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國信使以最快的速度巡視了自己的國土,讓梅拉各族都陷入狂喜的信息終於在清晨傳開。


    曆時近三個月,梭倫近半國土淪陷,教國南方失去聯係,科德左恩邊境動蕩,梅拉各族提心吊膽,浸染災厄,在春耕即將開始前,帶著令人震怖的恐懼,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或許仍有人對於浸染為何又一次突然消失抱有疑問,但已經不重要了,路禹所在的宅邸能夠聽到從四麵八方傳來的歡呼與呐喊聲,每個人都盡情地抒發著內心的喜悅,以及壓抑許久的鬱氣。


    召喚師軍團,作為在戰爭中期便已經成為不可忽視力量,無論種族,無論身份,此時都在熱情相擁,熱淚盈眶。


    他們中的不少人並非為了梭倫這個國家而戰,或是知曉唇亡齒寒的道理,或是故土難離,或是有著無法割舍的人就在此地,抱著一腔熱血,目睹了無數次生離死別,經曆了一場場噩夢般的鏖戰…終於結束了。


    他們還活著。


    共同的信念讓這群人早就締結了深厚的友誼,當每個人都拿出自己珍藏的食物分享的那一刻,一場無需組織,自發的慶祝忽然形成,高舉著裝滿美酒的杯子,一個個豪爽的勇士晃動著手臂,熱情地調動著氣氛,招呼著每個人參與其中。


    同樣的場麵也在梭倫各個軍團中上演著,腦海中長久以來繃緊的那根弦鬆弛下的那一瞬間,放縱與發泄便變得理所當然。


    厭惡蛇人的精靈主動攬住了這群滑溜溜,冷冰冰的家夥,拿著自己準備的元素精粹不斷地分享。


    沒有合時宜的禮物拿出來分享的蛇人或是拿出隨身攜帶的瓶瓶罐罐,悄咪咪地跟關係友好的同伴訴說其功效,或是一本正經地介紹,讓人十分好奇這些罐子裏裝的液體究竟是什麽。


    自教國而來的半龍人談笑間開了一個和哥布林有關的笑話,那是一個帶著些許歧視意味的笑話,說完之後他便臉色一變,默默看向了身旁剛剛把鐵棍子放下的狂戰士,卻發現…對方也樂在其中,並未感覺自己受到了冒犯。


    半龍人表達了歉意,哥布林狂戰士則很自然地拿著半龍人混血的黑暗曆史打了個趣,以示這樣大家就算扯平了,氣氛和諧而融洽。


    那些在漫長曆史中早已無數次證明不可觸犯,涇渭分明的文化界限在這一刻變得模湖,每個生靈都對異族報以最大程度的寬容,重新以全新的角度審視著對方。


    “上一次輝煌時代開啟時,似乎也有過這樣的場景。”坐在陽台扶手上的路路看著不遠處喜笑顏開的各族,說。


    路禹心有所感,喃喃道:“強大的外敵消弭了內部綿延千年,不斷堆積的矛盾與仇恨,迫使他們不得不以合作的方式共同進退,而那些因為仇恨而高築的隔閡與偏見則會在朝夕相處中逐漸瓦解,他們開始意識到即便是在他們認知中最不可理喻的群體,其當中也存在著能夠溝通的個體,阻隔他們的是立場,而非如同堅冰般無法融化的冷漠之牆。”


    “種族的特性讓各族文化充滿了差異性,細小的差異不斷地積累,最終便會帶來紛爭的種子,漫長的曆史中我已經目睹了無數的戰火自此而起…”晚風吹過,凡妮莎長發飄飄,她以平靜的口吻繼續說,“薩耶爾曾這麽對我說過,一切美好的開端都是下一次悲劇的開始。”


    路禹感慨:“薩耶爾前輩依舊是這麽悲觀呢。”


    “但在生命的最後幾年,我帶著他見到了一些奇跡,他有了一些別的感悟,說話不再如此絕對。”凡妮莎笑容滿麵,“不少美好的開端,可能會成為下一次悲劇的開始,他是這麽糾正的。”


    跨越數百年,透過一句話,路禹都能聽出薩耶爾的倔強,以及語氣中對於凡妮莎的愛意。


    “雪怪的計劃,算成功了嗎?”須臾的問題讓眾人陷入了沉默。


    即便是最為憎恨雪怪的路路也沒有第一時間出聲反對,看著各族碰杯共飲,勾肩搭背的和諧場麵,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忽然湧了上來。


    路路抿著嘴唇,雙手用力抓住扶手,牙齒卡卡作響。


    她不想承認雪怪的做法帶來了成效,這等同於認可了雪怪的思維方式,對於那些在浸染災厄入侵期間死去的近千,乃至數千萬無辜者而言是赤裸裸的褻瀆,是自認為高人一等便能隨手將普通人置身於棋盤之上操弄的傲慢!


