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突然佟氏與淑寧都有些措手不及鬧不清是怎麽回事。淑寧定了定神問道:“綠雲姐姐你可知道宮裏派人來做什麽?現在又在哪裏?”綠雲道:“我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如今那位姑姑在花廳裏呢我們太太和二姑娘已經在那裏陪著了。”


    佟氏一聽稍稍安定了些心想大概隻是去做陪客而已。時間緊急她隻跟女兒稍稍整理了一下頭換了身見客人的衣裳便到花廳去了。


    來的是一位約摸四十多歲的女子穿著暗綠色的宮裝小兩把頭上戴著兩朵壓鬢花除卻一對綠玉耳環和衣襟上掛著的一個金懷表全身上下再無半點飾。她自稱是太後身邊侍候的宮女人人都稱呼她是明姑姑今晚上門來是因為太後想念府上的姑娘所以特地派她來看望。


    淑寧雖覺得她這話有些奇怪但還是隨著母親見了禮大概因為對方並不是後宮妃嬪的緣故所以隻是福了一禮便罷。那明姑姑態度和藹地和佟氏打了招呼誇了淑寧兩句“好模樣”便寒暄起來。


    淑寧見狀心中暗暗鬆了口氣看來這位宮中使者來這裏真是見婉寧來的不知為什麽會這麽突然。她轉過頭去看那位二堂姐隻見對方雖臉上帶著微笑但眼中卻有些茫然看來也不知道宮使的來意。淑寧不禁眉頭一皺事情似乎複雜了。


    她這些天也有聽到風聲說婉寧要報逾歲不去選秀了本來隻是覺得很吃驚。但自己一家子都忙著哥哥的婚事和父親上任所以也沒去理會。宮裏突然來人難道是聽說了婉寧的事。特地來阻止麽?但先前不是說宮裏的娘娘們不待見她麽?她不選秀不是正合了她們的意?


    淑寧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留意聽母親與明姑姑地對話。已經說到哥哥的婚事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但沒過多久那明姑姑突然話風一轉道:“府上地大夫人一個人坐在旁邊的屋子裏不知會不會覺得悶?”


    佟氏自從進花廳。就在奇怪那拉氏為什麽不在了聽明姑姑這麽一說才知道她居然是在隔壁但對方有什麽用意呢?佟氏嘴上應付兩句見那明姑姑端起茶碗撥著茶葉然後她身邊跟地小太監居然對自己努努嘴便知這是在暗示自己暫時離開於是道:“大嫂子在隔壁不知在做什麽呢姑姑恕我無禮。我想過去看看。”


    明姑姑微笑著點頭但看到淑寧也打算起身跟著走便道:“三格格留下來陪我老婆子說說話吧。”淑寧一片黑線:你也算是老婆子?不過她心中不禁有些不安。不知這位姑姑有什麽用意瞄了母親一眼。見對方給了自己一個安撫的眼神。才仍舊坐回原座了。


    明姑姑開始與婉寧淑寧聊天問她們近幾年在家中怎麽過日子的。做了什麽事學了什麽針線活平日裏有什麽消遣喜歡什麽樣的吃食等等。這位明姑姑看來與婉寧挺熟對她的一些脾性喜好很清楚一聽到她改了某些習慣之類地事便有些驚奇見到她比從前更謹言慎行臉上笑意也更深隻是在聽到她近日常跟母親出門探親訪友時神色有些古怪。


    至於淑寧一一回答了明姑姑的問題的同時又稍稍貶低了一下自己的本事完全沒顯示出自己的才學一舉一動都表現得十分平庸自認在婉寧的光茫下理應不會被人注意到才是。但看那明姑姑的神色似乎並沒有失望的樣子甚至還問了淑寧是否在幫著母親料理家務是否常到佛寺參拜以及母親家族背景等等。得到答案後貌似滿意地點了點頭讓淑寧心中更是不安偏偏這種事又沒法騙人隻好如實說了。


    過了大概有半個時辰明姑姑才請回了那拉氏與佟氏笑著對她們說:“我還有差使不能久留了多謝兩位夫人的款待。府上兩位格格都是難得地好姑娘明年選秀想必會有大造化還請夫人們多用點心。”她忽略了那拉氏與佟氏瞬間變白的臉色很親切地笑著對婉寧與淑寧道:“我要走了兩位格格送我一程如何?”婉寧與淑寧對望一眼都應了。


    從花廳到大門口的路程並不算遠但明姑姑走得很慢所以走了足足一盞茶地功夫才到。她一路上繼續問姐妹二人一些瑣事比如出門多不多愛不愛騎馬射箭之類的。淑寧留意到她其實不太關注答案隻是留心她們地步伐與走路姿態。


