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得體的回答,解釋了原因,給足了麵子,鋪好了台階,如果沒有最後一句,一切都顯得那麽協調。


    哪怕路禹本人覺得這句話沒有攻擊性,落到賓客們耳中,這話都有了別的味道。


    杜維爾子爵,這個年輕衝動的青年人麵對無數目光,不知是被小視而憤怒,還是因受人矚目而激動,從牙縫裏丟出了一個詞。


    “召喚物決鬥。”


    大廳內靜了下來。


    預測到事情走向的澤尼爾,塔妮婭以及塞拉都不意外杜維爾會這麽說,這是個非常好懂的人,年輕氣盛,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


    召喚物決鬥與召喚師決鬥有著明顯的區別,如果要比喻,前者是鬥蛐蛐,後者是寶可夢對戰,而且還是訓練師能親自上場的寶可夢對戰。


    歐爾庫斯給路禹介紹過,召喚流派出現時,召喚物決鬥的曆史也隨之開始。


    常見對決規則有兩類,一是明鬥,二是暗鬥。


    明鬥指的是兩個召喚師召喚出自己能召喚出的最強召喚物,讓召喚物在毫無召喚師指示的情況下廝殺,情形酷似把兩個人丟進古羅馬鬥獸場,誰的召喚物站到最後,誰便是贏家。


    暗鬥則是充滿了黑色幽默,這是在召喚流派衰敗之後依舊有著非常廣大受眾的玩法。


    利用統一召喚模板,不描繪,不描述,使用隨機獲得的召喚物對決,可以理解為抽卡對決。因為隨機性,鬥蛐蛐的觀賞性,暗鬥也隨之誕生了龐大的利益鏈條,除了賭博外,為了滿足閑極無聊的某些人畸形變態欲望甚至衍生出了無規則暗鬥,即允許使用超額支付等自殺式打法的對決行為。這種對決沒有贏家,輸的必死無疑,贏的在代價支付的那一刻即便僥幸不死,也得不到下注者與莊家的憐憫,淪為野狼的口中餐是最常見,最好的下場。


    沒人想打無規則暗鬥,但是有權有勢的人有各種方法強迫你打。


    召喚物模板在那個年代還不算少見,尚存的學派還傳有通用模板,因此隻要稍微會一些魔力,便可以“參加”無規則暗鬥。


    因此有人修飾說,對召喚學派的大獵巫行為其實是對底層魔法師以及正常召喚師的一種保護,畢竟腐爛發臭的根係長不出參天大樹。


    但可惜的是,召喚物對決依舊是貴族們取樂的手段之一。無規則暗鬥也依舊存在,隻是變得隱蔽,不易追查,而在召喚流派衰敗之後,那些正義感十足的獵殺者們很少再組織起針對這一行為的行動。


    塞拉輕輕撚起桌麵上的一塊粉撲撲的糕點送進嘴裏,使勁咀嚼,不這麽做,她怕自己會笑出聲。


    她看到路禹在用眼神詢問自己,於是便對著他微微點頭。


    打,打起來!她早就看阿德拉不爽了,好色,臉皮厚,還對著自己糾纏不清,如果不是神選的身份,塞拉一定把他的頭按進璐璐調配的爆炸粉塵中,給上一點魔力,看他在滿天火光中綻放自我。


    路禹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從對話中他得知杜維爾竟然是五階魔法師,雖然彼此存在著位階差距,但是路禹覺得這會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對決。


    澤尼爾走了下來,身為今日宴會的主角,他以主人家的身份接受了兩人的決鬥申請,並且將他們請到了庭院中專門給魔法師練習的場地上。


    鑒於召喚物對決有著一定的風險性,大多數的觀眾隻得在宅邸內通過魔法師們投射的光幕圍觀,少部分幸運兒得到了靠窗的位置直接觀賞,而賓客中身份高貴,實力不俗的人自然能夠在最靠近現場的位置觀賞。


    路禹與杜維爾已經就位,來自梭倫皇家魔法學院的教授親自擔當裁判,他漂浮在半空中,接受了決鬥兩人向自己行禮,隨即宣布了決鬥的規則。


    明鬥,不準使用超額支付,沒有時間限製。


    澤尼爾施施然走到塞拉身邊,偷偷嗅了一下塞拉身上好聞的芳香味,問:“路禹先生隻是四階的魔法師,你不擔心嗎?”


    低級的追求者交給路禹去打發,澤尼爾這樣的人,塞拉則要打起精神親自麵對。


    “十個杜維爾也未必是路禹的對手。”


    “是否有些誇張了?”


    看見塞拉用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澤尼爾狐疑道:“難道我說的不對?”


