又聰明,善於察言觀色,使喚起來非常稱心如意,所以,一般情況下,刀疤六很少會對他惡言相向。


    隻是,可惜了!


    瞧了一眼張落後,刀疤六移開視線,在心裏發出了一聲長歎。


    薇薇是張落的妹妹,一年前,兩人逃荒來到了保定府,淪為了乞丐和小偷,刀疤六是保定府有名的地痞頭子,乞丐也好,小偷也好,都受其控製,張落兄妹在他的地盤上討生活,自然免不了要聽其號令。


    半年前,張落正式加入了刀疤六的社團,有些特殊的事情,刀疤六需要像他這樣的小孩子去做,接受的幾次任務,張落都順利將其完成,獲得了刀疤六的信任,成為了他的跟班,正因如此,他們兄妹這才活了下來。


    如果不是沒有合適的人,刀疤六也不會把張落的妹妹派到楊瀾身邊去,一開始,阿牛就已經有了殺人滅口的想法,刀疤六對此也心知肚明,張落卻被蒙在了鼓裏,自己的妹妹能為老大做點事情,他感到非常的榮幸。


    當初,張家鎮刺殺行動失敗之後,刀疤六和阿牛想了許多計劃準備進行第二次刺殺,隻是,這些計劃雖然不錯,可是,卻都會留下一些尾巴,遇見老辣一點的捕快,很容易讓人順藤摸瓜查到他們頭上來。


    不管做什麽事情,刀疤六都信奉一個原則,那就是保持距離,安全第一,這也是他多年橫行保定,卻仍然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因此,他否決了那些計劃。


    為了對付楊瀾,阿牛派了一些人到肅寧了解楊瀾的背景和底細,知道對方是一個善心泛濫,走路恐傷螻蟻命的家夥,故而,在和刀疤六商議後,他們最終製定了這麽一個計劃,派一個人到楊瀾身邊,利用對方的好心將其引入圈套。


    之所以挑選薇薇這樣的小女孩,一是為了不引起對方的懷疑,另外就是希望能更好地引起楊瀾的同情。


    為了讓薇薇盡心盡力去做這件事情,阿牛嚇唬她說,若是她不聽命行事,這邊就會將她兄長張落殺掉,這就是薇薇雖然極不情願,卻仍然把楊瀾往陷阱引來的原因。


    原本的計劃其實用不著這樣麻煩,他們本來準備在楊瀾參加科舉時動手,可是,陳光的出現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刀疤六他們長期混跡市井,很有點眼力價,雖然不知道陳光錦衣衛的身份,卻也知道這個人是個厲害人物,因此,隻要陳光在楊瀾身邊,刀疤六等人就不敢下手。


    於是,楊瀾順利地完成了科考,奪得了頭名。


    楊瀾成為解元之後,刀疤六等人更不敢輕舉妄動了,雖然陳光離開了楊瀾,他們也沒有立刻在保定府動手,保定府畢竟是他們謀生的地盤,堂堂解元公死在保定,少不了會有一番雞飛狗跳,這並不是他們想要的結果。


    所以,等楊瀾離開了保定府,來到了唐河小鎮,他們就讓薇薇將其引到山裏來,事先,他們已經在山路上做好了記號,薇薇隻需要沿著記號所指的方向走來就可以了。


    畢竟,太行山連綿千裏,盜賊眾多,在裏麵無聲無息地消失掉一兩個人,非常正常,就算失蹤的人是解元公,就算官府大張旗鼓,也不見得能將事情查清楚,沒有人會把這事算到保定府的地痞無賴身上。


    為了做好這件事情,刀疤六決定親自帶隊,隻不過,為了保持距離,安全起見,他卻未親臨第一線,而是帶著人質張落和兩個跟班位於最後方,在一棟由獵人或是采藥人搭建的小木屋內等待前方的消息,前方,阿牛則負責具體的行動。


    現在,行動多半已經開始了吧?


    很快,自己就會收到好消息了!


    刀疤六蹺起二郎腿,一上一下的抖動著,手在大腿上有節奏地拍打著,嘴裏得意地哼著家鄉的小調。


    與刀疤六飄在雲端一般得意的心情相比,他的便宜舅子王小二的心卻墜入了無底的黑暗深淵,恐懼從他大張的嘴,通過他急促的呼吸進入體內,緊緊地攫住他的心髒,迫使它一下快似一下地跳動。


    他邁開雙腿,奮力向前奔跑。


    不管前麵是荊棘叢生的灌木叢,還是陡峭的土坡,或是茂密的樹林,不管前麵是什麽,都無法阻擋他的腳步,他不停地向前亡命飛奔。


    他不是人!他不是人!


    腦海裏不停地重複著一幅畫麵,那溫和的微笑,那滴血的長劍,那一個個在劍下呻吟倒下的同伴,那一聲聲尖銳刺耳的慘叫......


    事情發生得極其突然,當時,從阿牛那裏接過任務的他正躊躇滿誌,聚精會神地盯著前麵的山路,那個人突然出現了!


    對方並非由山路而來,而是毫無征兆地從他們後方的叢林走出來,是的,那人的確是慢慢地從樹林中走出來,他的衣衫格外幹淨,沒有一點皺褶,不像是從叢林中鑽出來,倒像是剛從馬車上走下來一般。


    他臉上帶著微笑,淺淺的,卻極其溫和,就像是一個應邀前來赴宴的客人。


    刹那間,兄弟們全都愣住了,那場麵是如此的怪異,就像時間在這一刻凝滯了一般,他們就這樣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人緩緩行了過來,好一會,才有了正常的反應。


    大家抽出家夥,嘴裏發出嘶喊,一窩蜂向那人撲了過去,王小二的反應慢了半拍,平時,他隻是仗著是刀疤六便宜舅子的身份吹牛打屁,像這種麵對麵的廝殺這還是第一次,當他努力了幾次,終於將刀從刀鞘中抽出來的時候,場內的廝殺已經進入了尾聲。


    十二個人啊!


    十二個拿著武器的精壯漢子啊!


    就在自己抽刀出鞘的那一瞬間,那十二個人就倒在了對方的劍下,隻見人們不停地圍了上去,又不停地倒下,很快,就隻有一個人站在那裏,他倒提著長劍,劍刃依舊雪白,閃著寒光,唯有劍尖處,一點殷紅,有血從那裏一點一點地滴落,滴落在草地上,無聲無息。


    那人在向他微笑,笑容如先前一般溫和。


    王小二全身開始顫抖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丟下了手中的刀,轉身向叢林深處奔跑起來,那一刻,他隻想遠離那個殺場,遠離那個殺人魔王。


    姐夫,救命!


    他在心中不停地呼喊,腳步跌跌撞撞,穿越叢林,跨過土坡,往刀疤六所在的那個小木屋的方向惶急地奔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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