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一會就到了夏五月,劉浩然一直坐鎮在當塗,而定遠軍也沒有什麽大的動作,隻是丁德興、華雲龍部攻取了潥水,對江寧方向做了一次試探性的進攻。這是因為在劉浩然的心裏,元軍水師一直像一根釘子死死釘在了定遠軍地盤的心窩裏,不除掉這個心腹大患,定遠軍不敢四處出兵。所以劉浩然一邊加緊整頓地方,繼續操練軍隊,一邊在暗暗地等待機會。


    終於,這個機會被等到了。


    四月曼濟哈雅率元軍水師大舉西進,這次他們結陣而進,步步為營,定遠水師找不到下嘴的機會,又無法在正麵取勝,隻好節節後退。五月初,曼濟哈雅率水師封鎖了采石磯和姑孰口江麵,斷絕定遠軍的退路。而在陸路,元廷義軍元帥陳野先在方山休整了一段時間,補充了大量兵力和軍械,於是拔寨西進,沿江而上,準備與元廷水師一起擊破定遠軍,收複當塗城。


    劉浩然留一部分兵力固守當塗城,自己親率主力大軍先屯集於姑孰口,與元廷水師主力對峙,而對陳野先,隻是以葉升、茅成所部迎敵。


    葉升和茅成按照劉浩然的計劃,邊戰邊退。陳野先所部一連攻克了江寧鎮、慈湖、太平鎮,一時氣焰囂張,銳不可擋,而陳野先更是越加的驕橫,完全忘記了自己被定遠軍大敗的曆史,認為對手不過如此。


    看到陳野先進軍順利,接連獲勝,曼濟哈雅立即率水師主力移駐采石磯江麵,準備和陳野先水陸合攻,收複江防要地采石磯。


    “回護軍,華統領和胡統領的步兵團也敗退了。”馮國用在旁邊輕聲稟報道。


    “華雲龍和胡大海也敗了?”劉浩然笑著應道,“看來陳野先還真是一員猛將,現在該鄧友德和趙德勝去敗陣了。”


    為了打贏這一仗,劉浩然遣含原俞廷玉舊將華高替守蕪湖,換回鄧友德和胡大海,遣含山人仇成守潥水,換回丁德興和華雲龍,把主力步兵團全部集中起來了,不過這一切都做得隱密,絲毫不敢讓元軍探知。


    “護軍,再敗退就到了襄城橋了。”汪廣洋在一旁提醒道,他對自己的主公劉浩然頗有好感,尤其是其喜讀史書兵法,而且不恥下問,持學生之禮向自己和陶安、李習等人請教,兩個多月下來,他們一幫子儒生文人都認為劉浩然是個好學向文、禮賢下士之人,與其他草莽英雄截然不同。


    “是的,襄城橋是進取采石磯的陸路要道,如果我們在那裏再敗,陳野先可能會懷疑的。朝宗先生,傳令下去,以常遇春、丁德興所部扼守襄城橋,務必力戰不退。”劉浩然對陶安等人都是尊稱先生,與馮國用、李善長等人的待遇不同,而陶安等人也非常欣賞這種尊重。但是馮國用。李善長卻對此毫不在意,在他倆看來,稱呼先生的確是尊重,而對自己劉浩然是直呼其名,這反而顯得更親近,都是一起拚出來的老兄弟,太客氣反而生分了。


    而且馮國用對劉浩然用兵非常自信,他認為劉浩然的用兵除了戰略目光非常深遠之外,在戰術上卻能針對敵將心思,絲絲入扣,引君入甕。當然,他不知道劉浩然以前多少學過一點心理學知識,按照劉浩然的想法,無論是作戰打仗還是政治鬥爭,都是與人鬥。通過收集對手過去所做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分析他們的心理活動規律,然後對症下藥,這才叫做用計。以前出名的謀士陳平、郭嘉、賈詡等無不是這麽做的,隻不過劉浩然不是天才,隻能能夠利用超時代的學識,進行係統的科學分析。


    過了半個時辰,隻聽到前麵殺聲震天,號鼓連連,看來陳野先這次踢到了鐵板,而且不是一般的鐵板。不過陳野先知道襄城橋位置的重要性,定遠軍抵抗地越激烈,他就越覺得勝利不遠了,隻要突破襄城橋,就可以一路直趨采石磯的後翼,到時和水師前後夾擊,采石磯定能唾手可得。


