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速軍絕塵而去後,定遠軍前陣也抓緊時間進行休整,死傷的軍士被抬了下來,分別處理,兵甲損壞的軍士們趕緊換上新的兵甲,隻是輕傷的軍士們用兜裏的幹淨布條為自己簡單地包紮,弓弩營的弓弩手們加緊補充箭矢,或更換拉斷掉的弓弦。數千背著大背簍的輜重兵不停地在隊列中穿行,給軍士們遞送軍械物資。


    忙完這一切後,輜重兵全部退出,眾軍士又繼續手持長矛肅立在陣等候新的命令。聽到遠遠傳來的號聲,大家都知道營下令反擊了。


    隨著傅友德一聲令下,各團的首席鼓手率先敲響了掛著的小鼓,各營各隊的鼓手也跟著節拍敲擊自己的小鼓,在鼓聲各營官依次高喊一聲:“前行!”,各隊長矛手將長矛扛在肩上,隨著節奏依次列隊走出,不一會,三個巨大的方陣開始緩緩啟動。


    除了旗幟在風中的甩動聲和有節奏的鼓聲,就隻有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以及時不時響起的軍官、士官的鼓勵聲。


    看著如山結牆緩緩推進的定遠軍方陣,不僅寬徹不花有點慌了,他屬下的不少元軍將士們也有點慌了。整齊有節奏的步伐,肅殺而嚴正的軍容,展現出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仿佛前麵就是刀山火海,他們也能趟過去。


    在行進中的定遠軍前陣,上至傅友德,下到普通軍士,都在感受著這種集體的力量,正如劉浩然所說的一樣,一支長矛不可怕,但是成千上萬支長矛匯集在一起,向一個方向刺去,那就沒有什麽力量可以阻擋了。


    當大方陣行進到元軍不遠處,卻隨著急促的幾聲鼓聲停了下來,所有的聲音都在這一刻消失了,整個戰場就隻有偶爾幾聲馬嘶聲,顯得無比的空曠。這驟然的一變,讓元軍將士們猛地一驚,都在揣測對麵的定遠軍想幹什麽?


    突然,一個慷慨激昂的歌聲響起:“熊熊烈火,焚我殘軀。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近兩萬定遠軍將士們在齊聲高唱這首定遠軍最流傳的軍歌。巨大的聲音淹沒了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元軍將士都在這充滿悲憤的歌聲不由自主的暗暗發抖。


    而高歌的定遠軍將士們卻露出堅定不移的神情,他們的臉上充滿了視死如歸、義無反顧,的確,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既然如此,那生亦何歡,死亦何苦,隻有奮力向前,才有自己和子孫後代的出路。定遠軍將士們一邊唱著這首歌,一邊想起了自己的親人和過去,想了起參事、錄事們所說的話,不少人的臉上開始流出淚水,在那一刻,定遠軍將士們已經覺得生死不是那麽重要了,他們的眼裏隻有對麵不遠處的敵人,隻有那即將到來的勝利。


    劉浩然也隨著中營將士齊聲高歌著,他的眼睛也是通紅的。歌聲一畢,紅著眼睛的馮國用不由輕聲感歎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而劉浩然卻搖著頭答道:“並不是我們不畏死,而是因為除了生死,我們已經一無所有了。”


    近兩萬定遠軍將士歌畢後突然出現了短暫的寂靜,一個聲音暴喝道:“舉矛!”上萬將士齊聲大吼了一聲:“呼!”以做響應,然後是無數的長矛斜舉向前方,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無窮無盡。


    “前進!”隨著這個聲音,剛才停止的三個大方陣在鼓聲中又開始啟動了,不過這次方陣多了一份銳不可擋的殺氣。


    看著密密麻麻指過來的鋒利矛尖,寬徹不花突然驚醒過來,手忙腳亂地狂呼著:“放箭!放箭!”


