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冰月殿。


    周暄正坐在窗前發呆,門外侍女走了進來。


    “娘娘,李公公在外求見。”


    周暄眉頭微皺,疑惑道:“李公公?”


    “是的,娘娘,他還帶了好多禮盒呢。”侍女滿臉欣喜地說道,“李公公是大內總管,他老人家親自登門可是極少有的事情呢!”


    “請李公公在客廳等候,我馬上就來。”周暄一擺手,淡淡地說道。


    半晌,冰月殿客廳,李公公一臉笑容站起,對著緩步走進的周暄施禮道:


    “恭喜德妃娘娘,陛下開恩賞賜,請德妃娘娘接收。”李公公說著,右手拂塵一指,在他的身側,整齊地站著十餘名小公公,這些人手上均都抱著一隻精致的紅木錦盒,其內珠寶首飾之物琳琅。


    周暄的目光掃過那些禮盒,出乎李公公的意料,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喜悅之色。


    “多謝李公公!”周暄嘴角露出一絲平靜的微笑,輕聲說道。


    幾位侍女上前,從小公公手中接過禮盒,魚貫著走入內室。


    “德妃娘娘,陛下召您去養心殿見駕,轎子已在門外。”李公公滿是皺紋的臉上掛滿和煦的微笑,柔聲說道。


    周暄沉默少許,點了點頭。


    “請德妃娘娘沐浴更衣,老奴就在此等候!”


    周暄轉身,在麗兒和另外一名侍女的攙扶下走出客廳。


    半個時辰後,一行人已經在前往養心殿的路上,走在最前麵的李公公猶豫許久,手一揚,轎隊停下,李公公走上幾步,來到轎前。


    “老奴鬥膽,德妃娘娘可是有心事?”


    周暄一怔,看出李公公的擔憂,微笑道:


    “李公公多慮了,本宮隻是昨夜睡眠不佳,許是有些困意了,不妨事的。”


    李公公聽了,略一沉吟,低聲提醒道:“老奴見娘娘無精打采不要緊,隻是待會見到陛下,還請娘娘注意, 免得觸了龍顏。”


    “多謝李公公提醒。”周暄微笑,她自然能夠聽得出,李公公的話語絕對是善意的。


    李公公點點頭,臉上露出微笑,再次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欲言又止。


    “李公公有什麽話就說吧?”周暄疑惑道。


    “這個——”李公公略一猶豫,揮手讓侍女們離遠了一些,這才幹咳一聲,湊到轎前小聲說道:


    “德妃娘娘莫要擔心,依老奴看,陛下對德妃娘娘相比於其他兩位皇妃還是要特殊得多,就連這一次賜禮,娘娘您的也是最多的,而且前些日子,在養心殿,賢妃和淑妃均都隻留了一晚上。”


    李公公一邊說著,一邊緊張地望向四周,不過在看向周暄的目光中,大多數時候都是帶著一絲巴結討好的意味。


    他自幼入宮,在宮裏一呆就是四十餘年,察言觀色的本事早就練得如火純青,對於宮裏的一些事情,他雖然平日裏嘴上不說,心裏卻是通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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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皇後之位尚缺,根據他的推斷,德妃自然是最有可能的人選,為了生存,他也需要未雨綢謀。


    “多謝李公公告之。”周暄輕聲道,她的神色略有變化,眸中露出一絲複雜之色。


    “老奴多嘴了,嗬嗬。”李公公臉上露出深深的笑容,這笑容之下,就連腮間和額頭的皺紋都開始抖動起來。


    “起轎!”他一揚手,隊伍繼續前進。


    養心殿內,周暄剛一進門,便看到大廳內縛手而立的韓冰,隻不過,卻隻是一個背影。


    “臣妾見過陛下!”周暄望著那背影,欠身施禮道。


    身後,兩名侍女已經將殿門關閉,整個大殿給人一種清新怡人的感覺,上一次來這裏,周暄就有所感覺,這一次感覺更加清晰。這是韓冰在這裏布置了聚靈陣法的結果。


    韓冰聽到周暄的聲音,緩緩轉過身來,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柔和中帶著一絲欣喜,隻不過,這種目光卻是在很短的時間後轉為平靜,這一次,周暄低著頭,倒是沒有注意到韓冰目光的變化。


