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樂儀一方麵為母親懷了身孕高興,另一方麵又為自己的婚姻大事焦心。可這一回大人們是在大祖父的院子裏商量,那裏的侍衛個個都厲害著,偷聽想都不要想。幸好她二舅媽和她大姑婆聽說她娘有了身孕提著大包小包一道上門來探望,她故技重施躲窗下偷聽。


    情況遠比預料的更糟,大祖父從宮裏得來的消息,皇貴妃生的六皇子這陣子不斷地在皇貴妃跟前哼哼,說是想娶自己做正妃,為著這事她娘差點沒急暈過去。沒太後沒皇後,六皇子的娘是後宮權力最大的女人,可他排行第六,前頭有好幾個根深葉茂的長兄。皇上至今還未立太子,天知道往後老朱家這幾兄弟會鬧出什麽事來。


    六皇子朱照陽自己隻和他見過三次麵,那還是十歲之前。哦今年元宵節觀燈好像又碰上了他一次,那時候自己隻是衝他行了下禮,然後他一直和大祖父說話,自己在一邊觀燈猜燈謎。兩個人都沒說過一句話,他怎麽就盯上了自己,真是莫名其妙。早前珊姐兒不是說皇貴妃想讓她娶範老將軍家的八姐姐嗎,怎麽又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嗯,範老將軍是個人精,哪能看不出皇貴妃的意圖。肯定是碰了釘子,上次聽娘說了一嘴,似乎範家正在跟蔣大學士家議親。範老將軍是人精難道自家兩位祖父就不是了,所以大人們決定要盡快定下自己的親事。大人們看中的女婿人選有兩個:範家的六哥和南鄉侯家的曾大郎。大祖父更傾向於範六哥,因為他老人家覺得範家男子都很端方穩重,這樣的夫婿才可靠不是。二祖父覺得曾大郎模樣更出挑文才更出眾,隻有這樣的夫婿才不辱沒了自己孫女的美貌才情。


    至於她爹,那是一個都瞧不上,可能在他老人家心目中滿大錦配得上自己的男子還沒出生吧。她娘則是瞻前顧後舉棋不定,她覺得兩個人都好,範六郎淳樸敦厚,而且範家的家風跟王家差不多,男子過了三十五歲原配還無子的話才可以納妾。範六又不是長子。女兒嫁過去不用主持中饋悠閑自在得很。可是這人的人話也太少了一點,一想到往後自己會有個木訥的女婿她娘就覺得不大舒服。


    曾大郎則勝在溫文爾雅,心思細膩,這樣的人做夫婿可能更體貼更小意溫存。不足之處是曾家子嗣不豐,南鄉侯就這一個嫡子,底下的姨娘雖有三四個,可愣是沒一個生下兒子來。女兒要是嫁給他那就是曾家當之無愧的宗婦,主持中饋很累人的。更可怕的是女兒嫁給曾大郎那肯定得能生兒子,越多越好,不然就等著和一大堆姨娘庶子打交道吧。可送子娘娘管的事情凡人哪能做主。這問題太叫人頭疼。


    姚舜英在屋裏和遊氏還有趙掌櫃她們唉聲歎氣。王樂儀也聽得心亂如麻。默默退回自己的牡丹院。躺在榻上,將範六郎和曾大郎翻來覆去地比較。這兩個人似乎都比較喜歡來昌國公府,一個是來向王明達請教兵法的,另一個則是向王明通請教學問的。前幾年樂儀還小。王明達兩兄弟也不讓孫女回避。範六郎和曾大郎給王樂儀送了不少的東西,不過大多都被玩壞扔掉了,隻留下一兩樣。比如範六郎送的鯊魚皮的小匕首,曾大郎送的他自己親手雕的模樣醜怪的烏木鳳頭簪子。


    把玩著這兩樣東西,王樂儀茫然了。這兩個人當中將有一個要成為自己的夫婿嗎?範家和王家是世交,所以王樂儀心目中和範六郎要親厚些。她喜歡和範六郎在一起玩,他雖然話很少大多時候板著臉範家的那些姊妹似乎都有些怕他,可他在王樂儀跟前從來是和顏悅色。但是要嫁給他和他生兒育女,王樂儀總覺得別扭。因為在王樂儀心裏。範六郎就是哥哥。