    上萬元軍弓弩手在拚命地張弓放箭,如雨般的箭矢仍然抵擋不住越走越近,並開始小跑衝擊的定遠軍將士們。而定遠軍前陣弓弩手也開始反擊,用箭雨覆蓋最前麵的元軍將士。


    短短的近百米距離很快就衝過去了,定遠軍將士們在軍官和士官的號令和提醒下,逐漸把隊伍散開,形成了前後交錯的隊形。在奔跑他們已經顧不上身邊的戰友同袍倒下去多少,他們隻有一個念頭,衝上去,把長矛刺進敵人的胸膛去。


    看到箭矢無法阻擋定遠軍的前進,長長的長矛閃著寒光直逼自己,最前麵的元軍不由地發出絕望的叫聲。定遠軍長矛有一丈多長,元軍的長槍幾乎不到它的一半長,他們實在想不出有什麽東西能擋住那長矛的全力一刺。


    最前麵的鋒利長矛借著衝勢轟的一聲刺進了元軍將士身體,鐵甲、皮甲在這巨大的衝擊力前麵都成了一張薄紙,血水在同一刻迸射出來。第二排長矛手從錯位的縫隙中衝了出去,把長矛刺進了另一批元軍將士的身體,接著是第三排長矛手繼續往前衝,而第一排長矛手已經抽回自己的長矛,繼續向前進,如此交替,連綿不斷地向元軍前刺。後麵的長矛手則隨時候命,上前補充倒下去的戰友。


    不到短短的一刻鍾,元軍前陣已經是腥風血雨,他們無法抵擋這密集而凶狠的長矛前刺,數千軍士被刺成了血人倒在地上,隻有少數人還能痛苦地發出微弱呻吟著,兩條長長的血槽在一瞬間就放掉了他們近一半的血。


    看著還滴著血的長矛繼續向自己衝來,不少元軍軍士嚇得臉色鐵青,他們紛紛丟下兵器,調頭就跑,甚至有膽子小的新兵,嚇得一**坐在地上,淚水和屎尿齊流。不一會,元軍前陣一片混亂,軍官將領們已經無法收攏自己的部屬,在如林的長矛麵前,誰也不能再保持勇氣了。


    寬徹不花也慌了神,連連發令,要求將領們重整所部,堅決頂住定遠軍的長矛陣。但是隨著定遠軍的層層推進,元軍前軍的混亂已經開始向後蔓延。元軍軍紀渙散的毛病又開始暴露無遺,有的將領奉命帶著部屬往前衝,有的將領卻帶著部屬徘徊不前,有的將領帶著部屬節節後退,反正都在幹著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


    劉浩然看到兩軍已經戰作一團,而且己軍節節推進,已經前進了數百米,便轉身對馮國用說道:“國勝善側擊,該他上場了,等他把元軍再絞一刀後,就該三哥和仗劍營突擊了。”


    接到命令的馮國勝率部急行軍,繞到元軍的側翼,然後列陣舉矛狠狠地衝了進去。這一擊不要緊,整個戰場已經是要滾沸的油鍋,馮國勝部的加入就等於潑了一瓢水進去,轟的一聲算是徹底開鍋了。


    而接到突擊命令的常遇春一馬當先,沿著傅友德衝出的缺口就往裏麵硬衝,他先是張弓搭箭,一連十幾箭,箭無虛發,把前麵礙眼的元軍軍官將領一一射倒,然後把弓箭遞給衛兵,換上一把長柄刀。他把刀一揚,其部齊吼一聲便直衝過去。


    常遇春步兵團軍士們骨子裏學足了主將的彪悍,一個個挺著長矛在元軍陣中橫衝直撞,前無擋住。其中兩個人格外引人矚目,一個站在率先隊中舞著環刀東劈西砍,把漏進來的元軍軍士一一放倒,另一個則指揮自如,手底下的長矛手簡直成了收割隊,一茬茬地收割元軍,他們正是葉升和藍玉。


