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城的早晨,日頭依舊打東邊升起,那麽無論老百姓也好,帝王家也罷,該怎麽活還得怎麽活。


    這不李家老爺一大早便起了,望著俊俏丫鬟說道:“秋冬啊,今日把老爺的官服拿來,老爺有正事要辦。”


    秋冬放好洗臉水,轉頭望著老爺有些疑惑的說道:“老爺,穿官袍還是甲胄?今兒個是要見皇帝嗎?還是說老爺又升官了?”


    李太平一愣,笑道:“幹著丫鬟的活,操著夫人的心!去把老爺官袍拿來。”


    出得門來,卻見慕品山冷著臉站在門外。


    “昨日夜裏去了哪裏?今日幹嘛穿這麽正式?……”


    李太平很無語,家裏女人多了後,最大的變化就是,幹點啥都得解釋一番。就算最貼心的的不問姐姐,若是撞見了,也要囉嗦幾句。


    “昨夜在京兆府熬了大半宿,可算問出點有用的!一會打算去拜訪尚書大人……”


    “對了,今日周菁和上官鴻英會來家裏做客,是那種長住客人……”


    還未等慕品山表態,便見隨後跟出來的秋冬,擰著眉頭說道:“老爺,咱家又要來吃白食的啊!這哪成,就算老爺有座金山,那也是會吃窮的。要不,咱家收點銀子?”


    慕品山插話道:“周菁也就算了,上官鴻英又是怎麽回事?”


    李太平忙附耳低語道:“雙修的便宜讓咱賺了,也不好虧待上官家不是。”


    慕品山俏臉微紅:“你是說,上官鴻英是刀魔前輩的後人。”


    見李太平點頭,慕品山望著秋冬笑道:“旁人是不好收銀子的,不過那個在吃食上挑肥揀瘦的倒是可以收點,反正他家也不差銀子。”


    秋冬認真的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夫人這話有理,姓崔的家大業大,想來掏個百千兩白銀,也算不得什麽。”


    說著,小丫頭便屁顛屁顛的找崔明道去了。


    見秋冬離開,慕品山才皺眉道:“師傅他老人家來信了,也不知他老人家怎麽想的,竟然同意收老皇帝為徒!”


    “今日恐怕得去宮裏一趟,瞧一瞧老皇帝的拜師禮!對了,三師兄過幾日要來,說是帶師收徒。你得有點心裏準備,我三師兄手重!”


    李太平抹了一把冷汗,苦笑道:“九妹有八位師兄,不會挨個過遍篩子吧!”


    “你以為鑄劍山的九姑娘是一般人呢!我可跟你說,幾位師兄中,別看大師兄最隨和,卻是最難對付的一個。”


    “到我大師兄出手時,你若還不是宗師之上,那是要有苦頭吃的。”


    正說著,李太平剛好瞧見了錢滿倉,不由望著慕品山說道:“九妹,等我忙過這段時間,便哪裏也不去,每日守著你,玩命的修煉。”


    慕品山瞪了一眼:“修煉就修煉,守著我幹嘛!”


    李太平一邊伸手招呼錢滿倉,一邊回頭眨眼道:“雙修可不得倆人嗎!”


    慕品山頰升紅霞,啐了一口:“沒羞沒臊的。”


    錢滿倉是個懂事的,見從不穿官袍的老爺今日卻穿了官袍,想來定有要事辦,忙上前說道:“老爺,需要滿倉做什麽。”


    李太平笑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家裏會有客人來,午間弄些酒水,老爺辦完事盡快趕回來。”


    居家過日子,瑣事一大堆,可不像孑然一身飄泊江湖。也就是錢滿倉有著家傳本事,讓李家老爺省了很多心,才能騰出時間做自己要做的事。這也是為什麽大家族要花重金請總管的原因。


    盧照興家的總管能力是很強的,就是這些年養成了盛氣淩人的架子,看人時老是斜著眼。


    宰相門前七品官,自古便是如此,又能怪得誰來。更何況,盧照興就不是個好相與的。正所謂跟啥人學啥人,他家裏的人跋扈,也就在所難免了。


    不過今天盧家大總管改了姓,門前很是謙遜的迎著幾位客人。若是擱以往,六品官見了他鞠躬行禮,他都不帶正眼瞧一下的。


    隻見大總管陪著笑臉說道:“不知李寺丞來訪,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對了,大人公務繁忙,不知今日怎的有時間來府上做客。”


    老爺退下來了,現在又打算回涿郡,姓李的卻偏偏這個時候帶著捕快上門,就是用屁股想,也知道絕非好事。


    隻見李太平笑道:“總管大人好久不見,怎麽好像清減了許多。”


    娘的,都是你這王八蛋害得。心裏恨不得撅了李家祖宗八代,嘴上卻笑嗬嗬的說道。


    “多謝李大人關心,小人隻是胃口不好而已。倒是不知,大人……”


