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蒲公英這種炮灰軍團相比,由召喚師組成的軍團就滋潤多了,不僅不用進行緊張的戰前準備,服從性測試這種炮灰儀式也被省略,就連駐地都是一位公爵的郊外莊園。


    被高階魔法師帶入其中,兩人立刻看到了遠處有召喚師在進行召喚物決鬥,這種本以在這個時代絕跡的特殊比試,因為浸染入侵的緣故再度流行了起來。


    在觀看路禹與璐璐的召喚儀式後,書記官當即將他們收納進了軍團之中,也是趁著這個機會,路禹試探著問。


    “此前我曾聽聞,軍團內的召喚大師們有著一些新式的召喚模板?”


    書記官一邊記錄信息一邊回答:“幾乎每個來到軍團的魔法師都會這麽問,拿上你們的令牌,去宅邸裏尋找大師的學徒們,他們會告訴你如何獲得那些模板。”


    公爵宅邸內燈火通明,觥籌交錯之聲不絕於耳,浸染攻破蒲公英要塞,疾馳於大平原之上,即將進逼王都,然而這裏依舊歌舞升平,所見之人一個個盡是迷醉之色,仿佛遠處的災厄隻是一場鬧劇。


    推開一個差點撞到上璐璐魔法師,聞著那股酒氣熏天的味,路禹不由得皺眉,把璐璐護得更緊了。


    自從支援梭倫之後,斯萊戈軍隊內就執行了最嚴格的禁酒令,隻有輪換休息的士卒能得到限量的酒水供應,諾埃爾的禁令執行得極其堅決,一位武功赫赫的軍團長因為貪嘴險些被免去爵位。


    這還不是為了斯萊戈的國土而戰,若是浸染已經踏上斯萊戈的土地,路禹能想象,斯萊戈軍團的紀律會更加嚴明。


    他能理解召喚師身為對浸染的王牌有些優待,可這醉生夢死的場麵算什麽?


    讓前來支援的各族看到又會是何種想法?


    果然,穿越中庭花園時,路禹就看到了一些根本不曾喝酒,也不曾與奴隸女人纏綿縱情的異族,他們三五成群的站在一旁,冷漠地旁觀著一出出鬧劇,麵對前來勸酒的人一律予以回絕。


    在看到路禹同樣回絕了酒水與美女後,一位蛇人吐著信子,以人類的禮儀對著路禹微微欠身,以示友好——混亂能讓他們看清誰才是有著節操與自持的人。


    通過宅邸內的仆人,路禹終於在莊園的比試場地內找到了一位召喚大師的學徒。


    召喚學徒剛剛與另一個召喚師進行比試結束,滿頭大汗的他擦了擦臉,促狹地眯著眼觀察了路禹一番。


    “你需要新式召喚模板?”


    “是的,來之前我聽說暴食者的第二份召喚模板已經向前線提供。”


    聞言,召喚學徒“哦”了一聲,然後問:“你不想試試看,更為優秀、可靠的其他新式召喚模板嗎?”


    “還有其他的?”


    “當然。召喚學徒嗬嗬一笑,“幾位大師各自都根據暴食者閣下的新式模板進行一定程度改良後得到的全新模板,每個模板的效果相較暴食者隻強不弱。”


    璐璐實在忍不住,陰陽怪氣道:“幾位大師在召喚上的造詣如此深厚,為何浸染襲來時,前線毫無抵抗,直到暴食者分享了模板才迎來均勢。”


    召喚學徒連連擺手:“其實在那之前大師們就已經在創新模板,隻是暴食者先將模板公開,以至於如今前線都在使用他的模板,這並不能說明什麽。”


    也許是說煩躁了,也許是被身後的其他學徒催促,說話的人有些不耐煩,他不悅地說:“你就說要不要吧,我們還要為對抗浸染進行召喚訓練。”


    “要,當然要。”路禹向他伸出了手,等了一會,沒有等來卷軸,卻發現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傻子。


    離開斯萊戈時諾埃爾給路禹塞了一袋金幣,說到了梭倫沒準能用上,果然被言中了,看來他在羅德米爾的眼線十分活躍。


    十枚金幣放下去,學徒仍未將手握緊,手掌輕輕顛了顛,不發一言,神在在地注視著路禹。


    路禹又補了十枚,對方才滿意地把手伸回去,把一份卷軸拿了出來。


    這是路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以金幣為單位購入物品,這讓他都有些唏噓。


    他沒有急著翻閱,而是又追問道:“其他大師的傑作你有嗎?”


