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月色灑落田間,便隻剩蛙鳴。


    農田擠夾的小路中,有裹著馬蹄的數百騎兵,借著月光直奔那紅燈高懸的綠柳山莊。


    陸仁甲手持橫刀,怒睜著銅鈴般的雙眼,散發出冰冷殺意。


    胯下戰馬似乎感知到主人心意,當搖曳紅燈漸近,便越發狂躁。


    李太平兩次在陸仁甲手中逃脫,若是這一次還不能將此人擊殺,他將麵對齊王的無情怒火。


    紅燈一百五十丈,騎兵散於田野中,將綠柳莊團團包圍……


    耳雙將視線從澹台滅明身上移開,望向莊外。


    “半夜來客,難分善惡!”


    夏日暖風中,有一絲冰冷侵入,澹台滅明微微皺起眉頭。


    一支羽箭破夜空,入莊園。李太平猛地彈身而起,摘箭落與院中……


    此時眾人才反應過來,為什麽耳雙突然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


    此時,修為高低,一眼可見。


    李太平取下羽箭便簽看了看,不由苦笑道:“小鬼纏人,來找我的。”


    慕品山接過便簽,豁然起身,冷聲道:“欺人太甚!”


    “叫李太平負荊而出,換綠柳莊上下之命。”


    崔明道放下便簽,笑道:“太平的體質還是這麽招蜂引蝶啊!”


    白雲上在崔明道腰間狠狠掐了一把,低語罵道:“這說的是什麽話。”


    柳震這陣子才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不由拍案而起:“什麽人如此膽大,竟敢在綠柳莊撒野!諸位,待我打發了不開眼的,咱們再繼續吃酒。”


    柳震作為此地主人,客人被欺,打的就是他的臉。


    十幾年沒摸過兵器的柳震,怒氣衝衝拔出護院手中橫刀,就要到莊外看個究竟。


    隻見李太平,笑著攔住柳震,說道:“莊主早已封刀與江湖,怎能因小子再讓刀鋒染血!江湖上的事,在莊子外,還是讓小子在莊外解決的好。”


    柳震還要出頭,李太平忙朝崔明道使了眼色,便見崔明道起身將柳震按回椅中。


    “莊主,都是小輩之間的打鬧,您就甭管了!”


    李太平此時已然和二女往莊外走去。澹台休見有熱鬧看,忙屁顛屁顛的跟上去,卻轉眼間讓慕品山給扔了回來。


    “小子,你敢跟出來,莫怪姐姐讓你飛得更高!”


    飛翔的感覺,對於澹台休來說是一場噩夢,他不想再體驗一次。他怕了這個冷冰冰又勾人魂魄的女子,所以他慫了。


    柳仲元站起身,見父親點頭,便帶著十幾名護院,大步行了出去。


    腳踹寡婦門,拳打鎮東西,一向都是他柳仲元橫著走,何時被人打上門。


    耳雙沒動,澹台滅明依舊坐的得穩。


    “你的人?”澹台滅明抬眼說道。


    隻見耳雙微笑道:“先生,耳雙在您眼中就如此不堪嗎!還是先生覺著,耳雙一人還不夠?”


    一旁的柳震懵了,這二位說的話,他怎麽越發的聽不懂了。


    卻見澹台滅明笑道:“江湖上的隱士高人,耳雙當屬其中翹楚,我這個糟老頭子,可不敢瞧不起!”


    耳雙笑道:“先生,以文入道,打架這種事真得不適合您!”


    “在下的提議,先生不如再考慮考慮……”


    當李太平步出莊門,便見到了擺開架勢的強弓重弩。


    “陰魂不散,怎麽著真拿小爺當病貓了!”


    陸仁甲一夾馬腹出得陣來,朗聲道:“今日便在此處見生死,你若逃我便踏平了綠柳莊。”


    “我們有仇?”


    李太平探風道。


    陸仁甲冷哼道:“到地府問閻王爺好了!”


    李太平搖頭歎息,不過為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眼前這些假馬匪。


    之前一對一再對三百,他是打不過的,所以要逃。現在不一樣了,四對三百,底氣可是足的很。


    李太平正要放兩句狠話,壯壯威勢,忽聞香風打身旁飄過,兩道白衣身影已然撲了出去……


    “恁多廢話!”


    李太平轉頭望著崔明道,苦笑道:“咋都是急脾氣,就不能等我把話說完!”


    崔明道壞笑道:“這是沒過門,過了門可就有你受的了!”


