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建安五年(公元2oo年)許昌。


    2月的天氣雖然還是春寒料峭但丞相府中對麵而坐的兩人卻似乎不覺一點冷意。他們的臉上甚至泛起隻有高溫才能逼現出的紅潮。


    漢大丞相曹操正與遠方來客在紋枰上進行最後的爭奪。


    忽然沉默已久的室內爆出得意的大笑。曹操挺直身軀道:“阿飛先生你輸了兩路。”


    我一骨碌跪起來又仔細看了好幾遍心中嘀咕:“不對呀我在3o手之前就算得清清楚楚我的白棋有67目他的黑棋隻有63目。照理是我勝4目啊怎會輸兩路呢?難道他這麽先進知道我們那邊是貼目的?不可能啊!”


    臨來之前我還專門叮囑自己:東漢的圍棋是白先黑後不貼目對局前還要先放上4個座子千萬別忘了。孔桂看我嘴裏咕咕囔囔以為我害怕還直解勸我說:“阿飛先生不必擔心。丞相最喜棋高之士憑先生的妙棋技不難得到丞相青睞。”他哪兒知道我是怕自己記錯了規則鬧出笑話。


    勝棋怎會變成負局呢?我也不好問出口隻是腦子裏拚命地想:“哪兒出了問題?”


    一旁的孔桂見我愣愣盯著棋盤手指輕輕一指棋盤下方微歎道:“其實中盤阿飛先生本有好幾個機會把這兩塊棋連住的可惜阿飛先生過於好殺唉!”


    呀!對了還塊頭!


    我一拍腦袋千記萬想還是忘了一點!


    還塊頭!


    漢唐時代的圍棋規矩中有一條:終局時要計塊頭每多1塊棋就要填還對方2子。我的白棋是5塊曹操隻有2塊我還要再在自己的空裏填上6個子才能開始數目。也就是說我白白損失了6目。


    我苦笑一聲道:“丞相神技阿飛拜服。”心想:“回去可怎麽跟池早交代?我居然輸給了一個古人。”一想起池早會噴出怒火的眼神和唾沫的嘴巴我就心煩意亂。


    曹操得意洋洋不過並未到失態的地步道:“阿飛先生棋如仙鶴鳴天朝露滴麵令人耳目為之一清。操心甚竊慕欲請先生留在許昌朝夕請教先生可願否?”


    孔桂臉現喜色衝我擠眉弄眼意思叫我趕快答應下來。


    說老實話我雖隻和曹操認識不到4個小時不2個時辰。但對曹操的氣度學識卻已十分佩服。不愧是名傳千古的一代奸雄就是有那麽一股領袖魅力!如果我隻是一個人來自然考慮之下多半答應但現在池早還在孔桂家裏等我消息我和他一塊來總不能把他一個人打回去吧?想到此處我道:“丞相眷顧阿飛感激不盡。隻是我平生誌願是要會遍天下棋道英傑。聽說江東有兩位名家號稱江南二聖。我此次拜別丞相後便欲南下以棋會友。還請丞相成全。”


    我知道一般來說曹操還是通情達理的。他出言招攬我隻是天生愛才有癖。隻要我有正當理由他不會強留的。


    果然曹操雖然麵現失望之色卻痛痛快快道:“既如此我就不勉強了。隻是先生有暇時毋忘多來許昌盤桓。”


    曹操這兩句話普普通通語氣卻十分誠懇。我在現代社會呆得久了哪兒聽過這種真心實意的話來?頓時大為感動道:“丞相之言阿飛記下了!”


    “什麽?你輸給了曹操?”一向慢騰騰的池早居然難得地跳了起來比我平時跳得還高!他滿臉的不可思議“這可真是笑話奇談!你這麽厲害的現代職業高段高手居然會輸給那麽古代的一個業餘棋手?你是不是怕了他的權勢又或者想從他這兒猛撈一筆古董回去所以大拍馬屁?”“放屁!”我火了“你放什麽狗屁?我怕他什麽?他手下那些人經得住我三拳兩腳?我想從他那兒撈古董?笑話!時空旅遊局的方局是我兒子還是你老子?人家不把你當成盜墓賊判個三十五十年的才怪。我今天是輸了那是我手腳不利索沒算計好人曹操水平高我輸得起!你吵吵什麽?你可別忘了你答應過我這次旅行以我為主。”


    池早氣咻咻道:“可你也答應過我一定幫我搞到《八門金鎖陣》的陣圖。”


    我見他聲音小了許多心裏氣也消了不少。再說這的確怪我。曹操賽前說得明明白白隻要我贏了他任我所求。偏偏我輸了還白搭了一副微型玻璃棋子。雖說不值錢可傳回去不好聽呀!