    於是陳野先連連號令部下,用命強攻,無論傷亡如何慘重也要攻下襄城橋。但是由於地形所限,陳野先無法將他的數萬大軍全麵展開,隻能數千一批地向前攻,對扼守要道的定遠軍長矛方陣有點無可奈何。


    “采石磯江麵上的元軍水師有什麽動靜?”劉浩然聽著前方的動靜,突然問道。


    “曼濟哈雅仍然橫舟江麵,按兵不動。“馮國用連忙答道,“看來護軍所料不假,這些蒙古將領打得都是一個主意,隻有看到采石磯後麵出現了陳野先的旗號才肯發動,生怕自己主動出擊會吃虧。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劉浩然點點頭,他正是看準這一點才敢集中主力伏擊陳野先部,要是曼濟哈雅稍微勇猛一點,與陳野先同時發動,直攻采石磯,劉浩然倒是不好辦了,隻有暫時讓出采石磯力攻打陳野先,不過變數就會大很多。


    陳野先看到自己的部下在定遠軍陣前碼了厚厚的一層屍體,終於逼得定遠軍開始緩緩向後退。他不由長舒了一口氣,與定遠軍作戰,還真是不好打。定遠軍調度有法、進退有度,加上軍法森嚴,將士們又悍不畏死,自己完全是靠人海戰術才取得了一連串的勝利。看來定遠軍這支仁義之師還是有自己的缺點,過於愛惜將士們的性命,一旦遇到敢拚死命的進攻,為了避免傷亡慘重,都會主動撤退。打仗那有不死人的,自己經曆的戰事,那一次不是屍山血海。仁義聽上去倒是挺能蠱惑人心的,可是慈不掌兵,一味的仁義能打勝仗嗎?


    陳野先一邊在心裏腹誹著,一邊傳令大軍繼續加緊進攻,力爭盡快突破襄城橋。這時他的兒子陳兆先趕了上來。


    “父親,我總覺得不對,定遠軍盛名之下豈能如此不堪一擊,恐怕其中有詐。”陳兆先提醒道


    “我兒能這麽想,我很高興。”陳野先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道,上陣父子兵,這兵荒馬亂的,萬一哪一天自己死於陣前,這軍隊還要兒子繼續帶下去,這樣才能保住陳家在這亂世占有一席之地。


    “定遠軍兵力分散於蕪湖、潥水等地,而且其主帥劉浩然又是聞名江淮的仁義之人,最怕的就是與他人死拚。再說了,定遠軍哪裏是不堪一擊,我們從方山過來,已經傷亡近萬人,兵力幾乎損失了三停。打到這個分上了定遠軍才徐徐後退,已經足矣。”


    看到兒子還是一臉的擔心,陳野先繼續說道:“我兒放心,攻取襄城橋後,我會謹慎用兵的,你先回後軍去,照顧好輜重糧草,那些可是我軍的根本。”


    陳兆先猶豫了一會,隻得聽從父親的命令,回去後軍。


    過了半個時辰,定遠軍終於從襄城橋退出,陳野先急令前軍跟進,直趨采石磯。當陳部前軍剛過軍正在過襄城橋時,定遠軍突然返身殺了回來。


    常遇春步兵團居丁德興、趙德勝兩團居左右,近萬定遠軍軍士挺著長矛,列成方陣,快步直衝陳部前軍,頓時正在慌忙整隊的陳部前軍殺得手忙腳亂。


    隻見丁德興身穿一身皂袍,率領數百輕騎直衝陳軍陣他揮舞著長柄刀,一刀就將眼前的一員敵將砍翻落馬,然後長刀一掄,旁邊幾個敵騎不是斷臂就是掉頭,紛紛落馬。丁德興去勢不減,率領精銳在陳部前軍中橫衝直撞,前無擋者,不一會,丁德興身上的白袍上沾滿了點點血跡,如同桃花朵朵開,紅得耀眼也紅得妖豔。他率部在陳部前軍中來回縱馳,不一會就將其部衝得亂七八糟。