    幾日不見,韓冰倒是有些想她了。


    “你清減了。”韓冰看著她那略有蒼白的麵容,緩聲道。他走上前來,雙手輕輕扶起她的肩膀。


    “多謝陛下關心。”周暄抬頭。


    “朕這養心殿太過清靜,今天請你來,是想聽你撫琴一曲。”韓冰說道。


    周暄一愣,扭頭果然看到大殿的一側擺放了一隻古琴,看品相已是不凡。


    “陛下經常會感覺到孤獨寂寞麽?”周暄走向古琴,右手輕撫在琴弦上,一股極為舒適的感覺襲上心頭,她本是一個愛琴之人。


    韓冰沉默,沒有回答,是吧,也許他真的是經常會感覺到孤獨寂寞,身邊沒有愛人、沒有朋友,修道之人,大抵都是如此。


    隻是,韓冰的身上,還背負了太多的壓力,自從他從寂滅界中獲得重生,就很少有時候讓他感覺自己是輕鬆的。


    一聲琴音傳來。


    周暄無意間撥動了琴弦,僅僅是這單一的一道音符,就立刻為這空洞的大廳增添了一分活力。


    “陛下想聽什麽曲目?”周暄已在琴台前坐正,微笑問道。


    “彈你想彈的吧。”韓冰輕聲道,聲音略顯綢悵。


    周暄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語,琴弦之上、玉指跳動間,一道道音符飄蕩而出。


    這是一首曲風悠揚的曲子,韓冰自然不知道曲目的名稱,他極少聽琴。此刻聽起來感覺極為悅耳,聽著聽著,他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每一道音符。


    在這琴音中,韓冰難得的感覺到一分來輕鬆愉悅。


    周暄的目光,不時地望向閉目的韓冰側臉。


    “每一個愛琴之人,都有一顆感恩天地的心!”驀然間,周暄回想起自己在幼年的時候,家父曾經對自己的教誨。望著韓冰,她有些動容了,“他也會有一顆感恩天地的心嗎?”


    曲音悠揚終有盡,一曲終了,韓冰依然閉目,似沉醉其中。


    周暄正猶豫是不是該再彈奏一曲的時候,韓冰似自言自語般的聲音傳來:


    “如果我能夠拋開這一切,隻是單純地當一位凡間的皇帝,該有多好。”韓冰的聲音中透出悲哀,他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周暄一怔,望著韓冰,少許之後,輕聲說道:“老一輩人說,要把握現在、珍惜當前所擁有的。”


    韓冰回過頭,注視著周暄,輕歎一聲,搖頭道:“你不懂。”


    “前行之路或許迷霧重重,但靜下心來,終於撥開雲霧的那一天。”周暄站起身來,幽幽地說道:“我是不懂,或許你也不願意跟我說,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事情一直困擾著你。”


    靜下心來……珍惜當下……


    韓冰內心默念著這兩句,忽然之間,一股頹然的感覺湧上心頭,眉頭也漸漸皺起。


    “我不想聽這些空泛虛偽的言論。”韓冰臉上痛苦之色更濃,幾乎是吼著說了出來:“以後不要在我麵前彈琴!”說著,他右手抬起,對著那古琴虛空一握,隻聽啪的一聲脆響,整個琴身頓時四分五裂、化作粉末消散。


    啊——


    周暄驚叫一聲,本能地站起、退後幾步,一直退到牆邊,驚恐地望著韓冰。


    “滾!”韓冰目中透出血絲,衝著她吼道。


    周暄渾身一個激靈,眼圈一紅,張了張口想要解釋什麽,最終還是放棄了,轉過身,沿著牆邊遠遠地躲開韓冰,向著大門方向跑去,卻是在快到大門口的時候腳下一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著前方門柱撲去。


    韓冰背對著門口,在暴怒中並沒有發現這一幕,直到一聲沉悶的撞擊聲響起,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回頭便看到倒在地上的周暄,蒼白的臉上滿是血跡,額上更是有一個猙獰的血口子,從其內還有鮮血不斷的湧出。


    韓冰大驚之下,一步跨來,快速將她扶起,靠在自己的腿上,掌力輕吐,一陣靈力打入周暄體內,阻止了血液流出。


    周暄怔怔地望著韓冰,臉上的血液有一道流入她的嘴角,她此刻撞得有些麻木了,反而感覺不到疼痛。


    韓冰抬起手,輕輕擦掉她嘴角的血液,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隨後,他從納戒內取出一些藥粉,默默地開始為她處理傷口。


    看到傷口已經無礙,韓冰將她抱到龍塌上,周暄隻是感覺到一股濃濃的睡意襲來,很快便閉上了眼睛。


    床很是寬敞,韓冰坐在床沿,望著周暄那張蒼白的臉,陷入沉思。


    一直到深夜時分,周暄才醒過來,她感覺自己睡了一個很舒服的覺,似乎她好久都沒有睡過這麽安詳的覺了。


    在她清醒過來後,她立刻便想起了白天所發生的事,駭然之下一摸額頭,卻是發現傷口已經不在,一切都好似從未發生過一般。


    緊接著,她就看到了床邊的韓冰,此刻對方正望著自己發呆。


    “今天是我不對,你感覺好些了吧?”韓冰輕聲道,看到周暄並不為所動,他目光躲閃中,艱難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一萬多年的修道生涯、經曆無數殊死搏殺、生離死別,韓冰突然發現,這三個字確是極難從他的口中說出。他清晰地記得,第一次說這三個字,是在星際旅途中,對自己的小女兒雅然說出的。


    第二次說這三個字,是在侵犯了柳月之後,對她所說。而第三次說出,就是此刻、現在。即便是對青伶,韓冰也好像從來沒有說過這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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