    “這樣吧!明天我們去一趟南方。”


    “南方?”


    “嗯你想曹仁的陣法是跟曹操學的沒錯。可徐庶會破啊!這說明徐庶也是精通八門金鎖陣的!再說那邊還有諸葛亮、龐統這兩個陣法大家呢!實在不行咱們破費點兒給他們提供幾條信息……”


    池早大叫起來:“你胡說什麽?提供非法信息時空局要罰很多款的。前年我把……”他好像忽然想起來有些話不能跟我說似的忙按住嘴巴把下麵的話又吞回肚子裏。


    我是何等聰明人物?聞這知那舉一反三心裏立刻就明白了暗想:“啊怪不得這小子前年去了一趟北宋回來就再不來我這兒了。我還以為他不好意思看來不是這回事他是吃了大虧了。這回他力邀我一起來肯定是因為不敢再用我的書送人情隻好把我當禮物了。”心裏直想笑這小子大愚若智還對我拿腔拿調讓我以為他賺了多少呢!


    “那好吧明天我們就起程南下到時候見機行事。總而言之我一定會幫你弄到陣圖的。”


    “哼!”池早皺起眉想了半天忽道:“我不去南方我要留在這裏。”


    我大吃一驚:“你開什麽玩笑?”


    池早道:“現在是建安五年二月根據曆史記載曹操就是在本月進軍官渡與河北袁紹開始正麵對抗的。我不想放過這次實戰觀摩的機會。”


    我道:“那我呢?我跟曹操說得那麽肯定要即日南下以棋會友。噢過了一夜就改了主意要在曹公帳下弄個官兒做做?”


    池早笑道:“那又有何不可?憑你的棋藝武功曹操一定喜出望外。他到哪兒去找你這樣文武雙全又可以當保鏢又可以解悶子的妙人兒?”


    “什麽?”一聽他這狗屁話我頓時又火了。我知道池早看似說笑話其實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心實意。唯其如此我才特別惱火。我為了幫他千辛萬苦來到這麽老遠的古代累死累活絞盡腦汁。他倒好一看我沒利用價值了毫不猶豫就想把我一腳踹開自行其是這還像我的朋友嗎?


    不過……


    我轉念一想他就是這麽個人難道我今天才知道不成?


    再說我這次真是全部為了他才來的嗎?


    池早不慌不忙悠然道:“雖然我不能把我研究的陣法心得提供給這時代人那是時空旅遊法所不允許的。但我會給人看病這是行善積德的好事他們一定不會說什麽。另外我是學西醫的對中醫中藥不太熟悉正好借此機會學習學習。憑我的悟性基礎等過幾個月我對中藥有了切實的認識恐怕這醫道天下第一國手的位子我想不坐都不行嘍!”他是看準了我不會跟他一般見識的。


    我點點頭他倒是思慮周密看來臨來前就已經想好了。這時代醫生嚴重短缺供不應求。他醫術雖然不咋樣在這裏也還能濫竽充數。目前大戰將臨這樣的人物曹操確實需要。


    “你可小心點曹操特別喜歡殺醫生吉平、華佗……”


    池早咧咧嘴:“我知道你不會留下來的。分別在即你就不能說點吉利的?”


    看來他也不是不怕。我心裏忽然覺得有些佩服池早雖然不夠仗義但他對自己的事業卻實在是一心一意。曹操的為人他就算知道得沒我清楚聽也聽說過那是個多疑的奸雄殺人不眨眼的。為了學到這什麽八門金鎖陣的精髓他竟不惜側身虎穴決定親自參與一場古代大戰。既然如此那還說什麽廢話?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喂你這麽幹好像違反了旅遊局的規定。你就不怕回不去?”


    池早狡猾一笑:“這事沒搞定我敢來嗎?”


    “那好吧。反正我們倆這一年的旅遊費用你已經付清了咱們各走各的大家都省心。你放心我到了南邊還會為你留意陣法秘訣的。”


    第二天一早用過早膳我向孔桂辭行順便把池早的意見告訴了他請他在曹丞相跟前多多美言兩句。


    孔桂看池早一眼微笑道:“原來池先生是醫道國手這可真是失敬了。阿飛先生放心丞相對各類人才都極為尊敬尤其我軍即將整裝待軍醫遠不夠敷用。不過這話二位不必跟我說。因為我也要和阿飛先生你一起南下。”


    “啊?”我和池早都是一愣。臨來之時我仔細分析過在建安五年這時候孔桂很受曹操寵信是曹操身邊第一伺棋門客隨時隨地都可能陪曹操下棋的。他怎麽會跟我一起出差呢?