    常遇春團一口氣殺透了兩、三百米,已經可以遙遙看到寬徹不花的中軍了。而這時,元軍的抵抗也越來越激烈了,因為圍聚在寬徹不花周圍的都是精銳部隊,多少還有些戰鬥力。常遇春看到自己隊伍受阻,不由大吼一聲,策馬從旁邊衝了上去。隻見他坐在戰馬上有如殺神,手裏的長柄大刀如蛟龍翻騰,硬是在元軍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他一踢馬刺,長刀一翻,疾如閃電一般向最凶悍的元軍將領劈去,元軍將領一驚,連忙舉槍一架,咣當一聲,火星四濺,元軍將領頓時覺得手臂一酸,覺得泰山壓了過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常遇春已經換成單臂握刀,猿臂一舒,長刀驟然往前又遞了幾尺,挾著一道白光向元軍將領飛去,噗通一聲將其頭顱砍飛了,隻剩一具無頭身軀還坐在馬上,手裏的長槍還保持原狀。


    常遇春再一踢馬刺,人馬嗖的一聲又前衝十幾步,刷刷又是幾刀,連續砍倒幾名元軍將領,然後繼續在元軍叢中橫衝直撞,東劈西砍,不一會就殺出一大塊空地來了。看到這番情景,周圍的元軍不由膽怯,畏畏縮縮地不敢上前。常遇春一揚長刀,大吼一聲:“給我殺!”


    後麵的常遇春步兵團見主將如此神勇,不由士氣大振聲大吼了一聲,挺著長矛就往前繼續衝去。直殺得元軍中軍人仰馬翻,連連後退。


    正當寬徹不花驚恐不安時,一陣馬蹄聲傳來,隻見一支不到五百人的定遠軍騎兵直衝過來,他們身穿鐵甲,外套紅衫,頭盔上紅纓流光。最前麵的一人手持長劍,所遇之敵一個回合就被刺翻,旁邊一人也是勇武無比,隻見他手持馬槊,或戳或掃,幾息時間就把十幾名元軍騎兵放翻馬下。


    他們正是定遠營仗劍營,經過一年多的招募和訓練,已經有四百多人,今天是他們第一次正式亮相,而且經過改進後,他們已經不限於步戰成為突擊鐵騎。打頭的正是他們的統領花雲和新加入不久的趙德勝。


    仗劍營直衝寬徹不花,他的宿衛軍連忙迎戰,誰知被仗劍營如割麥田一般,呼喇幾下就衝出一個大口子。寬徹不花的怯薛歹趕緊迎了上來,仗劍營隻是微微一頓,但攻勢依然不減,尤其是花雲和趙德勝,長劍和馬槊在他們出神入化,那些怯薛歹“勇士”很快就像被切菜砍瓜一般殺散。


    看到定遠軍這支鐵騎幾乎停沒有停就向自己衝了過來,寬徹不花倒也不猶豫了,調轉馬頭就跑,其餘怯薛歹、宿衛軍也哄的一聲散了,各自逃命去了。


    趙德勝衝了過去,一揚馬槊,戳翻幾個來不及跑的元軍將領和軍官,拔出腰刀,一刀就把寬徹不花帥旗砍倒了。看到元軍帥旗倒下,定遠軍爆發出一陣歡呼聲,而元軍士氣大落,各部開始各顧各,自謀生路了。


    元軍在雞籠山大敗,主帥寬徹不花一口氣逃到了了無為才算安下心來。劉浩然遣葉升等人率三千輕騎一路追殺,一直追到濡須河才算完。七萬元軍不但將雞籠山輜重糧草損失殆盡,而且一路上丟盔卸甲,慌不擇路,丟棄的兵甲、旗仗和屍體、傷兵沿路散布,足足蔓延了上百裏。最後跟著寬徹不花逃到無為城的不足五百人。此役,七萬元軍傷亡超過兩萬,其餘四萬多人被俘。


    劉浩然稍事休整,留下陳德、楊璟步兵團收拾戰場,看押俘虜戰利品,其餘主力調頭回和州,準備對付已經成為孤軍的速該木兒花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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