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三年(至正十七年,公元一月,劉福通正式傳令三路北伐,西路的李武、崔德又以朱元璋部為先鋒,二月攻破武關,占據商州,並以此為據點,遣朱元璋分掠同、華諸州,兩人自率主力直撲長安,甘陝三輔震動,鎮守長安的豫王喇特納實裏及行省、行院官員惶恐無計,行禦史台治書禦史王思誠建議道:“察罕帖木兒乃驍將,賊軍久畏其名,可檄其來援但是眾將恐其來了之後收了自己的兵權,極力反對,一時委決不定。


    王思誠憤然道:“我等兵少,長安旦夕可破,到時還有我們容身立足之地嗎?”於是豫王豫王喇特納實裏才遣人傳信給察罕帖木兒,請他來援。


    察罕帖木兒接信大喜,與李思齊率精兵五千,日夜趕路,取潼關直入長安,在華州遇上朱元璋部。朱元璋知其勇猛,為保存實力,立即退守商州。察罕帖木兒在長安城下大破李武、崔德部,斬首無數。李、崔二人隻得率殘部退守南山(今秦嶺),最後避入興元路(今漢中)。


    大都以此功授察罕帖木兒為陝西行省左丞相,李思齊為四川行省左丞相。


    東路,接到命令的趙均用卻不願以身犯險,他在龍鳳二年十二月伺機攻破下邳,占據了徐州,誰知道龍鳳三年二月,卻被元廷知行樞密院事托克托匯集元帥薩爾達溫反攻得手,不但大敗一場,還丟了下邳,隻得退守徐州。


    趙均用接到劉福通東路北伐命令,又不敢不從,隻得遣部將毛貴率三千兵馬出海寧。毛貴沿著膠東半島海岸線北上,一舉攻破了膠州,斬殺簽樞密院事托歡,在山東占據立足之地。三月,毛貴攻破了萊州,守將山東宣慰副使釋嘉納自殺。毛貴繼續大發神威,同月攻陷了益都,益都王買奴逃走,接著又攻陷了濱州。在短短的兩個月裏橫掃了山東半島,嚴重威脅著元廷的腹地中書省。


    元廷急調江北河南行樞密院副使董摶霄為山東宣慰使,屯兵布藍奚抵禦毛貴的鋒芒。


    而劉福通正在積極籌備,準備中路北伐,這個時候的他急需江南行省的兵甲糧食支援,因此他以小明王的名義,同意冊封劉浩然為吳國公,並以盛文鬱、劉知六為正副宣詔使,南下江寧。


    龍鳳二年,李善長、常遇春等江南行省文武百官就上書擁立劉浩然為吳國公,但是被劉浩然婉拒。龍鳳三年二月,眾人趁著劉浩然納秦羅為妾大喜之時,又一次上表擁其為吳國公。按照劉浩然原意,又要婉拒,但是這次大家請出剛任江寧學堂的朱升老先生做說客。


    朱升勸道:“丞相今日已名動天下,江南之勢更是天下翹首,就國公已是勢在必行,如是再托辭,就顯得居心叵測,更引劉福通猜疑。”


    朱升的一番話讓劉浩然打消了疑慮,便同意了眾人建言。於是李善長、馮國用等人上表安豐,擁劉浩然為吳國公。


    劉福通正是對江南倚重之時,當即批準,並趁機派人來要錢要糧。


    龍鳳三年三月,劉浩然在江寧城外接住了盛文鬱和劉知六,還沒等盛文鬱文質彬彬地客氣一句,劉知六搶先開口道:“劉丞相,你在江南過得甚是逍遙!”


    聽到這有點盛氣淩人的粗魯喝問,盛文鬱、李善長等人都臉色微變,而劉浩然卻不以為然,鎮靜自如地說道:“相比起太保在前線浴血奮戰,我的確過得太逍遙了,心中有愧!”


    劉知六一拍劉浩然的肩膀,大笑道:“你是個爽快人,對我們劉家也是一心一意,比起那個三心二意的朱重八要強多了,我喜歡!”


