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城坊街寬敞,就算十駕馬車並排跑也不是問題。可就是這麽寬的路,竟也發生了意外。


    李府的車把式,幹這一行幾十年了,從來沒出過意外。可今兒卻黴運到家了,居然撞了人。


    車輪下那人看著像個書生,此時正哎呦哎呦捧著右腿哀嚎。車把式拍了拍書生肩膀,指了指車輪下書生的左腿,皺眉道。


    「應該捂著這條腿才對。快過年了,不能讓你白忙活,十文錢不少了。」


    那書生從車輪下爬了起來,看也不看車把式,徑直往車上爬去,口中還嘀咕著:「十文錢,打發要飯的呢。怎麽不得,白吃白喝十年八年的。」


    車把式忙去拉書生,口中急道:「車內有女眷,你這書生怎的如此不懂禮數。」


    拉扯中,車簾忽然掀開,一道清冷的聲音飄了出來。


    「咱家積德行善,多個白癡也無所謂,讓他上來吧。」


    夫人發了話,車把式忙鬆開手,放那書生上車……


    李太平看著笑嘻嘻鑽進車廂的俊朗書生,搖頭道:「有意思嗎?」


    「有意思啊。這不快過年了,想看看師弟和弟妹,給你們一個驚喜嗎。」


    慕品山可是沒有啥好臉色,冷哼道:「聶三禮,你空著一雙手,驚喜何來。」


    聶三禮絲毫不在意慕品山言語上的不敬,反而神神秘秘的笑道:「驚喜,過兩天就有,保管師弟和弟妹滿意。」


    李太平皺眉說道:「咱們的事能不能過了年再說。大過年的,不好見血。」


    聶三禮往車廂上一靠,伸著懶腰道:「大郎家我這個師兄還沒去過,弟妹的廚藝也未見過……」


    慕品山翻了一眼聶三禮,冷聲道:「吃不死你。」


    李太平曉得聶三禮不會無緣無故來尋他,更不會跑他這耍無賴蹭吃蹭喝。顯然有些事,聶三禮不想說,或者現在不想說。


    李府老爺帶著夫人走親戚,回來卻多了個吃白食的。沒人知道那俊朗書生是誰,老爺沒說,夫人也沒說。更關鍵的是,老爺和夫人看那書生就像看仇人一樣。


    老爺和夫人的態度,可是讓下人犯了難。熱情招待還是冷臉相對,好像都有些不妥。好在是,那書生找到了能說話的人,且兩人聊得還蠻開心的。


    紅蓮沒見過聶三禮,也不知聶三禮是誰,可他知道眼前這位溫文儒雅的俊朗書生,有著不弱於他的修為。而慕品山的舉動,則讓紅蓮對眼前這位興趣大增。


    白衣美人冷著臉,端來兩盤黑乎乎吃食,別說看不明白,就算吃進嘴裏都不曉得是何物。


    紅蓮喝了一口老酒,壓了壓嘴裏的苦澀味道,疑惑的看著小丫頭:「你做的,這是打算藥死誰。」


    慕品山白了一眼聶三禮,這才朝紅蓮笑道:「藥死那個該藥死的。」


    卻見聶三禮又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裏,細嚼慢咽的說道:「這是家的味道,甚至比我想象的還要好上一些。不過,下次還是太平來吧。家中有苦不宜多。」


