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城牆隻比大興矮了不到一丈,遠遠望去氣勢之恢弘絲毫不輸大興。


    白衣站在護城河前,仰頭望著高大城牆歎道:“第一次來東都,竟然比大興還熱鬧。”


    李太平回頭瞥了一眼熙熙攘攘的外郭城,不由點頭道:“王忠厲害啊。人人有笑,這城怎能不熱鬧。”


    入城盤查也要比大興城省去不少事,隻要亮明照身帖,便不會有過多盤尋。即便二人一看就是江湖武者,也不會過多關注。


    城內街道沒有大興城那麽寬,行人摩肩接踵,倒是更顯生氣盎然。


    “公子,給姐姐買朵花吧。白衣配紅花,才叫嬌豔呢……”


    “公子,給姐姐買個糖人吧。準保嘴甜的很……”


    青衫與白衣,一看就是不缺銀子的,街頭上混飯吃的娃子頓時前呼後擁圍了上來。


    李太平笑了笑,從懷中掏出十幾個銅錢,人也蹲了下來。不多時,銅錢不見了,懷裏卻多了很多他根本就不需要的東西。


    “看他們笑的多開心,一文錢怕是也要笑上一天。快樂,有時就這麽簡單。”


    獨孤清清也笑了:“這些都是給我買的。”


    李太平點了點頭,剛要起身,便聽有人嚷道。


    “滾蛋,滾蛋。你們這群小王八蛋,每天騙吃騙喝,竟然騙到仙子頭上了。”


    一名華服公子帶著一群狗腿子,驅散孩童,出現在獨孤清清麵前。


    “仙子受驚了,都是小生來晚了。仙子一看就是外地來的,人生地不熟很容易上當受騙。不如由小生做那護花使者,保仙子……”


    華服公子的話,隨著李太平起身而打住。


    “這不是王家三少嗎。怎麽現在不摘花,改護花啦。”


    王單仁剛剛全部心思都放在獨孤清清身上,並未注意到李太平,此時見了,不由腿肚子轉筋,想跑卻也跑不動了。


    “你,你,你不是死了嗎。”


    李太平上前一步,微笑道:“摸摸,看看是不是熱乎的。”


    既然不是死人,王單仁就沒那麽怕了。大白天的又是大街上,他不信李太平敢揪著他王單仁打。


    王單仁硬著頭皮,不想在仙子麵前丟人,且還想跟仙子套套近乎。不由挺胸道:“大郎許久沒來東都了,現在街上刨食的特別多,不如兄弟陪著,也能省去許多麻煩。”


    李太平回頭看了一眼獨孤清清,見其看也不看王單仁,不由笑道:“好意心領了,三少忙去吧。”


    王單仁扭頭看著腳步虛浮的李太平,腦子一轉,忙又追了上去。


    “太平兄等等我……”


    王單仁算是這東都城最大的紈絝子弟,不要臉起來可是無人能及。


    死纏爛打的奉承著,竟撿好聽的說,甚至不惜貶低自己,也要一刷再刷存在感。


    王單仁一直陪著李太平二人來到王府門前,那白衣女子也沒笑過一次,甚至沒有一句話,沒看過他一眼。


    這一路王單仁把不要臉進行到底,隻為了一件事。而現在他知道了,李太平即便沒死,怕也是個廢人了。既然是廢人,那就沒啥好怕的了。


    廢人身旁不應有美人,更不應有仙子作伴,有那就是罪,有罪就得治罪。而給人治罪,王單仁有很多辦法。


    王單仁從來不缺色膽,且還是那種色膽包天的。隻看他現在還敢打翠花的主意便可知曉,這人為了女色,怕是命也可以不要的。


    王單仁在王府門前轉了兩圈,這才回轉。他手裏還有銀子,有銀子就不怕辦不成事。


    王府中,陳不問眼圈泛紅,拉著李太平的手,看著劍西來說道:“仇,咱們現在沒本事報,鑄劍山的事,就得給太平辦妥妥的。”


    劍西來望著李太平不語,直到看得李太平雞皮疙瘩落滿地,這才開口道:“為何還背著劍匣。”


    “習慣,習慣不好改。”


    劍西來皺眉道:“是嗎……”


    話未落,劍已出。


    一抹寒光乍起,晃的人睜不開眼。


    這一劍,沒有留手,甚至沒有留情,李太平躲不開就得死。


    “當!”