    劉浩然連忙笑道:“太保是我的叔父,自然是一家人,自家人不幫自家人,還幫誰?”心裏卻在暗暗為朱元璋歎息,看來他在杜遵道這件事上讓劉福通起了疑心,所以雖然累次立下大功,可依然被拿來當槍使,處處打前鋒,估計日子不好過,幸好自己是穿越者,知道劉福通強勢,所以堅定不移地站在他那邊,比被局勢所惑的朱元璋要好過多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劉知六不由更高興了,連聲說道:“好,你有這個心,兄長和我都感到欣慰。”完全一副長輩的神態。


    劉浩然不動聲色,繼續與劉知六和盛文鬱周旋了幾句,然後將兩人迎入江寧城中。


    接連幾日,劉浩然大擺宴席,盛情款待盛文鬱和劉知六,還從秦淮河請來幾位名妓,招待兩人,搞得在安豐那個苦地方待久了的盛文鬱、劉知六流連溫柔,樂不思蜀,過了五日才想起辦正事。


    談起錢糧兵甲,劉浩然毫不吝嗇,揮手又是三萬石和兩萬套,他和李善長、馮國用商議過,劉福通在北方打得越激烈,江南所受的壓力就越小,就能越安心擴展自己的勢力。而且他們一致認為,就憑劉福通這樣居無定所,四處流動作戰,雖然能重創元廷,但是估計無法動搖元廷的根基,所以也不擔心劉福通憑借這些東西就能統一天下。


    看到劉浩然如此爽快,盛文鬱和劉知六不由大喜,連連稱讚劉浩然深明大義,恪守臣屬之道。


    龍鳳三年三月十六,盛文鬱當眾頌布小明王詔書,正式冊封劉浩然為大宋吳國公。


    劉浩然正式就任吳國公後,又在府中設下盛宴,款待盛文鬱、劉浩然兩人,因為兩人已經完成任務,即日要北歸了。


    酒喝到一半,劉知六半醉半醒地說道:“這江南真是個好地方,我都不想走了,在你這裏討個差事,做個富足翁,醉生夢死算了。”


    “如此甚好,江南行省大勢已定,正需要朝廷重臣來鎮守。劉知院要是想來,我願讓出丞相或者知院之職,隻是不知道知院是否願意屈就。”劉浩然笑著說道。


    “屈就?比起淮北那苦地方,老子願意在江南當一個知縣。不過你不用客氣,我來當江南的丞相知院,那是癡人說夢話,我也是帶過兵的人,江南上下的將士,哪個我指示得動?”


    麵對劉知六這不知是真是醉的話,劉浩然隻好笑而不語。而原本要開口的盛文鬱聽到這話,略有所思,當即也不開口,隻是埋頭喝酒。


    “江南這個地方,好是好,可惜能把你骨頭磨軟了。你也是我們淮上男兒,可不要在江南待久了,連刀槍都拿不穩了。到時我們在北邊頂不住了,還要靠你們去打韃虜!”


    聽到劉知六這話,劉浩然不由鼻子微微一酸,連忙勸道:“知院,太保正在指揮北伐反擊,我軍正勢盛,何出此言?”


    “自從跟隨兄長起兵,我這輩子算是跟韃虜幹上了。幾年血戰下來,老兄弟們不知死了多少,可惜元廷的走狗殺了一批又起來一批,他娘的,這天下願意當韃虜走狗的人怎麽就這麽多!”劉知六借酒說著一些掏心窩子的話。


    “俗話說刀槍無眼,別看我們現在鬧得凶,指不定哪一天就人頭落地。我們地處江北,韃虜逼得那個叫凶,連喘口氣的工夫都不給你,更不說什麽種糧食,要不是你源源不斷提供糧食,軍中指不定哪天要以人肉為軍糧了。”


    劉知六的話讓劉浩然不寒而栗,他沒有想到表麵上看去形勢一片大好的紅巾軍居然形勢嚴峻到了這個地步。想想也是,劉福通部與元軍在淮北、河南一帶來回地拉鋸戰,其慘烈程度不言而喻,而對地方百姓造成的傷害也極大,正因為如此,到後來曆史上的劉福通攻占了汴梁,還差點攻破了大都,但是後力不繼,被元軍反撲成功,最後便宜了朱元璋。


    “請太保和知院放心,江南行省不但會繼續支援糧草兵甲,而且十餘萬將士枕戈待旦,隨時候命!”