    二人嘴上說,腳下卻沒閑著,畢竟衝鋒陷陣這種事,若是讓女人衝在前麵,那就太丟人了。


    一輪齊射,數隻重弩鐵箭過後,是陸仁甲發起衝鋒的鐵騎。


    重弩的威脅,對李太平和慕品山來說並不大,除非久戰之下疏於提防,才會中招。


    三柴劍擋開弩箭,李太平越過慕品山,朝著疾馳而來的陸仁甲殺了過去。


    李太平要把陸仁甲從騎兵衝擊陣型中摘出來,減輕慕品山他們的壓力。所以這次對撞,是硬碰硬一擊。


    宗師修為,加上人馬合一之勢,陸仁甲對這一刀很有信心。


    他不認為混江湖的,陣前廝殺能接住他這一刀。可惜他忘了一件事,李太平在數月前也是一名衝鋒陷陣的猛將。


    陸仁甲一馬當先,如馬槊鋒刃,攻堅破甲……


    相距十丈,兩股滔天殺意便首先交鋒。一股厚重,那是三百馬匪凝聚而出的。一股淩厲鋒銳,那是單人支劍的李太平。


    兩股殺意相撞,人喊馬嘶。


    三柴劍迎上了那一刀,刹那間,刀與劍,人與馬,皆停。強大的真氣對撞,恐怖的力量相拚,如一道驚雷炸響,掀開大戰的序幕……


    戰馬人立,七竅流血。二人這一記交鋒,馬兒成了犧牲品。


    一招過後,陸仁甲心中清楚,他借了馬速,借了三百士卒的殺意,才堪堪與李太平鬥了個平分秋色。


    雖然都是宗師,卻並非是這小子的對手,可他依舊騰身而起,直撲李太平。


    兩軍交戰,勇者無敵,隻要他還再向前,銳氣就還在,他身後那三百死士才會悍不畏死。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他可死,不可退。


    李太平望著半空中怒目圓睜,殺氣騰騰的家夥,猛地欺身而上。三柴劍撥開對方的橫刀,整個人撞進那大漢懷中。


    兩道人影拋飛而出,遠遠落在三百騎之後。


    這一撞李太平盡了全力,所以二人便如滾地葫蘆一般,弄得很是狼狽。


    李太平起身,又從劍匣中抽出兩把三柴劍,冷聲道:“追的我上天入地,這回就剩咱倆了,說說吧!說的好了,興許我會饒你一命。”


    陸仁甲拄橫刀爬起,吐了口血水說道:“問閻王爺去吧!”


    說著,再一次撲了上來。  李太平一邊遊鬥,一邊說道:“其實,說不說都一樣,一看你就是吃軍糧的,還是宗師修為。想必拿著你的屍首,到兵部一查便知。”


    “我叔父乃兵部尚書,我想你也是知道的,你若現在說了,留下你一條命,也並非難事。”


    陸仁甲死死咬住嘴唇,手中的刀卻越發狠辣,他要殺了這個小子,哪怕同歸於盡。


    陸仁甲抱著必死之心,隻攻不守,頓時刀光耀眼,籠罩了數丈方圓……


    李太平的離手劍,對付陸仁甲這種軍中猛將,在適合不過。雖說現在看起來落了下風,其實已然是必贏的局麵。


    一個使出渾身解數,一個遊刃有餘,這一戰已然沒有任何懸念,差的隻是時間而已。


    另一麵,三百馬匪,見到了他們這一生,也未曾見過的一幕。


    劍氣,無窮盡的劍氣。那是慕品山的劍,不講道理的劍。


    崔明道和白雲上,很有默契的護住慕品山兩翼,讓其盡情出劍,不用擔心被人從側翼偷襲。


    三人以品字形,將衝擊而來的馬匪殺得七零八落,橫屍田間。


    李太平笑道:“看看吧,再不看看,就都死光了!”


    多處掛彩的陸仁甲,隻是冷哼一聲,仍舊不肯吐出半個字……


    李太平相信,再過十幾息,陸仁甲必定成那強弩之末,到時即便他想死,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了。


    就在這個當口,忽然綠柳鎮方向,傳來大隊騎兵的馬蹄聲。


    李太平皺了皺眉頭,剛要下殺手,卻發現陸仁甲竟然比他還急。


    三千騎兵,踏碎夜色,席卷過田間地頭,將綠柳山莊團團圍住……


    隻見軍陣中兩騎並肩而出,其中一名頂盔摜甲的年輕將軍吼道。


    “大膽馬匪,竟敢打家劫舍,擾我大乾子民!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李太平望著年輕將領搖頭歎息,也不知這一路你毀了多少農田,現在跑來指人惡行,無怪你一家子厚臉皮。


    年輕將領見那些家夥依舊砍殺,把他的話當做放屁一樣,不由臉色一沉,冷聲道。


    “孤乃當朝太子,若再不繳械投降,便斬了爾等。”


    李太平再次搖頭,馬匪就是馬匪,甭管真假,幹了這行就得掉腦袋。你這陣讓人家不戰而降,別說你是太子,就是天子也沒用。


    一旁的長公主,看不下去了,抽劍一指,便見弓如滿月,隨時而發……


    在長公主眼裏,太子哥哥很了不起,隻不過缺少一些臨陣對敵的經驗,隻要她幫襯一把,很快便會成長起來。


    守在綠柳莊門前的柳仲元一聽是太子,忙轉身跑了回去。


    “爹爹,太子殿下親自率兵來咱綠柳莊啦!”


    馬匪沒嚇到柳震,反而是太子殿下到來,把柳震嚇得不輕。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龍子,就算登天梯也是見不到的。


    隻見,耳雙忽然一臉笑意的望著澹台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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