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此戰定然波及甚廣,必須得去驅逐這些無關群眾。李小兄弟有此顧慮,真是此鎮大大的福氣。”


    忽然,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李忘塵、李莫愁的對話。


    這個聲音不緩不慢,語氣雍容,音調平緩,內蘊一股令人親近的味道。李莫愁本來對有人打斷自己和李忘塵的話相當不滿,柳眉一豎正要發作,但聽到了一半時,眉毛居然也慢慢舒緩了下來,乖乖坐在了一旁。


    李忘塵的反應比她激烈得多,一下子長身而起,雙目閃閃發光,“香帥,你竟然也來了!”


    沒錯,從門外走來的藍衫公子,正是華山一役所結識的盜帥楚留香!


    他居然也來到了丁家集。


    “我聽聞寧女俠傳出來的消息,江楓被公認為天下第一等風流人物,若死在移花宮主的手中,那就太可惜了。”


    楚留香微笑著坐在了李忘塵身前,先對李莫愁點點頭,“這位姑娘是……”


    “我姑姑。”李忘塵笑道,“她剛被男人甩了,脾氣火爆得很,香帥可莫要招惹。”


    “什麽被男人甩了!”李莫愁從鼻子裏發出一個哼聲,冷笑起來,“我隻是一時被人迷惑,哪裏喜歡那混賬了——但侄子有句話說對了,我確實脾氣火爆,楚香帥,你可別拿你平時對付女人那套對付我!”


    說話間已奮力按住了一旁的長劍,這是被李忘塵吃下之後又買來的,以一種獵物看待獵人的警惕目光敵視楚留香。


    她縱是大宋人,但風流韻事處傳頌向來是不分國界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楚留香的風流、燕南天的神劍、移花宮的神聖、朱無視的深不可測,是大明江湖給予外界的幾張名片,為大明之外的兩國江湖中人盡皆知。


    若在平日,以楚留香的容貌氣質,確實容易令任何女人生出好感。可李莫愁正值失戀創傷時期,男人越是優秀,反而越容易激起她的敵意。


    “我對付女人那套……”楚留香怔了一怔,才苦笑著摸摸鼻子,“原來這就是楚某在江湖上的名聲嗎?”


    李莫愁大聲道,“就是這樣,侄子,你可別學了這樣的人!”


    又看了楚留香兩眼,再回頭掃了掃李忘塵一身上下,把腦袋湊到小侄子耳邊悄聲道,“學一點舉手投足的儀態以及那討人厭的微笑還是可以的,噢,還有穿著打扮……你看看他……”


    就算心中再有隔閡,李莫愁還是不得不承認楚留香的外形氣質俱佳,確實已遠超過在她心中地位直線下降的陸展元百倍。


    但對方處於“敵人”的範疇,幸好李忘塵是“友軍”,李莫愁忍不住幻想有楚留香外形的李忘塵。她自覺這招叫“師夷長技以製夷”,乃是自己博大胸襟的體現。


    她以為楚留香聽不見自己的悄悄話,全然瞧不見李忘塵憋住笑意擠眉弄眼的揶揄神情,也未瞧見楚留香如同被圍觀的動物般的無奈。


    在一番確確實實隻有姑姑能做到的教育之後,李忘塵敷衍過了李莫愁,笑道,“沒想到上次一別,還有機會和香帥並肩作戰。”


    楚留香道,“現下江湖,雖被木道人叛逃武當弄得風起雲湧,聚焦一切目光,但真正江湖上的好漢英雄,還是記得眼下重要的事情:燕南天大俠的神劍懲奸除惡多年,對江湖為好殊多,我們萬萬不能令他的義弟蒙難。”


    他說話到這裏時,雙眸忽地一亮,語氣驟然鏗鏘有力,一字一句都大改此前雋永飄逸的氣質,彰顯出一種鐵骨錚錚、血勇澎湃的力量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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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名為留香,手持折扇,但此時的楚留香卻給人一種感覺:仿佛他既留得下馥鬱芬芳的香氣,也能為人潑灑灼熱的鮮血;仿佛他既能手持折扇,也能握住兄弟的雙肩,懷抱朋友的意氣。


    李忘塵幾乎想要為他叫好。


    “不錯。”


    但響起來的卻並非李忘塵的聲音,而是同樣從門外傳來的,這聲音並不熱烈,反而很冷清,可就是這樣的冷清,卻給人一種“燙”的感覺。


    那是一種寒到了極致,要燃燒起來的“冷”!