    婉寧是學了很長時間地宮禮而且今晚也穿了花盆底所以走得很好看雖然在大冬天的晚上院子裏地麵上有些滑她還是站得很穩足可見苦練出來地功力。這點絲毫不比同樣穿花盆底的明姑姑差隻是走起來沒那麽自然罷了。但淑寧還未穿過花盆底今晚穿的也隻是普通繡鞋不過因為是冬天所以加了幾塊皮子罷了走起路來自然沒什麽障礙。


    送到門外明姑姑要她們留步還掃了淑寧腳下一眼笑道:“三格格並沒學過宮裏的規矩吧?既然要去選秀還是請位嬤嬤來教一教的好日後必有大用的。”然後又對婉寧說:“婉格格真真是女大十八變了太後見到現在的你一定會很高興的可別讓她老人家失望啊。”然後便登上馬車走了。


    淑寧聽得心上寒心中的不安隱隱成了現實。明姑姑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太後要給自己指婚麽?為什麽?她一向很注意收斂在京城裏也沒什麽名氣太後理當關注耀眼的婉寧啊為什麽把自己也捎帶上了?如果隻是來看一看那以她方才的平庸表現這些宮裏的娘娘姑姑們也該改主意才是啊?


    她心中亂成一團麻。呆站許久才被一陣寒風冷得清醒過來攏攏袖子。想到先回屋裏再說便道:“二姐姐。我們先回去……”她看到婉寧的臉色不禁呆了一呆。


    婉寧現在臉上地神色非常複雜有一絲意外一絲竊喜一絲怨懟。一絲驚懼還有一絲茫然。淑寧看著她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灰灰了又黑黑了又紅紅了又白似乎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裏了不知該說什麽好。


    門房地人在旁邊叫喚了幾聲婉寧才清醒過來了。見淑寧有些奇怪地望著她輕咳一聲道:“我們快回去吧外麵冷。”淑寧抿抿嘴。和她一起進了門。


    花廳裏那拉氏與佟氏各坐一邊。臉色都有些難看。一見女兒們進來了。她們忙追問明姑姑後來說了些什麽。婉寧說隻是閑聊幾句沒什麽特別的。那拉氏鬆了口氣但佟氏卻不太相信。淑寧猶豫了一下把明姑姑說要她請位嬤嬤來教規矩地事告訴了母親。


    佟氏越聽臉色越難看忍不住一個眼刀飛過那拉氏那邊寒聲道:“大嫂子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還請你說個明白!宮裏的人好好的怎麽會到家裏來?還對我們淑兒說這種話?!”


    那拉氏臉色也不太好看但近來多次虧待了無甚過錯的三房她也不好拉下臉來便道:“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底下人報說宮裏來人時我也是嚇了一跳的。也許是太後長久不見我們婉寧所以才派人來看看順道見見婉寧地姐妹們吧。”


    佟氏如何肯信?若隻是順道見見為什麽會說請嬤嬤的話?還有那“明年選秀想必會有大造化”一句仿佛暗示太後對兩個女孩子的未來都有了腹案似的。淑寧在一旁也極鬱悶自家父母早對自己選秀和婚姻的事有了打算甚至連路子都鋪好了現在忽然被太後摻了一腳事情有些不受控製了。


    她抬眼望望正蒼白著臉呆的婉寧問:“二姐姐不知方才那位明姑姑是什麽來頭?”


    婉寧猶自著呆直到母親推了她一把方才清醒過來讓堂妹重複一遍問題後才道:“她叫明瀾在太後身邊服侍三十多年了是太後最寵愛的親信宮女我以前進宮曾見過她很多次。看來還真是太後的親信淑寧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那輛外表極低調平實地馬車忽然明白太後這次派人來恐怕不想讓太多人知道看那明姑姑對婉寧的態度想必婉寧的確是她此行地主要目的。但是……淑寧抬眼望望又起呆地婉寧忍不住咬牙:看你就看你為什麽要把我拖下水?!


    她道:“二姐姐我先前聽說你好象要報逾歲不去選秀了但你明明還不到年紀與國法不合。莫非宮裏這次派人來是來警告地?”


    那拉氏聽了臉上一白忙看向女兒婉寧有些猶豫地道:“不會吧……”


    “怎麽不會?憑二姐姐的名氣若不去選秀隻怕有許多人會吃驚吧?”淑寧緊盯著她道。


    其他三人都陷入沉默佟氏越想越覺得女兒是被連累了臉色越黑了。


    “太太姑娘你們大概想得太嚴重了。”門邊突然響起一個細細地聲音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原來是月荷。


    婉寧皺皺眉問:“你怎麽來了?”月荷仍舊細聲地回答道:“姑娘今夜裏冷我怕姑娘凍著就給您送衣服來了。”她展示了手上的衣物一抖落是一件玫瑰紫綢緞麵的狐皮褂子。婉寧臉色放緩了些隻不作聲。


    “難為你想得周到東西放下吧。”那拉氏淡淡地道忽然又想起她方才的話“你剛剛說我們想得太嚴重了是什麽意思?”