    正當陳野先驚惶之下調集兵馬準備接應前軍時,傅友德、胡大海、葉升所部直衝其中軍,而最前麵打前鋒的正是花雲的仗劍營。隻見花雲等仗劍營五百劍士,在陳部中軍裏騰躍閃挪,輕盈靈活地奔走於將士之而手裏的長劍,如毒蛇翻飛,劍劍直撲陳軍將士的脖頸,或一推,或一拖,劍鋒掠過,陳軍將士就捂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如同一截木頭般倒下。不一會,地麵上倒下了上千具陳部屍體,都是被割喉而亡。


    正當陳部中軍被嚇得節節後退之際,傅友德、胡大海、葉升督其所部,輪番衝擊陳部中軍,很快就衝出一個缺口,占據了襄城橋,至此,陳部數萬大軍被攔腰截成了兩段,各自為戰,而陳野先的軍令已經出不了五百步之外了。


    就在這時,鄧友德、華雲龍、茅成對陳部後軍的一擊成了壓倒陳軍的最後一根稻草。三人率部直衝陳部後軍,見人就殺,見車就燒,不一會就火光衝天,屍橫遍野。幾位部將看到大勢已去,架住死命要上前去救父親的陳兆先,拔腿先行逃遁。


    到了下午,陳軍終於全軍潰散,四萬多人狼奔鼠竄,各自逃散。主帥陳野先被華雲龍擒於軍前軍總管花茂降。


    劉浩然見大勢已定,立即移師采石磯,準備與水師夾擊元廷水軍,誰知道曼濟哈雅見機地快,看到不遠處的陸地上殺聲震天,而陳野先部遲遲未到,知道大勢不好,立即起師東退,根本不留給劉浩然機會。


    劉浩然站在采石磯上,無可奈何地看著越來越遠,幾乎看不到蹤跡的元廷水師後隊,不由轉過頭來對馮國用道:“最後我們還是功虧一簣,這一仗算不得全勝。”


    “護軍,你此前不是說過打仗能贏六分就是勝仗,現在我們已經全殲陳野先部,斬斷了元廷的陸路之師,元廷的水路之師就成了孤軍,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國用,的確是**之過急了。不過元廷水師是我們的心腹大患,不能除去它,我們就無法全力圍攻江寧,現在我們大敗陳野先,曼濟哈雅已經是驚弓之鳥,下次要想再逮著他,可不容易了。現在各地的義軍是風起雲湧,真是時不待我。”


    正說著,華雲龍等人將陳野先押到。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頭發零亂,衣甲破爛,狼狽不堪的陳野先見到了劉浩然就昂首叫道,並死也不肯下跪。


    “成王敗寇,陳元帥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個道理嗎?”劉浩然淡淡地說道。


    “敗也就敗,我無話可說。”陳野先默然了許久言道。


    “你可願降?”劉浩然試問道。


    “你隻不過是想讓我去收降部屬而已。”陳野先瞪了一眼劉浩然道,“也罷,跟著我吃了敗仗,我也無顏對他們,就讓他們各自活路去吧。”


    說罷,陳野先要來筆墨,寫下幾封書信,交給領軍退回慈湖、江寧鎮的幾個將領,一一招降了他們。而他的兒子陳兆先卻不知道為何不為所動,接到書信後徑直回了方山,繼續招兵買馬。


    劉浩然見陳野先很上道,當即下令釋放了他,並好言相撫,以安其心。這時傅友德趕來稟報陳軍中有不少婦女也一同被俘獲,請劉浩然定奪如何處置。


    “將士們從征,無非圖的是金銀女子,這些婦人都是將士們西進時一路擄掠而來的。”麵對劉浩然的詢問,陳野先滿不在乎地答道。


    “今日你擄掠他人妻女,難道不怕來日他人擄掠你的妻女。”劉浩然惻然道。


    “這世道,活一天得一天。”陳野先歎了一口氣答道。


    劉浩然默然無語,繼而傳令將所俘女子放還回家,無家可歸者依慣例在定遠軍中擇人而嫁,歸於家眷之中安置。


    一時間聞訊趕來認親者接踵而至,各家各戶無不感謝定遠軍的恩德,然後各自相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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