    可為什麽…


    看著觥籌交錯的各族,路路的眼睛中出現了淚花。


    凡妮莎知道路路為何哭泣,她想要抱抱這個善良的小可愛,但是看見路禹已經邁出了腳步,便笑著後退了。


    被路禹摟在懷裏,路路仍是不忿,她孩子氣地拒絕承認,而路禹也什麽都沒說,隻是給予她一個溫暖的擁抱,讓她能找回一些安心的感覺。


    “路禹,為什麽…我真的想不通…也很不舒服。”


    路禹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說:“路路,這就是你最棒的地方,因為你始終記得,你是自卑微而起,也記得卑微的自己所經曆的一切,因此你仍能與那些可憐的,被犧牲的可憐人產生共鳴…這是你從不認為自己高人一等的明證啊。”


    “想不通就不去想,有些道理,總是會在成長中一點點去理解的…有的人最終會與那個不願意妥協的自己和解,而有的人也許會像你一樣,始終抱著那顆金子般的心,堅持下去。”


    “不過…現實,不總是會和你講道理的。”路禹感慨。


    梭倫皇室邀請各族齊聚皇宮慶祝大戰終焉的請帖送到了路禹的手裏,時間就在後天。


    趁著空閑,路禹詢問了諾埃爾,得知他與安東尼奧以及拉文尼斯均會親至,而諾埃爾也直白地告知他,他們均在戰後的反應中嗅到了輝煌時代開啟的味道,因此才會如此正式、鄭重。


    “輝煌時代嗎…”路禹若有所思。


    在路路睡下後,又一位仆人敲開了宅邸的大門,將另一份帖子交到了路禹手中。


    “約戰?”須臾瞪大了眼睛看著帖子上的字。


    “八位大師看來對於自己聲名掃地十分不滿,決心啟用最老派,也是最直接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知識在實戰方麵實用性更強。”


    “他們甚至選在了慶典當天,似乎是想借此機會在梅拉一炮打響自己的名聲。”


    《重生之金融巨頭》


    路禹草草閱讀完約戰函便隨手一丟,繼續喝起了果汁。


    召喚物對戰,也真是虧這群大師能想到以這種方式挽回顏麵。


    在路禹的猜想中,大師們應該是會用類似於“論道”的方式,不斷的拋出自己所掌握的召喚知識,以鞏固自己的地位,他刻意逼迫這群人便是為了找到合適的機會證明他們的知識一文不值。


    “既然你們選擇對戰,那就怪不得我了。”


    說完狠話的路禹看見了笑眯眯注視著自己的凡妮莎,他一激靈,連忙把翹起來的二郎腿收起,端正地坐好。


    “乖乖乖。”


    被凡妮莎摸頭路禹根本生不出一絲不情願的想法,哪怕知道她會把自己的頭發搓成雞窩…可這世界上又能有幾人被這位傳奇這麽對待呢?


    “老師,我打算做得稍微過分一些…”


    “那就做啊。”凡妮莎說,“我隻是個已經死去的人,你的路,應該由你來走,如果走錯了,最終來到了老師身邊,老師才會數落你。”


    “沒有人能代替你走完這一生,老師也不例外…老師現在最煩惱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路禹緊張了起來:“是世界意識…是‘她’給予你的時間不夠了嗎,不如我們先去藍水吧?”


    凡妮莎搖了搖頭,而是嘴角上揚,用閃閃發亮地眼睛注視著路禹。


    路禹被眼神逼得站了起身,不斷的後退,直到退無可退,撞在了牆上。


    “你什麽時候跟路路告白?”


    漂浮在空中的凡妮莎直接貼到了路禹的臉上,伸出手就開始揪他的臉頰。


    “你和你喜歡她,她也很喜歡你,你們在等什麽?”