    其他學徒紛紛伸出了手。


    路禹沒有猶豫,給璐璐留下了買零嘴的金幣後,把錢袋子丟了過去——給這些人數錢,他嫌髒。


    整整八張,看來大師數量比他想象的要多。


    抱著卷軸來到僻靜處,路禹迫不及待地打開一張,以魔力觸動,感受著召喚模板的回路,璐璐則是守在一旁,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眉頭緊皺的路禹放下了第一份卷軸,觸發了第二份,然後是第三份…


    璐璐看四下無人,提出了自己的質疑:“他們怎麽做到每個人都能對你的模板指指點點,‘推陳出新’的?我不覺得他們有這個實力。”


    “他們確實沒有。”路禹將八份卷軸丟在一旁,像是看一堆垃圾。


    “那他們怎麽能推出八份不同的召喚模板,要知道,他們可是推廣了模板的,一旦使用中出現了意外,難辭其咎啊。”璐璐大惑不解,撿起卷軸細細地看了起來,然後…她呆住了。


    作為學習新式召喚模板的第一批成員,璐璐對於模板印象深刻,眼前的這些模板與路禹的二號模板隻有部分魔法回路上的些許差異。


    “臭不要臉!”璐璐出離的憤怒了,她攥著卷軸就往外走,卻被路禹一把摟住。


    “你先冷靜一下。”


    “你就不生氣嗎,他們在竊取本該是你的榮譽!”璐璐為路禹不值,語氣愈發激動,“每個人都在你的模板上進行些許改動,他們大概都確認了這小部分的改動不會太過影響效果,也有可能認為即便有了效果也會因為副作用死在戰場上,不怕有人揭穿!”


    “召喚學派早已斷流,除了他們這群整理書籍、曆史的學者,眾人對於召喚的認知嚴重不足,他們胡編亂造,說自己小小的改動就能起到數倍效果,便能獲得眾人吹捧!”


    “比起蹲在梅拉角落,有著吃人,吃海妖惡名的你,這裏的人絕對更能接受一群道貌岸然的學者所研究的知識更為出色、有效!”


    “這群可惡的知識小偷,學派竊賊!”


    璐璐借著這個機會,將她對於學派的憤怒全都宣泄了出來,用力揮動的手仿佛是要將那一個個醜陋的家夥地臉抽腫。


    “你為什麽不生氣,為什麽!”璐璐眼眶通紅,在梭倫的經曆讓她已經將之後的劇本全都預測了一遍,她替路禹感到委屈。


    路禹把璐璐按在椅子上,前往宴廳內要了一杯飲料遞給她。


    起初璐璐不願意接,但看見路禹喝了一口之後,她又伸出了手,這扭捏的小姿態讓他不禁莞爾。


    氣呼呼地一飲而盡,璐璐的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


    “心寒的人是不會生氣的,他隻會覺得…無趣,因為一切都和薩耶爾說的一樣。”


    璐璐愣了片刻,回想起了薩耶爾與凡妮莎爭論時拋出的那段話。


    “無論分享多少知識,最終都會進入高塔之中,束之高閣,成為常人難以觸及的秘密。”


    時間冉冉流逝,倏忽一瞬數百年,凡妮莎、薩耶爾,對話中被提及的那些古老的名字大多數已經回歸大地,不變的是他所預見的一切。


    曆史一次又一次證明了他的悲觀是如此正確。


    令人不適的正確。


    凡妮莎的倔強則像是一潭死水之上輕盈飛過,色彩豔麗的蝴蝶,蝶翼輕展,翩然起舞,她讓死寂的水塘掀起了陣陣漣漪,在那看似清澈,實則一片漆黑的水塘上留下了一連串驚鴻之影。


    路禹一聲歎息,仰望天際,目光穿透虛空,腦海裏浮現起了那間小屋。


    “凡妮莎…你真的沒有動搖過嗎…”


    “跟這群蟲豸在一起,怎麽能搞好召喚!”路禹最終還是把火發了出來。


    雖然從始至終他都沒有把希望寄托於這些學派思維入腦的蟲豸身上,但是他在提供模板的那一刻仍然懷著一些樸素的理想主義情懷。


    如果分享能帶來奇跡,打破了些許隔閡與壁壘,會怎麽樣?


    也許經曆了這一刻,梅拉各族的心中會留下不一樣的種子,生根發芽?