    封喉一劍,被一把長劍擋下。隻見白衣冷臉,擋在李太平身前。


    “要殺他,你得先過我這一關。”


    劍西來收劍入鞘,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你不能守著他一輩子,所以下次出劍,他不露一手就得死。”


    李太平跳將出來,指著劍西來的鼻子叫囂道:“你小子還是不是人,你兄弟都成了普通人,你還要落井下石。”


    劍西來懶得去看李太平,口中卻冷聲道:“從我認識你那天起,你就藏著掖著,我很不喜歡。”


    “既然是普通人,卻還要背著劍匣,你從來不幹出力不討好的事。你的習慣隻能拿去糊弄別人,在我這不好使。”


    李太平無語,木頭人認準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以後可真要小心點了,不然死都不知怎麽死的。


    陳不問看了看劍西來,再次拉過李太平的手,檢查了一遍又一遍。


    “太平騙不了我,是真的武功盡失。怕是這輩子再也無法修行……”


    說著,陳不問又紅了眼圈。


    好在是翠花來的很是時候,隻見其行禮道:“郡主,恩公,王爺已到曲溪樓了……”


    李太平打量著翠花,翠花卻羞的頭也不敢抬。


    有些事無需明說,隻見李太平笑著說道:“命運既已改變,便要好好把握,切莫從指間流走。”


    翠花再次行禮,口中支吾道:“恩公,我……”


    李太平一把扶住翠花,笑道:“無需多禮,以後要挺起腰板,拿出王府大丫鬟的氣度才成。”


    翠花點頭應是,心裏卻不會忘了恩情。她從死到生,到富貴加身,這一切都是恩公給的,沒有恩公她早已淹死在溝渠之中。


    曲溪樓,獨孤清清見到李太平口中的福王,一個很有魅力,很有氣度的中年男子。卻沒有見到肉山。


    獨孤清清扭頭看著李太平,卻見李太平張口結舌,愣在當場。


    福王起身笑道:“賢侄,這是不認識本王了。”


    “王爺,您這是。”


    “隻是回到從前而已,無需擔心。倒是瘦了後,腰板也直了許多。”


    說著,福王上前拉著李太平入座:“世事無常,命運無端,可那又如何,男人就要站直了活下去。”


    李太平笑道:“王爺放心,小子能吃能喝的。”


    “那就好,那就好。來,快快入座,都別站著了。”


    眾人入座,福王這才打量起獨孤清清。


    “賢侄女,本王可是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才知傳言非虛。果然人中龍鳳也。”


    福王雖然瘦了,卻豪爽依舊,幾句話便都成了家裏人。不過這滿桌子的菜,卻如福王的身子一般,縮水很多。


    隻見福王苦笑道:“老百姓的日子不好過,我這個王爺日子也難啊。薄酒素菜,還望太平和賢侄女莫要怪罪才好。”


    李太平和獨孤清清相視而笑,對福王節儉度日,大加讚揚。


    月上柳梢,爬到中天,曲溪樓的酒宴便也歡聲笑語中結束。


    眾人離開不久,李太平又回轉曲溪樓。剛上樓,便看到福王笑嗬嗬的看著他。


    寒暄那是酒桌上該有的,現在應當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福王和李太平聊了很久,且是毫無保留的。從南宮敬智的大力支持,到王家全心擁戴,再到各地藩王表忠心,福王把所有能端上台麵的力量,都展現在李太平眼前。


    說了這麽多,福王卻沒有問李太平怎麽看,而是講起一件塵封許久的往事。


    二十幾年前,李國泰名震大興,步步高升,一時風光無限,讓無數女子閨房難眠。


    李國泰的才氣,樣貌,為人,讓無數小娘明送秋波,追求者甚至能從大興城排到東都。這麽多美人,李國泰卻一個也看不上,直到那個女子出現。


    周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可一次偶然間的拜訪,李國泰便將那女子看進心裏……


    才子佳人,當應良配。李國泰大婚,當今聖上親自登門祝賀。一眼佳人,正值盛年的弘道帝,便起了心思。


    得不到手的才是最愛,直到李國泰案發,弘道帝雖知有隱情,卻仍舊選擇不聞不見,才有了震驚天下的血塗大案。


    說到此處,福王看著滿臉驚愕的李太平,不由皺眉道:“文遠沒跟你說嗎。”


    見李太平搖頭,福王苦笑道:“看來我和你父親的交情,文遠也沒說。”


    “他是怪我當年不肯出手搭救你父親啊。”


    “孩子,別怪叔父無情。那時我要出聲,怕是你父親更是沒機會活下來了,且我也要被賜上三尺白綾。”


    “勾結藩王才有造反的底氣,你說我能出頭嗎。隻要我開口,怕是審都不用審了,國泰就得腦袋搬家。”


    李太平不吭聲,他知道福王說的都是實話,沒有理由怪罪人家。


    卻聽福王再次開口道:“叔父說這些不是讓你站在叔父這邊,隻是想告訴你,大興城那段塵封的無人敢提及的往事。”


    “往事如煙雲隨風而散,可是文遠忘不了,我這個王爺也忘不了。”


    說著,福王站起身,推開窗戶,望著頭頂明月說道:“我要去爭,不僅為了自己,為了千萬百姓,還是為了有朝一日,國泰能夠沉冤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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