    三人再次轉過頭去,一個渾身上下一塵不染的白衣人漫步而來,出現在眾人麵前。隻見此人長身直立、白衣如雪,腰旁的劍卻是黑的,漆黑,狹長,古老,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


    李忘塵雙目發光,屏住呼吸。


    李忘塵分明是第一次見到這白衣人,但卻已清楚了他是誰。


    這樣一個人不僅是大明獨有的,甚至是天下都再找不到第二個了。


    即使有人能夠和他有相同的誌趣、相仿的天賦、相似的孤高,但那個人終究是不會來到丁家集,更不會為了素未謀麵的江楓而戰。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畢竟還是有所不同的。


    連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莫愁,一時竟也不敢在這位白衣人麵前無禮,下意識抓住了桌子上的長劍,在李忘塵身旁躲了一躲,藏了一藏。


    她竟生出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手中的劍極為肮髒、卑微、低下,根本拿不出手,更不能夠給這白衣人看了去。


    偏偏白衣人還真看了她手中長劍一眼。


    隻是一眼而已。


    一向驕傲自得的女冠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如果說楚留香有令任何人,哪怕是他的敵人都心生好感的能力,那麽白衣人就擁有一種所有持劍者敬畏的神聖感,隻因這是一個為劍而生、而癡、而迷的人。


    要在這樣一個人麵前亮出自己的劍,無疑是需要勇氣的。


    楚留香渾身一震,情不自禁站了起來,“西門莊主!”


    果然是西門吹雪!


    李忘塵雙眉舒緩,長長呼出一口氣,也連帶著李莫愁一同站了起來。李莫愁這時已滿臉畏懼想要離開,隻是被李忘塵強行拖曳。


    西門吹雪無視了楚留香,來到了李忘塵和李莫愁的麵前,著重看著李忘塵。


    西門吹雪道,“我聽過你。”


    李忘塵笑道,“這實在是在下的榮幸。”


    西門吹雪道,“任我行不是個好對付的敵手,但你也不該用劍偷襲。”


    哎呀,這事兒犯著人黴頭了……


    李忘塵一下子想到了麵前這人的性格,臉色僵了一僵,隨後自然道,“好吧,我承認我是做了這種事情,但我當時也沒辦法,西門莊主若要與我做過一場,我絕不逃避。隻是期望莊主以大事為重,等待邀月憐星之難過去後再談可好?”


    若論癡迷於劍,薛笑人給西門吹雪提鞋都不配——這畢竟是個能將告白說成“我是柄劍,你是我的劍鞘”的人。


    西門吹雪甚至都不允許任何人以劍偷襲敵人。


    這當然略顯霸道和多管閑事了一些,但這畢竟是江湖,武功夠高就是可以任意製定一套規則,讓其他人來遵守,好人誅滅惡人,惡人損人利己,愛劍者尊劍重劍,都是一般無二,自然也沒有什麽問題。


    李忘塵才沒有閑工夫譴責別人呢。


    若西門吹雪有教育自己的想法,他的應對便非常簡單:那就打啊!


    西門吹雪卻忽然道,“你以為我是個怪人?喜歡管別人?”


    李忘塵愣了一愣,“嗯……”不是嗎?


    西門吹雪道,“你為何偷襲?”


    李忘塵道,“江湖險惡,危機四伏,不偷襲怎有生路?”


    西門吹雪道,“但我卻認為江湖本來是不險惡的,隻因卑鄙、偷襲、謀算的本事太多,人的心思太雜,才將江湖變得險惡。”


    他深深看了李忘塵一眼,“這個世界不應該幹淨一些嗎?”


    李忘塵不知為何,竟從這番話裏聽出了一番無奈和絕望。


    那無奈和絕望像隱藏在冰塊裏的火焰一樣難以察覺,刺客卻清晰無比地從言語中傳達過來,李忘塵能從其中感受到這樣一件事情:西門吹雪,這位未來的劍神,心中卻藏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悲愴。


    這個世界太髒,而他太幹淨。


    李忘塵忽然道,“原來我錯了。”


    西門吹雪問,“你錯在哪裏?”


    李忘塵道,“我本以為你是個天上的人,根本對人間毫無憐憫。但我現在才深深明白,你反而是太憐憫人才遠離了人,所以你也根本不會因為我以劍偷襲而對我動手,對不對?”


    他忽然提高了聲音,“而你真正的意思是:任我行,你為什麽要那麽厲害,你為什麽非要逼他偷襲,你為什麽要以強淩弱,你為什麽要玷汙別人的純潔——”


    李忘塵莞爾一笑,直視西門吹雪,忽然發現麵前這個人褪去了某種光環,成了一個近在咫尺,真真正正的活生生的人,“我現在才明白,原來你隻是為我感到不值得!多謝你了,西門莊主!”


    這一番話,固然令李莫愁迷迷糊糊,頗為不懂,旁邊的楚留香卻細細思索起來,有種恍然大悟感。


    其實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雖然相似,但有絕對的不同。


    其中一點是,西門吹雪常年來都會追殺惡人。


    雖然這番行事頗為奇怪,乃是沐浴更衣、齋戒三日,為了給不相幹的人複仇,奔走千裏去殺另一個不相幹的人。


    這按說是正道行事的法則,但他又有極為霸道的規矩,宣稱什麽用劍偷襲不好,不準任何人以劍偷襲,若有人偷襲,便都要問過他的劍。


    但江湖廝殺,哪裏有不偷襲的?這樣的規矩,不嫌多管閑事嗎?