    劉知六大叫兩聲,又連喝幾杯酒下去。


    在碼頭告辭的劉知六突然說道:“聽聞定遠軍有悲歌一曲,將士們喜歡在臨戰前高歌,歌畢無不有慷慨赴死之心,能不能讓我聽聽?”


    劉浩然點點頭,當即昂頭高歌道,眾人聞聲也不由高合,一時歌聲傳遍大江。


    “熊熊烈火,焚我殘軀。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劉知六聽得淚流滿麵,連聲歎道:“此歌正合我教義,高歌一曲,渾身上下的血都熱了,難怪定遠軍能悍不畏死。”


    待他踏上船隻,突然轉身向劉浩然高聲道:“浩然,如果我和兄長戰死沙場,記得為我等高歌一曲。”


    劉浩然不由含淚抱拳高聲道:“我一定銘記在心!”


    自此,此歌傳遍大江南北,無數紅巾軍與元軍對決時皆高唱此歌,然後慷慨赴死,元廷上下對此極其畏懼,稱其為妖咒。


    看著遠方消失在水天一際的船帆,劉浩然久久不能平靜,突然轉身對身邊的馮國用、李善長道:“恨不能身臨江北,親手殺敵!”


    馮、李二人連忙勸道:“丞相何必急於一時,待江南兵強馬壯,民豐糧足,自是舉兵北伐之時。”


    是夜,劉浩然在府中備下酒菜,邀馮國用獨談。


    “國用,世人皆稱我仁義,但是實際上我為人如何,你很清楚。”劉浩然喝了一杯小酒,低首說道。


    馮國用輕輕拈著手裏的酒杯,在慢慢品味劉浩然話中的意思。劉浩然非常信任他,什麽事都不避他,所以天下最了解劉浩然的人是他。劉浩然處處表現得有情有義,並以此牢牢地籠絡住了常遇春等一大批將領,對他是死心塌地,而所據之地的百姓更是民心盡收,無不稱讚。一時仁慈很容易,但是處處仁義,讓人無可挑剔,卻很難做到,劉浩然能做到這一步,沒有大毅力是很難做到的。


    但是在暗地上,劉浩然卻不乏權謀,他先是極力拉攏郭子興、朱元璋,但是對郭子興之死、朱元璋的陰謀都明察洞悉,不但不加以阻止,反而在其中暗中推波助瀾,讓朱元璋上位。隨即又在杜遵道事件上擺了朱元璋一道,朱元璋遣密使去拜訪杜遵道沒錯,但是這個消息卻是劉浩然讓定遠軍的探子悄悄密告於劉知六,結果朱元璋被劉福通猜疑,不得重用。


    還有陳野先,表麵上劉浩然是輕信他的承諾,將其釋放,實際上劉浩然早就知道陳野先靠不住,隨後又以一封含糊不清的密信假福壽的手殺了陳野先,以此招降了陳兆先和其部屬。


    江寧學堂擴建侵占民宅案不必說了,就連杭州關稅司案件也是劉浩然密令內察司安插在關稅司的一名小吏偷偷地將四家商人申報表藏起來,剛好過了期間再悄悄放回原處,然後再讓密探唆使商人告狀,可以說那幾名關稅司官員是稀裏糊塗獲罪的。


    種種類類,說明這位以仁義和能征善戰聞名天下的吳國公其實上城府極深,而且不乏權謀手段,在馮國用看來,簡直與三國演義中曹操和劉備一般,是奸雄與仁義的混合體。


    過了一會,馮國用含糊地勸道:“護軍,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劉浩然搖搖頭道:“國用,現在我的權柄益重,我很擔心啊!”