    曾大郎長得比較英俊,雖然和王文靖比起來有差距,但也算是個美郎君了。他每次見到樂儀總是很開心的樣子,嘴裏大多是“王家妹妹我前些日子去報恩寺了這是給你帶的泥娃娃”“王家妹妹我昨日和人家逛書市,這是人家新來的話本子”之類的。和他在一起王樂儀總是很開心。可是這人似乎很招女人喜歡,曾五姑娘說已經有好幾家的夫人在探聽南鄉侯世子夫人的口風了。還有他家的祖母去年便想給他塞通房了,嗯,據說他房裏的丫頭個個都姿色不俗。嫁給她往後隻怕日子會比較難過。


    日子在王樂儀的糾結當中溜走了,轉眼明日便是江哥兒的大喜日子。以張氏和姚舜英的情誼,江哥兒成親,姚舜英原本是打算帶著兒女一道前去喝喜酒的。可是自己這會子診出了身孕,然後為了不去福王府得將樣子做足,她沒奈何隻好缺席了。明日又不逢沐休,王文靖也不能去,最後隻能讓樂儀一個人代表國公府去莊子了。


    姚舜英為了表達自己的歉意,在原先準備的紅包當中又加了一百兩銀子,還讓樂儀給張氏小張氏以及田家的孩子們個個都帶了東西,衣料布匹首飾吃食雜七雜八的小東西滿滿幾大包。加上跟隨去照顧的婆子丫頭五六個,一行人整整四輛馬車。


    王明達不放心孫女,原本打算將自己的兩個貼身侍衛派去的,卻被王文靖阻止了。這幾年大錦就是邊關一帶都較為太平,何況京畿地區治安向來是全國最好的。昌國公府在朝中又沒有什麽宿敵,去莊子不抄近道的話全部是官道,人來人往地怕什麽呢。不過為了穩妥起見姚舜英還是派了四個護衛跟著。


    王樂儀一想到要去莊子便樂得恨不能手舞足蹈。國公府的日子雖然奢華,可是一點兒都不自由,還是鄉下好。想起當初在田家灣和勇哥兒娟姐兒一塊玩耍的情景王樂儀就心情愉悅。嘿,不知道姨媽一家過得怎麽樣,要是能再回去看看再住上一陣就好。


    馬車駛出京城西門往昌國公府的莊子而去,車夫得到吩咐特地將車趕得很慢,難得出行的王樂儀忍不住掀起車窗的帷幕朝外望去。四月天氣,熏風習習,原野裏鳥語花香,令人心醉神迷。王樂儀正目不暇接心情舒暢之際,忽然聽到後頭有人喊道:“停下。停下,前頭可是昌國公府的馬車。”


    姚舜英一聽聲音,居然是朱照熹。這人怎麽來了,真是討嫌!劉媽媽趕緊遮住王樂儀將帷帽給她套上,自己探身出去道:“是福王府的四公子啊,您也出城了。”朱照熹嗬嗬笑道:“是劉媽媽啊,車裏坐的是王家妹妹吧。聽說田家二房家的兒子明日娶親,你們是趕著去喝喜酒吧。”劉媽媽道:“可不就是,四公子這是要去哪兒呢?”朱照熹道:“這不祖母生辰馬上就到,我去莊子裏頭挑點好東西。”


    劉媽媽道:“是這樣啊。那四公子您先請。咱們的馬車走得慢。可別耽誤了您的功夫。”說完高聲喊道:“將車子靠邊,讓福王府的馬車先過。”朱照熹卻道:“不用,橫豎我今晚要歇在莊子上,不急著趕路的。咱們兩家的車子一道走也有個伴,你說是不是啊王家妹妹?”這人臉皮真厚,可被人家點名詢問王樂儀不好裝啞巴,隻好答道:“啊,那個,你自己家的馬車快慢隨便你吧。”


    此後的朱照熹仿佛話癆一般,但凡看到什麽風景便大聲點評著征求王樂儀的意見,王樂儀真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劉媽媽的臉黑得可以媲美鍋底了,可又拿後邊的家夥沒辦法。首先這條路不是王家的。不能叫福王府的人滾蛋。然後又不能堵住朱照熹那張聒噪的嘴省得她來煩自家姑娘。


    王家的馬車走在前頭又走得極慢,後頭福王府的車夫得到自家主子的吩咐也極力將車趕得慢。可是畜生不比人,福王府的馬起先跑得較快,然後驟然慢下來很不適應,走了一陣後終於發起了脾氣。不聽指揮快跑了起來。後頭的馬一快跑。勢必要衝撞到前頭的馬車,王家除了最前頭王樂儀的車子之外,餘下的三輛車子的馬都不同程度低受了驚,那四個護衛見勢不妙便分頭去控製。不想然跑在最前頭的王樂儀的馬車忽然發狂撒開四蹄飛奔起來。車夫大驚,死命勒緊韁繩,結果馬不但沒慢下來還跑到了岔道上去了。


