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斯塔納,本地語中意為“豐收之地”,它同時也可以用來打招呼,是一個在任何種族都通用的,表達善意的詞。


    而夜水教會路禹他們的第二個詞就不太友善了。


    塞列爾,意為卑鄙惡毒的見利忘義者。


    直覺告訴路禹,這個簡短的詞語能包含這麽長一大段,可以被分解為多個詞匯的情況很反常。


    夜水捧起旁邊的溪水喝了一口,順手擦了擦有些幹燥的臉,算是補充了水分。


    看見路禹皺起的眉頭,她很滿意路禹的敏感。


    “和人打招呼,可以直接說‘摩斯塔納’,那想要罵人,該怎麽說呢?”夜水饒有興趣地考驗路禹。


    路禹抬了抬眼:“你這個塞列爾,或者你和塞列爾沒有區別?”


    夜水鼓掌:“很棒,現在,你已經知道了摩斯塔納表達善意的最有效用語,以及最惡毒的辱罵。”


    在一旁默默學習的西格莉德以及霧妖陷入了深思。


    好學的西格莉德也發覺了不對:“這個塞列爾,其實是個名詞?”


    夜水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然後重新回歸了最初的話題—摩斯塔納的人類為什麽會被各種族排斥?


    或者說,仇視。


    摩斯塔納的地域廣闊,物產豐饒,使得這裏崛起的種族格外的多。


    哥布林,精靈,史萊姆,普通龍族,各種亞人等等等等的種族都在這裏占據著一塊屬於自己的地盤,因為始終沒有一個種族在曆史的長河中碾壓整個區域內的其他種族,因此種族之間日常的摩擦和嘴炮總是不斷。


    這種均勢倒也讓區域內的大戰極少,畢竟誰都承受不起失敗的代價。


    這也讓藍水在進入摩斯塔納時受到的壓力沒有預想中的那麽大,並且最終成功用實力贏得了其他種族的認可,站穩了腳跟。


    在藍水初到摩斯塔納時,人類的根據地還有六塊,而如今卻隻剩下了一塊。


    這個人類最後的根據地,名叫塞列爾。


    塞列爾人並非摩斯塔納的原住民,而是從海對麵陸陸續續逃難到此的難民。


    根據塞列爾人的描述,他們遭遇了當地王國慘無人道的剝削與鎮壓,不得已開始了大規模的逃難。


    近海的人類城邦福斯貝倫對於這些語言與自己有不少差異的同族十分同情,他們與塞列爾人一起咒罵那個竟然派出大軍追殺難民的暴虐君王,並且誠摯地邀請他們暫住自己的國內。


    不僅如此,福斯貝倫還與一些關係不錯的種族開墾出了一片適合塞列爾人居住的土地。


    多年之後,福斯貝倫善良的執政者們會為自己的行為後悔得無以複加。


    得到了新土地的塞列爾在關係上隸屬於福斯貝倫,不過所有的塞列爾人並不能擁有政治上更進一步的權利,基本的權限框架依舊由福斯貝倫來掌控。


    然而塞列爾人並不滿足於這種附庸關係,盡管人口數量遠不如福斯貝倫,但是他們卻依靠出色的商業技巧,逐漸把觸手伸向了福斯貝倫的各界。


    被塞列爾人逐步掌握各種商業命脈的福斯貝倫在時間的推移中,開始將權利分出部分給塞列爾人。


    有些事一旦開了頭,就很難再製止了。


    福斯貝倫位於摩斯塔納的最北端,毗鄰大海,航運便利,有本買賣和無本買賣都在福斯貝倫的幾大港口進行著。


    靠著出色的區位優勢,福斯貝倫甚至能和隔壁的科萊大陸做點獨家生意。


    由塞列爾人鋪設起的商業之路讓福斯貝倫的人越來越難以掌握,他們用複雜的商業知識將大量福斯貝倫的人排擠出圈子,並逐步通過在福斯貝倫的商業成就,敲開周邊各種種族的大門。


    在塞列爾人之前,各國的行商充其量也就是普通賺差價的倒狗。


    而塞列爾人和低級的倒狗不同,隻要你想要的,他都能盡力幫你搞到,隻要你付得起錢。


    當然,沒錢也沒有關係,他們也十分願意借錢給你,隻要你願意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利息。