    雖然不切實際,但路禹仍然幻想著。


    他沿著凡妮莎的足跡一路走來,見證了不幸的她以最大的溫柔去理解、擁抱這個世界,始終樂觀地麵對一切,迎接接連不斷的惡意。


    捫心自問,路禹做不到,這也讓他對於凡妮莎充滿了敬意。


    學習凡妮莎的知識,獲得她的饋贈,路禹甘願稱她一聲老師,也願意跟隨著她的腳步邁出那一步。


    隻是一步,他便理解了薩耶爾擁抱閉塞的心情。


    腳步聲響起,一個頭發藍汪汪的青年魔法師路過長椅,瞥見了路禹擺放著的卷軸,露出了訝然的神色,腳有些挪不動了。


    當與路禹和璐璐的視線對上後,青年魔法師不好意思地道了聲歉,讚歎了一句:“您真有…不不不,看來您相當熱愛召喚…這些卷軸我沒猜錯是大師們的作品吧,很貴的…不好意思,冒昧了。”


    溢於言表的羨慕讓青年格外地羞澀,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路禹喊住了他,抱起那堆卷軸走了過去:“你想看?”


    “規矩我知道的,大師們不允許私下傳閱,隻能獨自觀看,如果被發現,將會失去加入召喚學派的資格,甚至連以後的知識分享,免費召喚模板修改都無法獲得…您似乎是初來乍到,那麽請您一定注意這些規矩。”


    璐璐的小拳頭哢哢作響,但被路禹手輕輕在頭上摸了摸之後,她立刻乖巧了下來。


    “你很喜歡召喚?”路禹問。


    青年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很,倒是說不上,應該是有點吧…成為魔法師以來一直渾渾噩噩,找不到適合自己的流派。浸染入侵之後參與戰爭,得到了暴食者閣下的模板,第一次完成了召喚。”


    “看著在我麵前蹦蹦跳跳的巨型泥漿怪,我總有種很奇妙的感覺…像是在土地上栽種了作物,辛苦嗬護,終於看到他開花結果了一般…我知道這個比喻很奇怪,但我實在也找不到其他的比喻了…”


    “雖然大家都很懼怕暴食者閣下,說他喜歡吃人吃海妖…但是他的模板真的好用,雖然召喚物們無法與我互動,隻是單純地聽從命令衝鋒,與傀儡無異……但是召喚成功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突然多了一個夥伴,這種感覺真的很安心。”


    路禹沉默了一會,欣慰地笑了。


    他拿起一張卷軸,當著青年的麵抹掉了上麵的模板。


    “這這這…你在做什麽,這可是知識…是金幣啊!”


    “不,這些什麽都不是。”路禹鄙夷地說。


    無比痛惜的青年還未感慨完便看到路禹快速地在上方刻畫了起來,好奇心促使著他駐足觀看。


    青年看不懂路禹的刻畫,雲裏霧裏的他很快便看到路禹將手中的卷軸遞向自己。


    “不是大師的作品,這是我…一位還算精通召喚的朋友所刻畫的模板,放心拿去用。”


    青年茫然地接了過去,小心地感受著魔力波動。


    雖然暴食者的模板已成通用模板,但是召喚師們往往會熟練地掌握一到兩個模板,以應對不同的狀況,因此青年雖然好奇路禹“朋友”的實力,但秉承著多看多學的想法,仍是接了過去。


    “多謝。”


    “不必。”


    青年走出去兩步,又折返回路禹身邊,他在攜帶的背包中摸索了一番,找出一份卷軸。


    “這是最近在民間流傳開的另一種召喚模板,據說能夠在危急時刻獲得強大的召喚支援,解決燃眉之急,我也是花了幾枚銀幣才入手的,請你拓印一份吧,這樣我們也算是公平交易了。”


    “還有這種模板?”路禹大感意外,抱著學徒的心,他觸發了模板的回路…


    冷汗從路禹的腦門上沁了出來,他的身子開始發抖。


    “你是說,民間流傳?”


    仍未感覺到路禹語氣變化的青年笑著回答:“是的,我就是在進入羅德米爾之後,在一個酒館外向人購買的。”


    “你沒試用?”


    “試了,在那個人的引導下,我確實召喚出了氣勢非凡的無頭騎士,但是賣家告訴我,最好在危急時刻才下令,所以我便按照他的提示當場驅散了,作為應急手段,這的確是個不錯的…閣下沒事吧?”


    看見路禹一臉森然,青年脊背發寒。


    “真他嗎一群畜生,跟你們這群蟲豸在一起,果然搞不好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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