    岔道進去不遠就有一道高坎,馬車一翻跌了下去。車裏劉媽媽原本死命抱著王樂儀,可是車子一翻她被甩了出去。王樂儀也被拋出了馬車,半空中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當中,那人抱著她就勢一滾,兩個人一道落在了草地當中。王樂儀伏在那人身上毫發無損,隻是嚇懵了閉著眼睛半天不動彈。


    “姑娘姑娘你怎麽了?”劉媽媽正好落在不遠的水坑當中,除了胳臂擦傷之外也沒什麽大礙,她第一時間爬起來找自家姑娘。看到王樂儀趴在一個男子身上一動不動,真是嚇得魂飛魄散,趕緊連滾帶爬地撲過來顫聲喊道。“我沒事。”王樂儀睜開眼睛,卻對上了一雙幽深的眸子。那人笑得很開懷:“樂儀妹妹你沒事就好。”“曾家哥哥,是你救了我?”王樂儀雙眼大睜,方才那樣身手敏捷的人是平日裏文雅斯文的曾大郎嗎?


    “姑娘你快起來,曾大公子你還是趕緊放開我們姑娘,這樣可不成體統!”劉媽媽的臉陰的能爆出水來。“啊,我……”王樂儀後知後覺,臉賽紅綢手忙腳亂地想爬起來。可是越忙越亂,才剛起來一點點又跌了回去。“啊,跌了一跤腦子有點糊塗了,劉媽媽莫怪。”曾大郎翻身坐起,劉媽媽也將王樂儀從他身上拉開。


    “王家妹妹,王家妹妹,你在哪兒?”遠遠地朱照熹在大呼小叫。劉媽媽臉色一僵,看著曾大郎道:“今日多虧曾公子救了我家姑娘,大恩國公府自會報答。不過姑娘家的清譽要緊,曾公子是個厚道人,知道該怎麽做了吧。”曾大郎道:“劉媽媽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說完起身跑到另外一邊去尋車夫。車夫不幸撞在了崖坎上,此刻正暈死在那裏躺著。曾大郎一邊掐著他的人中一邊大聲呼喊。


    “王家妹妹,你沒事就好,嚇死我了!”朱照熹珍珠翡翠她們還有王家的護衛這時候都趕了過來。這時曾大郎也弄醒了王家的車夫,看到王家的人便喊他們過來將那車夫弄回城去醫治。


    “曾大郎是你啊,你怎麽會在這裏?”曾大郎道:“我騎馬出城兜風,看到你們的馬車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話便看到最前頭的馬車出事了。我不知道是王家妹妹坐在車裏,隻想著幫助車夫將車停下。誰知道還是慢了一步,車子翻下來了。沒法子我隻好和車夫一道跳車,誰知道車夫運氣不好撞在坎上。”他回答完朱照熹又衝王樂儀那邊大聲道:“王家妹妹你沒事吧?”


    劉媽媽撿起了帷帽早講自家小姐捂得嚴嚴實實,聽到這話趕緊大聲道:“多謝曾公子掛懷,我家姑娘無事。”說完對王家下人道:“咱們還要趕路去莊子,分出一輛車還有兩個護衛將他送回城裏醫館醫治順便告訴府裏的主子,就說姑娘有驚無險。其他人上車擠一擠,擠不下的走路。珍珠翡翠快下來扶姑娘上去。”在劉媽媽的安排下,王家人有條不紊地分頭行事,大家很快回到大路上準備再次上路。


    因為王樂儀的馬車損毀,朱照熹打算讓出自己的車子,卻被劉媽媽一口回絕。劉媽媽虎著臉對朱照熹道:“朱四公子,咱們還是各走各的為好,這車一多最容易出事了。方才是我們姑娘運氣好,毫發無傷,不然今日之事如何善了?我們姑娘可是昌國公爺唯一的大小姐,您說她要是有什麽閃失,我們國公爺將會怎麽樣?”


    朱照熹臉色陣紅陣白,一個字也說不出,最後隻好灰溜溜地吩咐福王府的馬車走了。曾大郎卻是一句話沒說,到了官道上策馬就走,一下就跑到前頭去了。不過他跑了一陣便拐入路邊樹林子等著,看到王家馬車過來了,才慢慢跑出來遠遠跟著,直到看到昌國公府的馬車平安進入自家莊子才掉頭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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