    “我說十個,很保守了。”


    澤尼爾紳士地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他鑽研召喚獲得的力量,甚至比那些學者還要優秀?”


    “你又誤會了,我指的是,既分生死,也決高下的對決中,杜維爾一定會死。”


    篤定的話語讓澤尼爾表情變得嚴肅,不複初始的輕鬆。


    塔妮婭不知何時靠了過來,聽見了全部的對話,她拍了拍手:“既然如此,皇兄與神選打個賭吧?”


    澤尼爾望向塞拉。


    “米德爾頓爵士有一套被許多人收藏過的召喚孤本,我贏了,就要那個。”


    澤尼爾笑容有些僵硬,塞拉要這套孤本顯然是為了路禹。


    “我贏了,還請塞拉神選與我共進晚餐。”


    塞拉不以為然地說:“請你的管家這就去和米德爾頓爵士取來孤本吧,也許我能在離開時帶走。”


    召喚已經開始,宅邸的一個個窗戶邊上,賓客們不複之前的紳士,即便是矜持的貴婦人也踮著腳,伸長著脖子,渴望看清這由親王主持的召喚物決鬥。


    耀眼的白光在杜維爾頭頂閃爍,這讓隻看表麵的賓客們一陣歡呼。


    能看到召喚儀式標誌性漩渦的路禹已經知曉了杜維爾的召喚物,他忍不住捂住臉,一聲歎息。


    白光散去,召喚物落地,宅邸裏的貴族們一陣驚呼。


    這是一棵漆黑的大樹,本該點綴著無數葉片的枝杈上掛著無數綠油油地眼珠子,它們不斷地轉動,微眯的眼球似乎在嘲笑著周圍的每個人。而樹根位置那張深淵巨口則是在不斷地開閉,周圍的魔力隨著他開閉的節奏產生了波動。


    杜維爾張開雙手,驕傲地向周圍的人大聲宣布:“這便是我前不久才召喚出的召喚物,已知的召喚圖譜中從未有過他的身影,即便是帝國最為博學的召喚學者也為之震撼的全新發現,看吧,看吧,看看他那駭人的眼珠子,看看他那些藏於表皮之下能噴吐魔力的孔洞,還有這茁壯挺拔的身姿。先生們,女士們,這本應醞釀之後再發表的偉大召喚物,現在就出現在你們的麵前!”


    賓客們沸騰了,他們震驚於這個召喚物的醜陋與畸形,那密密麻麻的眼珠子讓每個人都失去了進食的欲望,內心深處的恐懼被勾起,化作對這個召喚物最純粹的厭惡。


    但是人的好奇心實在過於強大,即便不適,他們依舊努力地克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召喚物的每一處。


    有人則是提醒同伴們注意路禹的表情。


    路禹捂住了眼,一副心理防線被擊潰,行將崩潰的模樣,這讓賓客們哈哈大笑,這個暴食之徒終究還是沒能穩住良好的心態。


    護在塔妮婭身邊的赤紅感受到了極為明顯的魔法抑製氣息,換而言之,這棵樹擁有克製魔力的能力。


    “赤紅,你感覺到了危險?”


    “殿下,這棵樹不僅醜陋,似乎對魔法師充滿了惡意。”


    “你此前有聽聞這樣的召喚物嗎?”


    “如此畸形之物,聞所未聞。”


    召喚這棵酷似的大樹上竟然重新結出了果實,沒準這就是一種特殊的信號。


    塔妮婭詫異地望向杜維爾,心中忽然生起了拉攏的心思。


    澤尼爾忽然禮貌而得意地笑著,他瞥見了塞拉不經意流露出的震驚,對剛才的話進行了回應:“也許,塞拉神選可以思考晚餐吃些什麽了,我這就讓廚師去準備。”


    塞拉沒有說話,雖然他不清楚杜維爾究竟是怎麽召喚出這個召喚物的,但是她依舊不認為路禹會輸,隻不過會贏得艱難一些。


    來自梭倫皇家魔法學院的教授同情路禹,等了好一會,看見路禹把手從臉上移開,直視杜維爾召喚出來的邪惡召喚物,這才慢悠悠地提醒路禹該進行召喚了。


    同時,教授詢問杜維爾:“你的召喚物,有名字嗎?”