    塞列爾人總是很樂於助人,隻要你願意簽訂契約,他總有充裕的錢財幫助你度過難關。


    塞列爾尤為關心低賤者的財政狀況,一視同仁的他們把熱心腸進行到底,時常給予低賤者們十分寬厚的條約。


    有那麽一段時間,各個種族的底層由衷地為塞列爾歡呼,認為他做了一件大好事。


    直到有人到了還款日期沒能還上,請人幫忙認真地閱讀了契約中的附加條款。


    違約後高昂到讓人瞠目結舌的利息。


    各種陷阱條款,讓普通的借貸契約書變成了奴隸契約書。


    手握條款的塞列爾人四處出擊,通過完全合規的這些契約書,將大量的奴隸,財富帶回了福斯貝倫。


    路禹聽到這裏,已經有預感了。


    他問:“福斯貝倫已經消失了對嗎?”


    夜水點了點頭:“大約三百年前,福斯貝倫末代貴族對塞列爾發動了一次反叛,被鎮壓,福斯貝倫滅亡。”


    “也是這件事,點燃了摩斯塔納地區對於塞列爾的怒火。”


    福斯貝倫是最早救助塞列爾的領地,而且他們十分無私地幫助了他們開墾荒地,讓他們有能夠棲身的場所。


    然而塞列爾的做法是,用近兩百年的時間,反過來吞並了福斯貝倫,並且在這期間發動了數次血腥鎮壓,將福斯貝倫的執政群體盡數清洗。福斯貝倫的民眾也變成了塞列爾的奴隸。


    “猜猜看是誰跳出來罵了塞列爾第一聲的?”


    路禹搖頭。


    “哥布林。”夜水感慨地長歎,“一向被其他種族認為樣貌醜陋,行為舉止野蠻無比的哥布林族譴責了塞列爾屠殺福斯貝倫執政一係的做法。”


    “哥布林的話裏有一句是,‘即便是我們,也不會偷襲救助過自己的異族,遑論同族。’”


    “這話其實不假,因為塞列爾不擇手段地吞噬了福斯貝倫之後,順手就暗中支持了另兩個人類根據地的動亂,最終導致了他們被周邊種族侵襲,大量難民出現。而這些難民為求活命,最後無奈地選擇投靠塞列爾。”


    “當然也有骨氣的,寧肯投靠異族,也不願意去吃塞列爾的救濟。”


    刀刀捅在同族的大動脈上,給他們放血,自己則是站在一邊等著吸血。


    靠著吸血,塞列爾不斷地發展壯大,成為了人類在摩斯塔納上最大的根據地,並逐漸變成了摩斯塔納上的一霸,盤踞在摩斯塔納的北端。


    “現在你知道這裏的人都不太待見人類了吧?”夜水說,“塞列爾這些年擴張心很重,屢屢和周邊種族發生衝突。而且大家對他下手坑自己的救命恩人,還將原住民契約成奴隸剝削的手段極為不齒。”


    “各大種族中常說,塞列爾連對自己有恩的人都能下這麽狠的手,對待其他種族,隻怕是要斬草除根啊。”


    路禹問:“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這種複雜而漫長的種族史,能提煉得如此精準,脈絡如此清晰,若不是深入了解,並且反複“品鑒”,應該還是有點難度的。


    “其實藍水跟塞列爾算是有仇的,而且曆史悠久。”


    “也就是藍水搬遷來摩斯塔納後的一百年左右,我們為了獲得一些臨海才能獲得的物資,與塞列爾做了一筆交易。”


    “雙方簽訂的是城邦與城邦的交易協議,而非契約,因為我們對於塞列爾人利用契約做些小手段的事有所耳聞。”


    “到了約定交貨的日期,藍水驗收貨物時,發現運送來的貨物,許多已經破損,完全無法達到驗收標準。”


    “當時的族長憤怒地表示塞列爾拿著垃圾糊弄藍水,他們絕不會簽收…然後塞列爾就把我們提供的保證金全部扣押,並且截下了藍水幾名在福斯貝倫采購的族人。”


    “塞列爾拿著協議告訴我們,因為運送貨物的車隊遭遇了天災這一不可抗力的影響,因此不在退款範圍之內,不過看在藍水比較貧窮,因此他們可以隻收一半的款項。”


    夜水說到這裏,聲音有些激動。


    “從那之後,藍水不再與塞列爾人進行任何貿易,哪怕我們急需,也隻會委托其他臨海種族購買。”