    這就不免讓他的風評略顯古怪幾分,從“冷若冰霜專殺惡人”的高人氣男神,變成了“冷若冰霜專殺惡人但是怪癖很多行事魔怔”的劍瘋子。


    相比之下,葉孤城獨居海外,從未做過什麽好事,居然也被視作正道人士,而西門吹雪卻成了亦正亦邪的怪客。


    畢竟偶像這種東西,是要神龍見首不見尾,有點距離感,才更有幾分味道的。


    此前楚留香也這樣看待兩人,因而對西門吹雪敬而遠之,但現在他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這麽多年來,西門吹雪說是不準人用劍偷襲,但縱有真正殺死用劍偷襲者的事例,也是對方真正做了惡的情況。


    那種常人為求自保或保護他人所用的偷襲,他隻不過是警告而已。


    難不成,他真如李忘塵所說的花一般,隻不過是在對著那一個一個被迫偷襲的人發牢騷而已?就好像一個不得誌的詩人喝了大醉發酒瘋一般,這就是西門吹雪的“酒瘋”。


    難不成,他隻不過是為了那一個又一個被逼得偷襲的好人而感到不值,用自己的某種方式在“支持”別人而已?


    難不成,他隻不過是單純不會說話罷了?


    西門吹雪沉默了一陣,“我一向誠於人。”


    李忘塵卻道,“葉城主卻認為誠於劍便已足夠。”


    他長歎一聲,“在他眼中,世人都沒有一柄劍來得尊貴。而在你的眼中,一柄寶劍雖尊貴萬分,但還是不如任何一個人的生命有價值——你就算殺死惡人,也會熏香沐浴、齋戒三日,是因為你覺得惡人的性命也非常珍貴,是一件神聖無比的事情。”


    李忘塵誇了他大半通,西門吹雪卻隻皺了皺眉,關注其中一個點,“你不要妄議葉城主。”


    李忘塵苦笑道,“看來我縱然深知你心,還是摻和不到你與葉城主的事情裏麵。算了算了,不談這事兒了,我知道西門莊主前來是為了幫我們。”


    西門吹雪道,“陸小鳳傷勢未愈就想來,我把他腿打斷了,他來不了,我就代他來。”


    這話讓李忘塵和楚留香對視一眼,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西門吹雪忽然道,“讓我看看你的劍。”


    旁邊李莫愁搭在肩膀上的五指忽然用力了一些,李忘塵也升起了和李莫愁極為相似的感受,那種獨屬於用劍者的自慚形穢感,但他的反應絕對不同。


    不止沒有隱藏斬鐵草的意思,反而一抬手,將其亮了出來,握住劍柄橫舉而起。


    李忘塵昂首挺胸,舉劍請觀,像是一個自豪而自傲,自信而自滿的人在炫耀自己的珍寶。


    西門吹雪目光一動,接過此劍,細細審視一番,過了一會兒還給了李忘塵,淡淡道,“好劍,也是一柄破劍。”


    斬鐵草似乎有些不滿,但剛剛跳躍了一下,似乎才發現是西門吹雪說的,又立刻在李忘塵掌中裝死不動了。


    西門吹雪又看了看李忘塵,道,“你很不錯。”


    他說完這番話後,已靜靜坐在了一旁。


    這時候,門外又傳來了一陣聲音,“嘿,老臭蟲,你來得這樣快?”


    楚留香一聽這個聲音,臉上先是一番碰到好久沒有見到的朋友般喜色,隨後卻又露出驚駭神色,大叫道,“胡瘋子?你來幹嘛,你這不是胡鬧送死嗎!?”


    那門外的聲音大笑起來,“哈哈哈,就隻準你這老臭蟲送死,不準我來送死嗎?須得讓你知曉,送死的還有鐵公雞、花家七童,護龍山莊更展現雄厚實力,除去鐵膽神侯因要事未至,在派來三位密探之餘,更加派來了三百精銳騎兵。”


    楚留香愣了一愣,“這樣多人?”


    “這便算是多了嗎?還不止呢,十大惡人中的軒轅三光和狂獅鐵戰也到來了,嵩山派的左冷禪掌門、嵩陽鐵劍郭嵩陽和華山派的令狐少俠摒棄前嫌,連同五嶽掌門,一起在前來的路上,還有鐵戟溫侯呂奉先、東海玉簫道人、帥一帆老前輩等等到來,武當派雖蒙受大難,值此時候也有數位長老親自下山趕來,峨眉派也有來人,當然更少不了丐幫……就已知的便大約有五六十位江湖上的知名人物,起碼有十分之一個江湖的豪傑英雄,都受過燕神劍的好處,或是仰慕燕神劍的神威,全往這裏到來!”


    伴隨著話語,一個大眼睛大胡子,看上去很粗獷但又可愛的漢子從門外嗖一聲一躍而進,已坐在了李忘塵麵前的桌子上。


    他看上去斤兩不小,但施展起輕功來,卻輕若鴻毛。


    正是與楚留香相交多年的好友“花蝴蝶”胡鐵花,他的輕功“蝴蝶穿花”,在江湖上也頗有名頭。


    胡鐵花落下的時候,用那雙大眼睛朝著李忘塵輕靈地眨了一眨,然後偷偷塞給李忘塵一樣東西。


    李忘塵定睛一看,心頭一震。


    那是一柄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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