    “杜鵑大師為它起名為‘破碎之眼’。”


    路禹又是一聲歎息。


    什麽破碎之眼,這名字還不如自己起的噬魔樹呢。


    早該想到的,血肉戰車已經能被其他召喚師召喚,那麽和它一起被封禁的噬魔樹自然也是解封了。


    路禹沒有想到,自己的噬魔樹竟然是被這麽一個召喚師召喚了出來,滿世界敲鑼打鼓宣布對噬魔樹的主權,還引以為傲。


    這叫什麽事啊,自己的作品被人抄襲,對方拿著抄襲作品滿世界吆喝,現在都要拿著自己的作品爆錘自己了…


    歐爾庫斯都能猜測到召喚物的出現意味著有著別的潛在創造者,亦或者是誕生了與召喚物同樣的生物,那位起名的杜鵑大師則沒有說起這一點,像是被噬魔樹的出現衝昏了頭腦。


    “路禹閣下,該你了。”


    自認為勝券在握的杜維爾幫助裁判再度提醒路禹。


    路禹一邊拿出召喚手冊,視線一邊在噬魔樹上轉悠,噬魔樹輕輕地晃動著掛滿眼珠子的枝杈,給路禹打了個招呼。


    “果然,你和血肉戰車不像鋼琴那個二五仔。”


    路禹笑了,召喚手冊翻動。


    “該選哪一個讓你開開眼,又不至於太殘暴呢?”


    須臾說:“不如讓我來?”


    “你出場塞拉肯定要說我了,她好不容易給你上了偽裝,你先好好呆著吧。”


    書頁定格,召喚儀式開始。


    除了路禹無人看見的黑色漩渦中,一本書掉落到了地上,隨即膨脹變大,變成兩層樓高。


    作為裁判的學院教授眼尖,發現這本書貌似和路禹手中所持的那個小冊子很相似。


    杜維爾召喚之後主動炒熱氣氛,路禹召喚完畢卻一言不發,這讓不少人更樂於支持杜維爾,也更願意相信噬魔樹就是有時代意義的新召喚物。


    至於路禹的這本書…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厲害的地方。


    “雙方可都準備完畢?”


    路禹也杜維爾紛紛遠離自己的召喚物。


    “那麽,開始吧。”


    話音剛落,兩人都對召喚物下達了攻擊命令,隨即便讓他們根據自己的想法進行戰鬥。


    身為路禹的四號召喚物,書本快速地翻動著,周遭的魔力受到牽引迅速匯聚到它的體內。


    察覺到路禹的召喚物打算釋放魔法,杜維爾心裏樂開了花。


    待到五光十色的魔法自書頁中一齊噴湧而出的那一刻,杜維爾戲謔地大喊:“破碎之眼可是能吸收魔力的,你的魔法隻會成為它的食糧,愚蠢!”


    穩操勝券,看著對手一步步踏入陷阱,再一口氣嘲諷的感覺過於美妙,說完話的杜維爾身子輕飄飄的。


    路禹笑眯眯地望著噬魔樹,隻是笑,卻不言語。


    噬魔樹打了個抖,張開的嘴巴默默閉上,轉而丟出一堆眼珠子,襲向路禹的書本召喚物。


    滴溜溜滾動的眼珠子明顯沒有飛速馳來的魔法速度快,眨眼功夫,噬魔樹便被暴雨般落下的魔法覆蓋,身體變得千瘡百孔,維持它存在的魔力也在這一刻開始崩潰。


    “這就對了嘛,又不是召喚師之間的生死相搏,讓你背叛自己的召喚師。”


    通過歐爾庫斯,路禹已經知道,他創造的召喚物對他最大的優待便是不對他下殺手,無論歐爾庫斯怎麽下令,血肉戰車都不會執行,這最後一擊隻能由歐爾庫斯本人來完成。


    噬魔樹也是同理,但是今天是召喚物對決,不是兩人生死相搏,因此噬魔樹麵對自己的創造者,沒有任何演技地打了假賽,留下一批迷茫的觀眾大眼瞪小眼。


    杜維爾愕然地看著逐漸消散地噬魔樹,好一會他才不解且憤怒地大喊:“破碎之眼,你為什麽不吸收他的魔力,你到底在做什麽!”


    噬魔樹還未消散的眼睛齊刷刷顯露出了無辜的眼神,這讓杜維爾感到絕望。


    自己的大話才放出,口口聲聲將破碎之眼形容為偉大的造物,勝利仿佛唾手可得。


    可現在他卻輸了,輸得像個為貴族們表演喜劇的小醜。


    路禹滿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四號召喚物【知識之書】,這個剛剛通過世界意識審核的召喚物的能力是,能夠大量釋放召喚者本人學會的魔法複刻,雖然威力低於正常釋放,但是數量帶來的質變很驚人。


    當然,它的缺點也很明顯,知識之書無法正常移動,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化身一門大型炮台,榨取路禹的魔力,遠距離壓製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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