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天養作為皇帝近衛,見過的大人物多了去了,能讓他下跪的卻是沒有幾個。可以說除了弘道帝和皇後,他還沒給皇家以外的人下過跪。


    可今天,他不但跪,且把頭磕得很響,玉石鋪成的地麵,都磕出了裂紋。可見風天養是真得用力,真得用心。


    “屬下風天養,見過先生。給先生磕頭了。”


    卻見那人揮了揮手笑道:“起來吧。明明不是傻子卻要裝作傻子呆子,這幾年也苦了你了。離幫不會忘了有功之臣的。”


    風天養忙起身,不過頭卻沒敢抬起來,甚至偷瞄一眼都不敢。


    內室,弘道帝忽然喜上眉梢,望著慕品山笑道:“師妹,先生來了。先生果然沒有騙朕。”


    隻見內室門打開,一名溫文儒雅的中年書生走了進來。


    慕品山見過許多不凡之人,可這一位卻讓她也要刮目相看。


    一身素雅青衫,劍眉入鬢,目生重瞳,望之不怒而威,如那九天帝君臨世。


    不用說,慕品山也曉得,這位便是弘道帝口中的先生。也無怪弘道帝會把這樣的人當做神仙,卻是有著凡人所沒有的絕世風采。


    隻見弘道帝卑躬屈膝道:“先生可算來了,朕還以為先生不管朕了呢。”


    弘道帝見先生隻是望著他微笑不語,心中很是沒底,不由輕聲問道:“先生答應朕的那些事,可還作數。”


    隻見中年書生微微一笑:“當然。不過,你得送我一樣東西。”


    弘道帝長出了一口氣,忙點頭道:“先生盡管說,無論什麽,朕都舍得。”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我要你的江山而已。”


    弘道帝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先生您要什麽?”


    一旁的慕品山笑道:“他要當大乾朝的皇帝。看來神仙也想過把人間帝王的癮。”


    弘道帝見中年書生點頭又搖頭,不由震驚的說道:“大乾的天下隻能姓陳,先生莫要開玩笑。”


    中年書生說道:“我從來不開玩笑。”


    隻見弘道帝好像得了失心瘋,突然大笑起來……


    “都想要朕的皇位,原來你們沒一個好東西。”


    “朕拚了命的守著陳家江山,熬心熬血幾十年,豈是你們想拿就拿的,朕即便死也不會成全你們。”


    隻見中年書生笑道:“你不給,其實對我來說是好事。拿了你的,便不好不給答應你的。人都是自私的,好東西哪裏喜歡送人。”


    弘道帝愣了一下,逐看向慕品山,忽然大笑道:“紅顏多禍水……”


    中年書生搖了搖頭笑道:“莫要誤會,這孩子我的確相中了,不過不是給我,而是給未來的大乾皇帝當皇後才對。”


    慕品山聽出話語中的關鍵,不由笑問道:“未來的皇帝,哪一位,不是閣下嗎。”


    中年書生沒有馬上回答慕品山的話,而是打量著內室中的擺設,輕聲感歎道:“百多年來,這裏一點也沒變,還是老樣子。可這國家不能是老樣子,這裏的人也不能是老樣子。”說著轉頭看向慕品山:“天下四美,最適合皇後位的應該是獨孤清清,可惜獨孤家人都死絕了,她怎肯為後。陳鸞和陳不問都是皇家人,也不在人選之中。”


    “挑挑揀揀,也就隻剩你了。”


    弘道帝皺眉道:“你到底是何人。”


    中年書生轉過身,望著老皇帝搖頭道:“你有多久沒去太廟了。曆代先帝,你就這麽不放在心上。”


    此話一出,弘道帝猛地醒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無怪他覺得眼前書生如此眼熟,隻見其口齒打結的說道:“你——你是……”


    中年書生笑道:“認出來啦。”


    眼前一幕,讓慕品山把書生立後的那番話拋到了腦後。這什麽情況,老皇帝反應是不是有些過激了。可接下來一幕,卻讓慕品山結舌瞠目,大吃一驚。


    老皇帝竟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跪了不說,還要磕頭告罪。


    “後世不肖子孫,拜見啟年大帝。還請大帝……”


    隻見中年書生揮了揮手道:“當年的陳啟年早死了,還是叫我先生順耳些。”


    一旁的慕品山很是納悶的問道:“你是皇帝,他也是皇帝,都是大乾的皇帝,那今天這一出又是何意。”


    陳啟年苦笑道:“小丫頭,也不怕說與你聽。大乾朝早已被世家大族掏空,若不打碎重建,如何能現往日盛世之貌。”


    慕品山皺眉道:“如何打碎,如何重建。”


    陳啟年看著慕品山,滿意的點了點頭:“小丫頭問道點子上了。要打碎,又不能改朝換代,還是我陳家人做主,確實需要一些手段。”