    慕品山瞪了聶三禮一眼,拎著托盤就往外走,直到門口才丟下一句話。


    「挑肥揀瘦的,有的吃,你就吃吧。吃不慣,你就換家吃,俺們不攔著。」


    紅蓮見聶三禮隻是苦笑,不由問道:「有仇。」


    「嗯,有仇。」


    「多大仇。」


    聶三禮想了想說道:「沒多大。白衣服的想藥死我,青衫背劍匣那個想一劍斬了我。」


    紅蓮喝了一口老酒笑道:「橫豎一條命就能了結的恩怨,卻是沒多大。」


    聶三禮一口菜,一口酒,紅蓮隻喝酒不吃菜,兩個人倒是越聊越投機……


    李府


    後宅,慕品山皺眉道:「聶三禮來了,咱們是不是通知甘大哥一聲,先按兵不動。」


    李太平點頭道:「咱們前腳離開京兆府,後腳聶三禮便上了門,哪有那麽巧的事。我已經讓嫂嫂派人通知甘大哥了,先盯死離幫落腳點,且看聶三禮想幹嘛。」


    說來也怪,聶三禮住進李府後,除了與紅蓮喝酒,便是在客房休息,哪裏也不曾去,直到大年三十那一天。


    一大早,聶三禮吃過慕品山弄得那些算作吃食的東西後,忽然打懷裏掏出一個泛黃的小冊子,丟給了李太平。


    「師兄說給驚喜,定然便是驚喜。」


    慕品山好奇的望過去,隻見小冊子上寫著……


    陰符經中篇。天生天殺,道之理也。


    天地,萬物之盜。萬物,人之盜。人,萬物之盜……


    李太平隻是粗略的看了幾眼,便曉得這東西假不了。


    隻見聶三禮在二人震驚的目光中起身,擦了擦嘴,笑道:「別問下篇。就這,差點沒要了我的老命。」


    說著,在李太平二人愕然之中,轉身朝外走去……


    「緣起緣滅,聚散離合,師兄弟一場,就算咱們最後的告別吧。」


    李太平追了出去,仰天吼道:「為何如此。」


    人已遠去,不見回音。


    紅蓮捧著方方正的木盒走了過來,搖頭道:「印堂發黑,怕是熬不過這個年了。」


    李太平皺眉道:「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隻是絮叨了一些過往。人要死的時候,總是會提起從前,卻隻字不提將來。」


    慕品山追了出來,疑惑道:「我看他活的好好的,不像生了大病。再說這世上有幾人能殺得了他。」


    紅蓮搖頭笑道:「這就要問他了。」


    紅蓮似乎想起什麽,忽然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木盒。


    「差點把這個給忘了。還記得八根封魔釘嗎。我讓打鐵的弄出八枚小劍,你應該知道這東西怎麽用,我就不廢話了。」


    李太平打開盒蓋,一股極寒之氣瞬間溢了出來,仿佛要把人的血脈也凍結一般。


    慕品山打量著八枚通體黝黑,長不過半尺的小劍說道:「這東西小了些,能幹嘛。」


    李太平笑道:「能讓聖人變成凡人的東西,希望用不上才好。」


    紅蓮拿出一把小劍,把玩道:「小子,這東西可不是白送你的。過了這個年,我得去趟洞庭山,見一見我那死鬼師兄。所以,梅執禮那小丫頭,以後你得幫我照看著。」


    李太平曉得,紅蓮登得了山,卻不一定下得了山,不由皺眉道:「不能不去嗎。」


    紅蓮笑道:「總要見一見,說一說的,我和他沒有下一個百年了。」


    李太平點了點頭,隨後笑道:「當年讓知客僧踢下山的事我還記著,過了年,我陪神僧走一趟。」


    紅蓮大笑道:「你不陪神僧去,沒準咱們還能再見,你若去了,怕是咱倆都得栽在顯通寺。」


    二人大笑,卻見侯離人提著裙擺打回廊那邊快步走來……


    「大哥好,嫂嫂好。爹請大哥過府一敘。」


    侯離人小臉通紅,也不知是凍得,還是怎樣。


    慕品山拉過侯離人冰涼的小手說道:「大郎且去吧。許久沒見離人了,我們姐妹聊會天。」


    文武閣內,侯文遠打量著李太平,滿意的點了點頭。


    「長大了,有本事了,隻差成家了。慕公跟我尋思著明年春暖花開,便把你和品山的婚事辦了。」


    李太平笑道:「全憑叔父做主。」


    「金花昨晚來了,跟我說了密


    道的事。我已經跟你嬸嬸說好了,讓金花帶著離人走。」


    李太平皺眉道:「隻是暫避,叔父沒必要和嬸嬸冒險的……」


    侯文遠揮了揮手,打斷李太平的話。


    「十二衛不是齊王的十二衛,他若私自調兵,便是謀逆大罪。你二叔還有吳六七……」


    侯文遠一番話,讓李太平知道了,齊王在軍中並不能一手遮天。


    侯文義,吳六七,獨孤烈,手裏各握著一衛兵馬,這些人不見虎符是不會動的。若是齊王對文武大臣下手,恐怕會有更多人倒戈一擊。畢竟,軍中很多將校,都是來自各大家族。


    侯文遠乃大乾的兵部尚書,即便死也不會夾著尾巴逃出大興城的。


    這是李太平離開侯府時,叔父說的最後一句話。他知道,他無法改變那個男人的決定。


    午後,與李府有著一牆之隔的坊街,不見往年的喧囂熱鬧,空氣中似乎飄蕩著讓人不安的氣息。


    賽金花看著府中掛起的彩燈,還有下人們興高采烈的樣子,不由轉過身說道:「大郎什麽時候進宮,我在讓他們撤入密道。」


    「辛苦嫂嫂了。」


    說著,李太平又自顧笑道:「興許我們的擔心是多餘的,齊王並沒有膽子將天翻過來。」


    「探子來報,十二衛今日兩餐,現在應該正吃著呢。估計剛好會在日落後進城。」


    說著,賽金花看了看天色:「日落時分,三千甲士會在府內集結,加上候公手中的一千戰兵,齊王想吃下咱們兩家,不崩掉滿口牙是不行的。」


    李太平想了想說道:「派人給齊王捎個信,說我會在皇城內等他,是男人便來皇城找我。還有,備好馬車,我和九妹會讓外麵那些眼線看著……」


    「希望齊王像個男人一樣,少幹些讓人不恥的事。」


    賽金花搖頭道:「齊王怕是不會露麵的,露麵的隻會是齊王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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