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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兩百三十三章又聞寒笳


    八月初九,越王楊侗離京,出發前至白馬道場辭別明概上座,與伽藍相遇。


    昨天兩人同時進城,今日兩人同時離京,隻不過一個向東,一個向西,愈行愈遠,命裏似乎再無交集之可能。


    昨夜楊侗已從樊子蓋和崔賾處獲悉伽藍的行止,並隱約預感到伽藍這一去恐怕再不會踏足中土,是以頗感失落,也斷了找尋伽藍的念頭。再相見又如何?不過徒增離別愁緒而已。誰知佛陀有靈,兩人竟在白馬道場不期而遇。


    這場風暴讓楊侗迅速成長起來,雖然麵相還是那樣稚嫩,但心態已經逾越了年齡的限製,很多看似簡單的事情在他的眼裏漸漸顯露出複雜的真相。比如這邊剛剛殺了楊玄感,平息了叛亂,那邊皇帝就下旨征召,表麵上看這是皇帝對他的恩寵,是要褒賞他,但實際上從皇帝命令樊子蓋全權負責東都軍政事務,並命令裴世矩、裴蘊等中樞重臣日夜兼程返回東都便可看出,皇帝這是急不可耐的下山“摘桃子”了,不僅要搶奪戡亂之功勳,更要借清算楊玄感黨羽之便利大開殺戒,鏟除政治對手。


    楊侗離京,某種意義上可以理解為皇帝對他的“保護”,以免其遭人利用,上演父子相殘的悲劇。崔賾就是用這個理由勸說楊侗火速離京,一天都不要耽擱。隻要楊侗穩穩地拿到功勞,對皇帝言聽計從,那麽當初幫助楊侗始終掌控東都局勢的崔氏、楊氏、裴氏乃至河內司馬氏等諸多貴族勢力,都能從中獲利,而尤其重要的是,在共同利益的驅使下,楊侗和這些貴族勢力就此共乘“一條船”,假若能把這個聯盟維持下去,那麽在未來的皇統之爭中楊侗必然占據優勢。


    楊侗憂鬱而傷感,緩慢走在幽靜的小石徑上,望著兩旁逐漸發黃的婆娑樹葉,久久無語。


    伽藍錯後半步,負手而行,神色頗為凝重。在辭別明概上座的時候,自己曾含蓄說到此行將一去不返,未來恐怕無力守護中土沙門,但這位得道高僧自始至終沒有正麵回應,甚至連一句隱含禪機的話都沒有,仿佛根本沒有聽懂自己的暗示,這明顯不正常。


    “師兄何時歸來?”楊侗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問道。


    伽藍沒有回答,而是恭敬躬身,“殿下此番建功,可能會招來一些麻煩,高陽之行,還請殿下務必謹慎。”


    楊侗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輕輕歎了口氣,“孤與師兄,是否再無並轡之緣?”


    伽藍沉吟稍許,微微頷首,“請殿下保重。”


    楊侗的神情略顯僵滯,眼神複雜,失望、失落,還有淡淡的悲傷。


    伽藍不敢對視,再度躬身,然後毅然轉身而去。


    崔賾落在兩人後麵,看到伽藍轉身走向自己,微笑頷首。伽藍站定,深深一躬,“先生保重。”崔賾微微一笑,伸手相請,並無一句惜別之辭。


    楊侗落寞低歎。


    崔賾走近,笑著說道,“殿下因何歎息?”


    “師兄遠去了。”


    崔賾搖頭,眼裏掠過一絲不屑之色,“他已經不是當年的敦煌戍卒了。”


    楊侗沒有聽懂,茫然相望。


    “他是一個阿修羅,在東都捅出了一個天大的窟窿,無數生靈正在或者將要被這個天大的窟窿所吞噬。現在,有人想補上窟窿,有人則想把窟窿捅得更大,而做為始作俑者的伽藍,他有可能一走了之?”


    伽藍走了,楊侗這條“大船”上還能留住多少人?崔氏還有可能維持目前的幾大貴族勢力聯盟嗎?伽藍是這個聯盟的核心紐帶,紐帶崩了,聯盟必然四分五裂。從崔氏的利益出發,絕無可能讓伽藍遠走西土一去不返。


    伽藍回到城外軍營,看到了昭武雪兒和尉遲翩翩,也看到了鳴沙和絲桐,而尤其讓他吃驚的是,他竟然看到了七夫人司馬令虞,還有當初一起從突倫川曆盡艱辛而歸的薛家老小。


    昨天還在感慨,未能滿足司馬令虞的願望喊她一聲“姑姑”,結果一夜過後,姑姑便到了軍營,站在眼前,這令伽藍不得不感歎司馬氏訊息之靈通和對形勢預測之準確。


    河內司馬氏在第一時間獲知楊玄感敗亡的消息,接著皇帝的嘉賞聖旨便送到了溫城,其中還有送達司馬令虞之手的特赦薛家的聖旨,可見皇帝對司馬氏在此次風暴中的堅定立場和在平叛過程中竭盡全力戍衛東都之舉給予了充分肯定,司馬氏的豪賭終於為自己贏得了巨大利益。