    說著,望了一眼李太平身後的幾位京兆府捕快。


    李太平笑道:“這位是京兆府劉捕頭,這次跟著本官隻是來見見盧公,例行問話而已。”


    總管歎了口氣,說道:“幾位大人來的真是不巧,老爺雖然退了下來,卻仍舊心係萬民。昨日夜裏更是通宵熬夜,琢磨怎麽讓百姓的錢袋子鼓起來,卻不慎感了風寒,這陣服了藥剛剛睡下。”


    李太平早就想到盧照興沒那麽好見,不動用些手段是不行的。


    隻見其,打懷裏掏出一張按有血手印的口供,背著身後的捕快展開給總管看了一眼。


    大總管臉色驟然一變,剛要發作,便見李太平附耳低語道:“莫要聲張,本官今日來便是要與盧公商量個辦法的。”


    大總管忙點頭應是,躬身陪笑道:“李大人隨我來。”


    盧家假山池塘畔,盧照興一身長衫,仰頭望天歎道:“要變天了!”


    隨後扭頭望著身著大理寺官袍的年輕人笑道:“李家大郎今日來到底是幫老夫避雨的,還是要拿走老夫手上最後一把傘的。”


    李太平回頭瞥了一眼,便見劉捕頭忙帶著捕快們,遠遠退開。


    “沒想到,退下來的盧公,倒是變得爽快許多。那太平也就有話直說了。”


    “昨日夜裏,崔天霸把能說得都說了,盧公見到的也隻是冰山一角。這事是瞞不住的,想來若是傳出去,聖上也好,齊王也罷,是保不住盧公的。”


    盧照興搖頭歎道:“想知道什麽,說吧。能說的,老夫自會說。”


    李太平心想,今日來就是要聽你那些不能說的,不然來之何用。


    “齊王、太歲幫、盧公,我需要更多的口供,或者證據。”


    盧照興笑了,好奇的望著李太平說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李太平點頭道:“知道。”


    “你不知道!”


    “齊王是皇子,有機會登基為帝的皇子。你要搞齊王,可有想過以後。”


    李太平笑道:“就是因為想到以後,我才要搞齊王。盧大人不會不知道,齊王對我做了什麽吧。”


    盧照興卻所問非所答的說道:“齊王姓陳,聖上也姓陳,那是一家人。你個外人想借聖上手,動聖上的親兒子,你覺得可行嗎?”


    “要知道齊王就算斂財,就算培養勢力,那也都是聖上默許的。隻要齊王沒造反,打壓便是有分寸的。無論是你還是我,若是瞎折騰用力過猛,最終倒黴的就是咱們。”


    “老夫知道這些,才要歸田養老。所以為了自保,你覺得老夫會告訴你那些不該說的嗎。”


    李太平打開劍匣,將泰阿劍抽了出來,望著盧照興搖頭說道:“劍於我手,雖說斬不了齊王,卻可斬光他身旁之人。不過這得盧公幫一把。”


    盧照興望著李太平手中的天子劍,搖頭道:“做得再多又有何用,到最後還不是聖上一句話的事。”


    “就算你有膽子先斬後奏殺了老夫,殺光齊王身邊的人,也不可能動搖齊王的根基,因為齊王的根在聖上那兒。”


    李太平卻笑道:“都已經到這份上了,即便我不想見生死,齊王也不肯啊!那麽削弱齊王的力量,便勢在必行。”


    “其實我這人有時氣量也窄,很多事是忍不了的。盧公給句痛快話吧。”


    盧照興望著那一汪秋水,搖頭歎道:“說多了,倒黴的就不隻是我盧照興,而是整個盧家了。老夫沒得選。”


    李太平笑道:“崔天霸說了很多,盧公不說,盧家依舊是要倒大黴的。太平倒是覺得,現在盧公說了,是有機會帶著一家人回到涿郡的。”


    李太平拿出天子劍,盧照興便知曉,今日之事恐怕沒那麽容易糊弄過去。


    現在是混江湖的拿了天子劍,這些人做事往往沒有分寸,不按規矩行事,隻知快意恩仇。


    盧照興需要時間,他要穩住聖上,穩住齊王,如今還得穩住李家大郎。皆因盧家在大興城內的資產,還需得幾日才能變現運出去。


    隻見盧照興皺眉道:“能否給老夫兩天時間,考慮考慮。”


    李太平搖頭道:“天子劍已然出鞘,我能等,它卻等不了。”


    盧照興望著李太平手中劍說道:“難道大郎今日就要與齊王見個高低?”


    李太平笑道:“盧公說笑了!沒到最後一步,我怎會朝齊王拔劍。頂多說掐著齊王的脈,跟他周旋一番。”


    盧照興還以為李太平今天便要與齊王死磕,此時聽他這麽一說,忽然鬆了口氣,笑道。


    “大郎這麽說,老夫倒是不妨說一說,到時大郎可自行尋找證據。”


    李太平帶著京兆府捕快拜訪盧照興,早被有心人看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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