    月荷便道:“前兒太太帶姑娘到子爵府上作客小的跟車去臨走時因太太回頭與那府裏太太說話姑娘便先上了車等得悶了還掀起車簾子與小丫頭們說話。那時小的就看到馬路對麵有個人一直在看著姑娘。是……”她抬眼望望婉寧繼續道:“……是五阿哥。”


    那拉氏立馬站了起來臉上神色變幻。婉寧瞪大了眼。咬咬唇冷笑道:“他不是娶了側福晉度完蜜月後就回軍營去了麽?怎麽會在京裏?你別是看錯了吧?”


    月荷忙道:“小的絕對看清楚了。真是五阿哥。他對姑娘一直念念不忘至今不曾娶正室想必從沒絕過那個心思吧?姑娘皇子三妻四妾也是尋常事你為何偏偏放不下呢?”


    “住口!你又說這種話了。要嫁你去嫁啊!”婉寧怒道但她很快就被母親製止了。那拉氏望望佟氏母女扯出一個笑道:“現在很晚了弟妹不妨先帶侄女兒回去歇息等明天再談這事吧。”


    佟氏冷笑一聲道:“罷了我們這就走。隻是有句話我要先跟大嫂子說清楚你我一樣是母親。也一樣會為女兒打算。我本已跟娘家打過招呼讓淑兒選秀時在頭兩輪就會被淘汰下來。我與她阿瑪甚至還看好了幾戶好人家。隻可惜如今這些都白費了!二侄女若有好姻緣我們一家也會為她高興。隻是還請大嫂子與二侄女行事小心些。別無端連累了不相幹的人!”說罷也不去看那拉氏等人的臉色。便帶著女兒離開了。


    槐院正房裏二嫫點起四根蠟燭俱用玻璃燈罩罩了回頭看到那一家四口圍坐桌邊一臉肅穆地樣子暗中歎了口氣便離開了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淑寧先打破了沉默:“阿瑪額娘哥哥我該怎麽辦?太後那邊究意是什麽意思?”計劃好的事忽然產生了這麽大的變數她心裏有些慌了。


    佟氏有些恨恨地道:“五阿哥對二丫頭地心思從沒有斷過隻是我聽說宮裏的娘娘一直不同意所以不能成事。大房想必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會斷了選秀地心思想辦法報逾歲的。怎的現在五阿哥說的話又有了分量?”


    端寧皺著眉道:“這事兒我倒猜到一些。先前聽說五阿哥在軍營裏表現出色軍中比武時一連打敗了十多個好手龍顏大悅還特地召他回京升了官職又封了貝勒。有人傳說內務府正在籌備給他建府呢。想必五阿哥如今在聖上麵前份量重了太後心裏又高興宮裏的娘娘們便不好太攔著他?”


    張保道:“就算他看中婉丫頭也沒有把淑兒拖下水地道理。太後派來的宮使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眾人又再度沉默下來。淑寧想了許久略冷靜了些道:“現在看來二姐姐配給五阿哥已是十拿九穩的事了;一家姐妹不會同時許給一個皇子;憑我們家的家世門第我也不會淪為妾室;而從額娘那邊的血緣而言我與延禧宮佟娘娘是近親應該也不會被選進宮;這麽說來就算太後要指婚也該是宗室皇親這些事佟娘娘要插手想必不難。阿瑪、額娘、哥哥你們不必太擔心了我或許還有機會落選呢。”


    她口裏雖這麽說卻也知道這話隻是自我安慰而已太後了話的無論如何也會作出安排。


    佟氏勉強笑笑道:“先別自己慌了明天我們去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問問他們的想法再說。”


    事情暫且放下但這一晚上淑寧睡得極不安穩心中總覺得慌。大概是晚上大冷天的在室外逗留時間長了又沒睡好她半夜裏便起了低燒。佟氏次日早上才得知忙派人請大夫淑寧隻說不打緊多喝熱水捂捂汗就好了。佟氏想了想勉強同意了但要求她躺在床上靜養決定自己一個人回娘家去。


    淑寧一個人躺在炕上身上捂著厚厚地被子滿頭是汗。她睡睡醒醒隻覺得好象作了什麽夢又好象什麽都沒作渾渾噩噩地過了半日忽然驚醒過來一看天色居然已是傍晚了。她身上小衣又濕了忙喚了素馨拿幹淨衣服過來換上又喝了一大杯水才問母親是否回來了。


    佟氏得到丫環的報信很快就過來了試過女兒的額頭確信她已經退燒才放下了心。淑寧忙問她今天在佟家地情形佟氏歎息一聲道:“淑兒我們都忘了還有一個人了。成嬪娘娘出的七阿哥隻比你大了二十多天至今也還未娶嫡福晉呢。”


    (不要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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