    說著,陳啟年便將如何假死,如何創建離幫,一五一十的說了,且沒有半分隱瞞……


    隻見慕品山皺眉道:“離幫,天下城,拓跋家,三為一體。把大乾拖入戰亂之中,趁機鏟除世家大族,逼迫老皇帝讓位,果然好算計。不過,這麽做將老百姓置於何地,可有想過為大乾戰死的數十萬兒郎。”


    陳啟年苦笑歎道:“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大乾要重生,就得先死,不死如何重生。至於老百姓,長痛不如短痛,就算為了來世積攢福報吧。”


    弘道帝這陣子算是徹底明白來,什麽異族入侵,什麽各地叛亂,原來都是眼前這位一手弄出來的。


    隻見弘道帝憤怒的站起身,指著陳啟年的鼻子吼道:“你還有臉說,你對得起高祖,對得起列祖列宗嗎。你把好好一個大乾禍害成這樣,你有什麽臉麵自稱陳家子孫。”


    “朕,雖沒能把大乾從泥潭裏拖出來,可朕也沒把大乾架在火上烤。朕這一輩子所作所為,對得起大乾,對得起百姓,即便到了地府,也敢問心無愧的麵對陳家先祖。而你,是大乾的罪人,是陳家的叛逆……”


    陳啟年笑道:“這些年你做的卻是蠻用心的,可惜一個色字,把一切都毀了。李國泰是我們選出來送給你砍的,你若不貪圖李夫人美貌,又怎會毫不猶豫的給人家定罪。”


    “鍾離子曦也是我們推到你麵前的,不然也不會有鐵摩勒大巫的問世……”


    “知道麽,這天下男人都可以好色,唯獨皇帝不能。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你怨不得任何人。”


    弘道帝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怒聲罵道:“放屁。朕乃一國之君,天下都是朕的,幾個女人算什麽。”


    陳啟年笑道:“做事情要看結果,如今結果顯而易見。你是個昏聵好色的帝王,這一點百姓曉得,百官曉得,你那幾個兒子也曉得。”


    弘道帝冷哼一聲:“朕不曉得,也不想曉得。不過聖人們一定會曉得,定然不會讓你胡來。”


    陳啟年笑道:“你是說院長和劍聖嗎。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他們現在忙不過來。至於皇城裏那個打鐵的,還有房梁上那位,恐怕分量是不夠的。”


    被人一語道破藏身地,李太平不由皺眉飄身而下。他從始至終沒有發現陳啟年進入皇城,直到陳啟年來到內室門前,他才感知到陳啟年的存在。這隻能說明一點,這個人不是人。


    風天養守著內室門前,忽然眼前多了一個人,倒是嚇了一跳。不由條件反射的抽刀,卻聽內室中陳啟年說道。


    “讓他進來吧。”


    李太平推門而入,當他看到陳啟年的第一眼,他覺得這人很麵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忽然他想起晉王,這人與晉王竟有六七分相像。果然是一家子無疑。


    “李家大郎,三禮的小師弟。”


    說著,陳啟年看了看李太平,又瞧了瞧慕品山,忽然笑道:“郎才女貌,卻是不錯。歸順離幫,可為護法,小丫頭也不用當皇後,考慮一下吧。”


    李太平搖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更何況算起來你應是我的仇人才對。”


    陳啟年搖頭歎道:“家國大義,在你們心裏總是大不過私人仇怨。”


    李太平忽然笑了:“別把自己捧的那麽高,你代表不了家國大義,你不過是為了一己之私罷了。說的那麽好聽幹嘛。”


    正說著,驪山方向忽然傳來雷鳴之聲,久久不絕……


    李太平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顯然此時有人已經找上書院。


    卻見陳啟年笑道:“開始了,咱們也出去吧。甭管有仇還是有怨,今晚做個了結。”


    陳啟年當先邁出內室,卻見弘道帝來到李太平身前,眼中早已沒了光華:“太平,朕有罪,朕不求你原諒,隻求你看在罪己詔和治兒的份上,拉大乾一把吧……”


    李太平揮手冷聲道:“平反的事,我掏銀子了,甭跟我論情義,咱們隻論對錯。咱們的賬不著急,得慢慢算。”


    正說著,卻見風天養探頭進來,恭恭敬敬的說道:“聖上,大人,咱們走吧。”


    李太平笑看著風天養:“我們是不是在玉龍劍洞見過。”


    隻見風天養,忙躬身道:“大人好眼力,好記性,小人卻是與大人在玉龍劍洞有過一麵之緣。”


    李太平點了點頭,打風天養身旁走過時,忽然丟下一句話。


    “你確定離幫不會卸磨殺驢,剛才你聽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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