    “老師看得很著急啊。”


    “你知道嗎,當初發現薩耶爾那家夥分明很在乎我,視線偷偷跟隨著我移動後,我立刻就纏了上去。他總是躲躲閃閃,顧左右言他,但是最終還是被我確認了心意。”凡妮莎諄諄教誨,“主動啊,一定要主動,人類之軀壽命總是很短的…我與他還未將這遼闊的世界走完,他便已經白發蒼蒼,而我為了能讓他擁有更長的壽命不得不鋌而走險…”


    寂靜蔓延,好一會,凡妮莎興奮的語氣漸漸消去。


    “互相愛戀的人就應該緊緊相擁,感受彼此的心跳與溫度。那一刻你會覺得,存活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孤獨,有一個心裏住著自己,想著自己的個體陪伴在身邊是最大的幸福。”


    平靜中透著一絲甜蜜,但又有著一絲絲悔恨與不甘。


    “每次看見你和路路,我總會想起曾經自己與薩耶爾的事情……你真的讓我好急啊,到底為什麽不能把喜歡說出口呢!”


    路禹萬萬沒想到凡妮莎會對自己“催婚”,麵對這位過於重量級的老師,他隻能以一個法國軍禮投降,幹脆地說出了塞拉這個橫亙在自己與路路中間的大兔子。


    果不其然,凡妮莎愣住了,明亮的眼睛有那麽一刻不斷的顫動著。


    “真是複雜的關係啊…也難怪你看上去總是在克製。”


    “這次回去之後,我們會逐步攤牌的。”


    凡妮莎歪著頭,嘖嘖道:“年輕真好啊…可是我還是很急。”


    急不可耐的人不隻是凡妮莎,以杜娟為首的七位大師也是如此。


    今日,梅拉四大國、各種族的領袖齊聚梭倫,共同慶祝梅拉大陸又一次迎來了和平。


    今日也是他們約戰暴食者,在梅拉各族麵前樹立起自己召喚學派領袖形象的最好時機。


    隻要將在戰爭期間風頭最盛的暴食者擊敗,即便自己在理論基礎上不如對方,也能借由一場勝利為學派奠定基礎。


    杜娟在風暴親王的生日宴會上親眼見識過暴食者的召喚物,一株奇特的眼珠子大樹,以及一本稀奇古怪的書籍,他的對手,那位可憐的爵士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而她也對於從未見過的召喚物充滿了好奇,意欲討要。


    雖然並未獲得兩隻召喚物的數據,但是杜娟與幾位大師都認為這並不會影響即將到來的比試。


    位階對於召喚師的提升肉眼可見,魔力越強大,召喚儀式給予的反饋越強烈,以路禹那近似於五階的力量,如何能與他們抗衡?


    雖然召喚沒落,但是他們對於魔力、部分知識的掌握,甚至是對戰的經驗都遠勝於暴食者,而且比試規則還是梅拉十分古老的【召喚物連戰】。


    該規則下,召喚師召喚出的召喚物戰敗並不會立即判定為失敗,而是會要求召喚師繼續進行召喚,直到魔力不足,無法繼續召喚,比賽方才會判定勝負。


    因為【召喚物連戰】的規則問題,導致位階越高,魔力越充盈的召喚師先天有利,因此曆來都沒有出現過下克上的比賽記錄,即便是翻遍周邊大陸的曆史,也是如此。


    他們在得知暴食者想都沒想就接受挑戰後紛紛撫掌大笑,感慨於暴食者到底隻是個粗鄙不堪的蠻子,即便不知道從何處掌握了些許精妙的召喚知識依舊不會用腦,竟然如此簡單地便將自己置於不利的境地。


    約戰已成事實,信息傳遍梭倫,暴食者已無反悔的餘地。


    “今天,我們一定要讓所有人明白,光有理論知識沒有用,唯有實戰方能掌握一切。”杜娟咬牙切齒,對於被這位傲慢之徒拆台,她忌恨不已,而這一切都將在今日迎來終結。


    她很想看看,在得知連戰規則對自己極為不利時,這位驕傲的暴食者,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路禹走出了宅邸,看著難得的好天氣,伸了個懶腰。


    “該為他們送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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