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雪飄飄灑灑一直再落,卻怎麽也蓋不住那滿目殷紅。


    當劫難降臨,即便千年大族也無法幸免。


    獨孤孝站在登雲樓上,望著黑衣秦劍殺入府內,望著那些也不知哪裏冒出來的江湖高手,曉得今夜將是獨孤家,千年來要麵對的最大一次危機。


    府中老弱婦孺早已被安置到密室中,現在獨孤家便如炸了毛的刺蝟,誰來便要紮誰。


    後宅獨孤清清帶領著一眾手持寶劍的丫鬟小娘,麵對黑衣凶煞,秦劍冷血,也毫不示弱。獨孤家的女人不好惹是出了名的,當年有三後,如今有獨孤清清和獨孤清雨。


    獨孤清雨脾氣暴戾,像極了獨孤烈,打架不要命那股勁兒,則跟病書生一樣。白衣染血,越戰越勇,這一刻甚至把獨孤清清比了下去。


    獨孤姓氏的勇猛好戰,就連秦九寶看了都要心中感歎,無怪獨孤家能屹立千年不倒。


    感歎歸感歎,秦九寶下手可是毫不留情。今夜既然出劍,便沒了回頭路,柳葉劍宗的未來便和離幫死死捆在了一起。


    獨孤家今晚有兩個人必須死,一個是家主獨孤孝,一個便是獨孤清清。


    獨孤清清是獨孤家未來的希望,殺掉獨孤清清是秦九寶今晚必須做的事情。這是秦九寶獻給離幫的投名狀。


    麵對獨孤清清,秦九寶雖有必殺的信念,卻無必勝的把握。那麽精心培養的門人弟子,便成了消耗對方的唯一手段。


    柳葉劍宗不缺八九品的高手,且黑衣秦劍在大興城內都是些出了名的狠人。


    數把秦劍死死纏上獨孤清清,便見風雪中白衣舞動,長劍收放間血灑庭院。


    獨孤九式中的第六式風裏劍,很適合眼前這場廝殺。獨孤清清於風中靈動的身影,讓黑衣吃盡苦頭。可無論傷在哪裏,傷的多重,隻要還能出劍,黑衣便會義無反顧的拿命去拚。


    柳葉劍宗這種沉默的,拿命換傷的打法,讓一向內心平靜的獨孤清清,心中也要起了波瀾。一幕幕的血色,鑽進獨孤清清眼眸,骨子裏的血性,這一刻徹底激發。


    風裏劍的靈動刹那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簡單與粗暴。


    獨孤九式,第三式,戰八方。這是獨孤家從戰場上悟出的殺人技。這一式獨孤清清雖然早已練得純熟,可每一次使出來,似乎都缺少了點意思,甚至不如獨孤清雨。


    獨孤清清曾經問過大哥,這第三式的劍意是什麽。當時病書生笑著說,隻要清清上過一次戰場,便會自然而然悟得。


    現在獨孤清清知道了,戰八方的劍意隻要兩個字,“血性”。


    軍人的血性,是不畏生死,是奮勇殺敵。戰場上沒有對與錯,有的隻應該是倒下的敵人。


    獨孤清清不喜好勇鬥狠,更不喜以殺止殺。現在她知道,上了戰場憐憫敵人,便是對自己對家人的無情。戰場上不是講道理的地方,想要講道理,得先把敵人打服,打趴下。


    劍招變了,人的氣質自然也就變了。剛剛的仙子,這一刻化作收割人命的劊子手。每一次出劍,要麽劍斷,要麽人斷,絕無第三種可能。


    秦九寶看著一名名弟子倒在血泊之中,眼神變得越發陰冷,仿佛比這北風還要讓人刺骨。她的手摸象身後劍柄,而那劍柄長足有二尺。


    秦九寶的劍與弟子有些不同,現在的秦劍大都是單手劍,隻有秦九寶的佩劍,還是原來那個味道。


    雙手劍,刃更長,更重,更適合戰場廝殺。


    上一次秦九寶對付崔天霸,都沒有選擇這把劍,而這一次對付獨孤清清,秦九寶卻毫不猶豫的帶了來。因為她更善雙手劍。


    以戰陣殺人劍對戰陣殺人技,孰強孰弱,秦九寶很想知道。所以劍出,隱隱有風雷之聲……


    風雪中怎會有雷鳴,可偏偏就有了。隻見承天門,那高大厚重的城門,一瞬間四分五裂,宛若紙糊的不堪一擊。


    齊王隻是帶了一千重騎,朝承天門揮出一戟,卻有著宗師之上的威勢。


    城門被攻破,本應是更慘烈的近身戰,可一道命令傳來,雙方卻停止了兵戎相見。


    “聖旨道,宣齊王與十二衛上殿。”


    弘道帝的旨意來的很是時候,卻讓齊王有些摸不著北。這是打算放棄了嗎……


    含元殿內,皇後臉色變得很難看,不在顧忌夫妻情分,冷聲說道:“本宮答應聖上的事,本宮可是盡心盡力了。聖上如今放齊王和十二衛入皇城,不知是何意。”