    在摩斯塔納的各種騷操作逐漸耗盡了其他種族對於塞列爾的友善度,大量種族不再與塞列爾發生大額度的貿易行為。


    隨著時間推移,不和塞列爾玩的種族越來越多,塞列爾即便坐擁最優秀的商業區位,也改變不了大環境下友善度為零的現實。


    長期的積累使得塞列爾兵強馬壯,人才輩出,將自己武裝到牙齒的塞列爾有一天忽然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換個新的玩法。


    既然你們都不願意與我貿易,那我就鑿開你的城邦,逼迫你必須跟我交易,服從我定下的規則。


    大約一百年前,塞列爾發動了一場針對哥布林族的戰爭,理由是哥布林族不僅辱罵,驅趕,還傷害了他們的商隊。


    哥布林根本無法與把自己武裝到牙齒的塞列爾軍隊對抗,他們的家園被焚燒,族人被驅趕,屠殺,所有能紀念哥布林居住過那片土地的痕跡都被塞列爾抹除。


    劍刃上還染著鮮血的塞列爾沒有停下自己的征伐,他們把高舉著手中的武器,指向了下一個種族。


    蝶族,山地牛頭人,魔狐,加上一開始的哥布林,勢如破竹的塞列爾急行軍不宣而戰連克四個種族之後,整個摩斯塔納這才意識塞列爾真正的意圖。


    然而塞列爾此時卻十分雞賊地選擇了停戰,並告知周邊諸多種族,他們不會再繼續進軍,維持現有的疆界。


    忌憚塞列爾實力的各大種族也不敢輕舉妄動,這也導致了塞列爾在這場戰爭中大獲全勝。


    在被占領區內,不接受他們統治的人紛紛被打為奴隸,如果這些種族的人不來贖買,那麽等待他們的便是一艘艘前往科萊大陸的海船。


    《天阿降臨》


    被摩斯塔納上其他同族接納的四族從此對塞列爾恨之入骨,然而因為塞列爾鋒芒正盛,他們奪取失地的計劃也因此被無限延後。


    經過近一百年的發展,被攻占的四族領地內,半數都是塞列爾的人。


    而,哥布林,蝶族,山地牛頭人,魔狐這四個種族在塞列爾治下,身份基本等同於奴隸,但是塞列爾也不過度壓榨,迫害他們,因為他們需要這些種族的新生人口。


    因為人口便是金錢。


    夜水的話戛然而止。


    篝火輕輕搖曳,坐在篝火邊上的路禹一行人神色各異。


    路禹完全能夠理解摩斯塔納對於人類的仇視。


    盡管他們能夠理解,人類中能通過國籍,居住地等進行劃分,不是每個人類都是塞列爾。


    但是種族擺在那裏。


    夜水用樹枝捅著篝火,一聲歎息。


    “最近摩斯塔納的局勢有點不太妙,沉寂了許多年的塞列爾動作頻頻。”


    “一向沉默的龍族忽然開始活動。”


    “靠近塞列爾統治區域的精靈們像是察覺到了什麽,開始瘋狂布置防線。”


    “回到藍水城之後,我會和臨海的幾位朋友聯係,讓他們送來海圖和附近兩塊大陸的部分地圖。”


    “同時我會幫你尋找一位優秀的翻譯師,協助你們通過語言陌生的區域。”


    “既然你們要趕路,那就趁著風波未起,早早離開吧。”


    路禹從夜水的話中聽到了很深的憂慮,他問:“你返回大濕地開啟神啟之門,是覺得未來形勢不太樂觀?”


    夜水咧開嘴,幹笑著說:“藍水裏其實還有兩位評定很接近六階的同伴,我們原本是打算一起去的…但是這個氣氛之下,他們都催促我先回去,看看母神是否留下了寶藏。”


    “我們的同伴已經在靠近大濕地邊緣的位置建造了一片居所,那裏十分隱蔽,也是我許諾給你的蘑菇們,逐漸開始適應外界生活的居住地。”


    “同時…那個地方也是我們藍水的退路,一旦戰火蔓延整個摩斯塔納,藍水與其他種族不一樣,我們能夠退回蠻荒的大濕地。”


    “這片孕育了我們,給予我們母神凡妮莎奇跡的土地,是塞列爾的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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