    同一時間,民部尚書、東都留守樊子蓋在楊侗率軍追殺楊玄感之際,為確保東都安全,特意遣使溫城,請司馬氏在確保河內安全的同時,幫助河內郡府整合河內軍事力量,與獨孤震、元寶藏等河北大員一起,陳兵黎陽、臨清、延津一線,對占據滎陽等地的支持楊玄感叛亂的河南諸賊形成牽製,以遲滯楊詢、韓相國等叛軍攻打東都的速度。溫城司馬氏一口答應,全力襄助河內郡府。


    以高老夫人和司馬同憲的政治經驗,當然知道楊玄感已經完了,支持和同情楊玄感的關隴貴族將在接下來的政治清算中慘遭殺戮,山東人崛起的機會來了,司馬氏東山再起的機會也來了,而若想緊緊抓住這個機會,首先就要抓住伽藍,然後才能利用伽藍這道“橋梁”,讓司馬氏迅速與越王楊侗、楊氏觀德王楊雄一脈,山東的崔氏,河東裴氏、薛氏,乃至關隴武川係李氏,結成政治聯盟,竭力尋求利益上的最大化。當然,溫城的政治立場絕不會因此而做出顛覆性的改變,但最起碼可以靈活變通一下,暫時維持中立以靜觀其變。


    司馬令虞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受托於溫城,以奉旨回歸故裏為由,帶著薛家老小先回東都老宅,利用與伽藍在西土所建立的特殊感情,先行贏得伽藍對自己司馬氏血脈的承認。


    司馬氏目前非常被動,雖然司馬同憲先行尋到了伽藍,並給予伽藍以幫助,但伽藍沒有進太史堂認祖歸宗,而溫城也沒有公開伽藍的真實身份,反倒是觀國公楊恭仁在第一時間公開了伽藍的身份,而且是在未經皇帝同意的情況下,毅然承擔了莫大的風險,相比起來,司馬氏就給人一種因為畏懼強權而不敢接納伽藍的卑劣形象,假如此事傳揚開來,必定大大損害司馬氏在世家豪門中的聲譽。


    司馬令虞親自尋到軍營,便是為了伽藍喊她一聲“姑姑”,隻要伽藍喊她一聲“姑姑”,伽藍便算承認了自己的司馬氏血脈,即便暫時沒有走進太史堂認祖歸宗,但為了司馬氏的臉麵算是保全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向發出善意訊息的觀國公楊恭仁做出回應,以想方設法化解兩家的恩怨。


    伽藍跪倒,行大禮,喊了司馬令虞一聲“姑姑”。


    司馬令虞得償所願,淚流滿麵。當初一家人在突倫川身陷絕境,千鈞一發之刻伽藍從天而降,拯救了薛氏一門,如今回想起來,這個奇跡皆源於自家老郎和自家大人、大哥在天之靈的庇護。


    伽藍倒是很平靜,他已經想通了,血脈終究是血脈,就算自己遠在西土,也無法割斷這份血脈之情,既然如此,不若承認了,雖然違背了對母親的承諾,但想必可以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至於自己,馬上就要離開這裏,永遠不回來了,走之前,留給司馬氏一點情份,也不枉到中土來了一趟。


    下午,石蓬萊把東都的事情安置妥當,趕到了龍衛府軍營。


    黃昏時分,李建成與柴紹帶著一隊騎士飛馳而至,而讓伽藍意外的是,加入龍衛府並率隊趕赴隴右的正是李世民。


    李建成的這種安排也算是煞費苦心,各方麵因素都考慮到了。假如說李世民與樓觀道走得近,可以在隴右得到西北道門的幫助,那麽做為西北沙門的守護者伽藍,當然會得到西北沙門的襄助,而兩者攜手,又有裴世矩和李淵做為後盾,必能在最短時間內建成龍衛府並達到相當的實力,但伽藍實力的增加直接得益於李氏的幫助,未來伽藍與李氏的利益便緊密相聯了。


    伽藍對李建成慎密的心思不以為意,他誌在西土,需要利用此次隴右之行完成龍衛府的建立,不過若想讓龍衛府具備強勁的實力,肯定需要弘化留守府在物力財力上的援助,而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西北諸鎮和西北軍幫助龍衛府把昭武屈術支秘密、安全地送到昭武九國,為此,他很感激李建成的援手之情。


    然而,當伽藍送走李建成和柴紹,與李世民坐在大帳裏親熱地促膝而談時,李世民不經意的一句話,卻讓伽藍背心發寒,一股不詳的預感霎時從心底湧出。


    “聽說寒笳羽衣在會寧。”


    “聽誰所說?”


    “大人來信曾提到,說寒笳羽衣曾在留守府盤桓數日。”


    伽藍望著李世民,沉吟稍許,正色問道,“你還知道些什麽?能否告訴某?”


    李世民遲疑了片刻,緩緩吐出幾個字,“康國三王子,昭武屈術支。”


    伽藍霍然心驚,半晌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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