    卻見弘道帝也不生氣,而是微笑著說道:“皇後稍安勿躁,一會自然見分曉。”


    皇後望向二黑手中的刀,眯著眼說道:“希望聖上言行合一,莫要讓本宮難做。”


    皇後的話已然是赤裸裸的威脅,卻見弘道帝不以為意的往龍椅上一靠,順手從墊子下邊拿出詔書晃了晃。


    “朕早已擬好,就等今晚了。”


    皇後臉色這才好了許多,雖然齊王帶著十二衛入城,可隻要二黑在,便可帶著太子逃出去。到時有聖旨在手,天下歸心,齊王再想發兵,那可就出師無名了。當然若是齊王肯進殿,也許會更省事。


    皇後能想到的事情,顯然齊王也能想得到。進殿送人頭的事情,齊王不會幹。隻見其距離含元殿石階還有一段距離,便命大軍止步,並擺好強弓重弩。


    齊王身處軍陣之中,並未下馬。他有信心憑借手中方天畫戟,以萬軍之勢,陣前斬宗師之上。


    “孩兒參見父皇,孩兒身體有恙,還請父皇恕孩兒無法進殿麵聖之罪。”


    皇後臉色一變,卻見老皇帝笑嗬嗬的打龍椅上起身,朝眾人說道:“走吧,出去見一見吧。”


    弘道帝當先而行,皇後去沒有立刻跟上去,而是來到二黑身前低語道:“保護好太子。”


    長公主看了一眼二黑,二黑這才點頭領命。


    慕品山美目朝含元殿梁柱上瞥了一眼,這才跟上眾人腳步來到大殿之外。慕品山在邊關三郡見過兩軍對陣的大場麵,可如今看到石階下黑壓壓的十二衛,心中卻也為之震撼。


    這是大乾精銳,若是這些家夥想要踏平皇城,怕是師傅來了也擋不住。可為什麽站在台階上的那個老家夥,一點也不怕,難道他以為,十二衛還會聽他的。


    十二衛當然不會聽老皇帝的,不過弘道帝似乎並不太在意這一點。隻見其,望著攔在台階之下的彭庚切,笑道。


    “老將軍,看看朕的十二衛如何,有沒有吞天食月之勢。”


    說著,弘道帝仰天大笑,似乎心情很好,很美麗。


    卻見此時軍陣中的齊王朗聲道:“天寒地凍,不如孩兒護送父皇回紫宸殿……”


    弘道帝擺手道:“標兒怕是等這一天等了好久,父皇怎忍心讓標兒再等。”


    說著又轉回頭看著皇後和太子。


    “你們說是不是。”


    見皇後和太子皺眉,弘道帝很是開心的轉回身,望著軍中勇士朗聲說道:“朕執掌大乾三十餘載,也該讓朕歇歇了。”


    弘道帝晃了晃手中聖旨笑道:“朕今天就親自下旨……”


    聖旨一旦宣布,任誰也改變不了。即便齊王有本事踏平整座皇宮,卻也沒本事改變那幾個字。


    要知道,有些事暗地裏怎麽弄都可以,甚至刀劍架在皇帝脖子上都行,就是不能端到明麵上。


    明麵搶來的東西,名不正言不順,屁股下麵那把椅子便坐不穩。大乾已然烽煙四起,到時那些人便會手握大義找他齊王算賬。


    齊王不能讓老皇帝當眾宣讀聖旨,隻見其剛要開口阻止,卻見老皇帝一臉笑意的朝他壓了壓手。


    “標兒不是打算大庭廣眾之下亂箭射死父皇吧,要知道就算你能狠下心殺光你的兄弟姐妹,可這皇城內的十二衛,你能殺光嗎。弑父的罪名,可是比弑兄大得多。”


    弘道帝一句話,差點沒把齊王噎死。就算齊王有通天徹地之能,這一刻卻也毫無用武之地。


    皇後和太子相視微笑,總算沒白費勁兒,同時也暗自慶幸。好在還是忍住了,沒有直接逼迫老皇帝傳位,不然麵子和心裏多少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弘道帝慢慢攤開聖旨,卻沒有直接宣讀,而是回頭瞥了一眼慕品山,說了一句不著邊際,隻有慕品山能聽懂的話。


    “朕,舍得江山。”


    說著,弘道帝轉頭望向十二衛,無比鄭重的朗聲道。


    “朕勞心三十餘載,自感力乏體虛,思慮再三,眾皇子德行兼備者……”


    弘道帝略微停頓,看著馬上齊王搖頭道:“陳標善戰,卻不懂戰之根本。且擁兵自重,目無父皇長兄,心無百姓黎民,薄情寡性不可為帝。”


    “陳標擅離職守,帶兵衝撞皇城,有不臣之心。今,剝其王爵,幽禁府邸終生。”


    老皇帝終究沒有砍了齊王,而是選擇了幽禁。卻見齊王馬上仰天大笑。


    “謝父皇不殺之恩!看來父皇最終還是選了那個膽小鬼。”


    弘道帝沒有在意齊王的大不敬,而是轉頭看著皇後和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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