    馮國用心裏不由一跳,他有點不清楚劉浩然話中的意思。現在他成為吳國公,已經是江南的土皇帝了,勢力在天下也是屈指一數的。的確,他的位置和權力一天勝過一天,已經與當年的定遠營統領大不一樣,他現在還擔心什麽?難道開始猜疑起部下的忠心。馮國用有點不敢往下想了。


    “我擔心自己會迷失在權力之中。權力真是個好東西,它可以決定無數人的生死,可以獲得無數的財富。我擔心,將來我獲得權力越大,越難以抵擋它的誘惑。”


    馮國用暗自舒了一口氣,的確,權力讓人瘋狂,史書上很多人就是經不起它的誘惑,尤其是許多君主,登上九五至尊後,就越發對手裏的權力看重,生拍別人奪走,於是便開始猜疑起臣屬來。現在劉浩然能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說明他還沒有迷失。


    馮國用想了想,小心地斟酌著自己的詞句:“護軍,你還沒有失去你的赤誠之心,所以不必擔心。”


    “赤誠之心?”劉浩然有點詫異。


    “對,護軍大人對天下百姓的赤誠之心。當日護軍孤身屈見我們兄弟倆,我們正是被護軍這種心懷天下的赤誠所打動。而護軍後來所作所為,分權、立法,無不為百姓而想,所以臣下說護軍赤誠之心不失,不必過於擔心。”


    “赤誠之心,心懷天下。”劉浩然喃喃地念叨,的確,自己以前在網上與網友討論曆史的時候,總是對明朝有一種悲憤之心。朱元璋趕走了韃虜,卻把天下當成了自己的私物,先是大殺功臣,拚命地集權,然後又用八股文固束住中國文人的思想,培養出一批虛偽、僵化的士大夫,最後被一幫奴隸主奪去了天下,讓中華文明徹底大倒退。


    自己穿越之後,心中這股悲憤一直在湧動著,所作所為也無不在被這個悲憤所驅使,拚命地想改變國家和民族的命運,但是這股悲憤能不能最後抵擋住皇帝這至高無上權力的誘惑?自己會不會為了追逐權力而大肆**權術?最後走上和老朱一樣的路?


    劉浩然搖搖頭,自己心裏也不敢確定。人是會變的,曆史上的朱元璋打天下時對屬下多好,坐穩皇帝後立即翻臉不認人,那叫一個狠。這種事情隻能靠自己去琢磨,別人沒法勸,也不敢勸。


    劉浩然暫時放下這件事,開始轉換話題:“國用,從目前情況來看,江南周圍沒有什麽大事,你看我們最著緊的事情是什麽?”


    看劉浩然不再提那個敏感的話題,馮國用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氣,連忙應對起劉浩然的問題。的確,從目前的局勢來看,江南周圍沒有什麽大事,劉福通正在全力北伐,努力打破元軍對淮北的壓迫,張士誠正在消化新占的地盤,而徐壽輝天完朝剛重新開業不久,也正在努力擴張地盤,與元廷爭奪湖廣。環視而下,江南行省除了繼續向南擴張,還真沒有什麽大事。


    “我看首先要處理與方國珍的關係。”馮國用斟酌一番說道。


    “為何?”


    “我軍擴張勢力,無非是兩條路,一路從徽州繼續南下,取江西行省,一路從建德、杭州南下,取浙東道。江西行省不必說,主要對手是元廷,我們隻管打就好了。但是取浙東道就要與方國珍勢力發生衝突,不好好處理恐怕兩家要翻臉。”


    劉浩然點點頭,前次方國珍派來使者,兩家隻是匆匆初談了一番,定下兩家和好的協議,很多細節都沒有深談,現在的確要與這位割據浙東的地方實力派好好談談。


    “國用,你看如何談?”


    “方國珍起兵甚早,但是占據溫州、台州、慶元路(今寧波)便不思進取,看來是個野心不大之人,與張士誠相仿。我們可以先與他明言,我軍絕不會侵犯他三處地盤,但是他必須不得阻撓我們攻取浙東道其它地方。”


    “他會同意嗎?”


    “不同意便兵戎相見,常遇春、傅友德他們不是正埋怨沒戰打嗎?”


    “那倒是!”劉浩然不由笑了,現在江南行省實力雄厚,也不畏懼方國珍,真要撕破臉,他也討不到好。不過劉浩然想的更多,方國珍占據的地方都是好地方,剛好卡住南下的海路要道,尤其是慶元路,那是個大海港,更是南北海路的要道,劉浩然對此可是垂涎不已。


    “那就先跟他談談,不過我們先要把與方國珍的通路打通。”劉浩然最後定奪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帝國的榮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曾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曾鄫並收藏帝國的榮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