    孔桂道:“昨天丞相聽了阿飛先生的話以後心中忽生感觸想請江南二聖到許昌來一會所以命我為招賢使者即日前往江東。”


    池早道:“現在江東是孫權……”


    我忙咳嗽一聲道:“聽說小霸王孫策一向敵視丞相恐怕不肯任由先生招賢納士。尤其嚴子卿、馬綏明這兩位可說是江東的國寶。先生這個使命很難哪!”


    池早老臉一紅想了起來:“是了現在孫策還沒死呢!”


    孔桂道:“兩位有所不知。去年孫策平定廬江、豫章聲威大振。但他官微職輕甚感不足前些天遣張紘至許昌上表獻捷求為大司馬丞相尚未答複。此時前去取人正其時也!”


    我倆恍然大悟。


    這時門外走進兩名彪形大漢向孔桂行禮道:“先生行囊都已準備停當是否現在起程?”


    孔桂介紹道:“這兩位是丞相最精銳的‘虎豹騎’營中的猛將這位李齊將軍這位宋亮將軍。是丞相特意派來護送我們南下的。”


    我打量一眼這二人身材都非常高大。李齊約有3o歲左右一臉絡腮的胡子十分威風。宋亮膚色卻很白目光閃閃一笑一口白牙顯得精明強幹大約二十五六模樣。


    宋亮笑道:“孔先生和阿飛先生的大名咱哥倆是如雷貫耳久仰久仰。不瞞3位咱哥倆也都好棋平時沒事就以賭棋為樂倒也能賺幾個零花子兒。昨個咱們領軍大人來選護衛勇士我們一想這可是好機會就爭著來了。各位先生放心一路上咱哥倆保證把3位伺候得舒舒服服。不過呢閑時幾位可得指點兩手。”


    孔桂道:“阿飛先生的棋不光二位將軍我也想多學學呢。哦宋將軍李將軍池先生不隨我們一起去你們在此稍候我先領池先生去見丞相馬上就回來。”


    李齊和宋亮對視一眼顯然都有些意外但他們訓練有素並不多問。


    池早衝我擠擠眼拱拱手道:“飛兄一路保重。”便跟著孔桂大搖大擺地去了。


    李齊、宋亮一共帶了5o名“虎豹營”中的手下都身著便裝肩背五尺長刀手提逾丈鐵矛雖是作仆人家丁打扮默默伺立一旁但個個頸粗肩寬腰細腿長渾身上下透出勃勃精力。我隻顧看著池早背影想心事開始也沒注意等一名戰士牽著一匹全白色的戰馬走到我身邊時我一眼掃去才吃了一驚:好一個健美的漢子!四下仔細看看不由心中想起一個人來:“這裏52個人任誰到了我們那裏都會讓金三陽垂涎欲滴立刻以重金與他簽約成為他‘陽光時裝城’裏第一流的名模。”


    宋亮見我盯著他們的手下左瞧右瞧麵帶驚訝之色他哪兒知道我們是在為他們的英偉身材暗暗可惜。以為我現了什麽問題便問道:“阿飛先生周遊天下見識淵博可是我這些兄弟有什麽不妥麽?”


    我一怔知道這心細的領誤會了暗想:“曹操手下以青州軍為心腹精銳虎豹騎乃是精銳中的精銳當然更大部分是青州兵了。東漢的青州就是現在山東、河北一帶。按古代算法這些人都是地道的北方人了。雖然我們那兒南方北方人們混雜群居性格早已沒什麽太大的分別但據說古代北方人特別實在喜歡直爽人與南方人的精明多疑、時時語帶雙關大相徑庭。如果我王顧左右雜以他言這宋亮久經訓練自不會再說什麽但心中必存格格不入之感以後就難相處了。”道:“哦宋將軍我在想我遊曆神州許多地方也見過許多豪強的大軍其中雖不乏傑出之士但還沒有哪一家像貴軍一般不但紀律嚴明而且官兵個個如此強悍直可以一當十無堅不摧。”


    宋亮釋然。雖然我不能提起時裝、模特之類的現代字眼但我的讚詞卻確實出自衷心令他十分高興。


    雙方關係一下子顯得親熱起來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天南海北地隨口閑聊著。這兩人果然是非常直爽的漢子開始還阿飛先生、飛兄的客氣沒過一會兒就你小飛、我老李的亂叫開了。


    聊著聊著話題又轉到軍隊上麵。


    李齊摸摸胡須咧開大嘴笑道:“小飛真會說話可也真有眼光。以一當十無堅不摧!這詞兒真是夠勁兒……嘿我們‘虎豹騎’還真沒怕過誰。”


    宋亮道:“對了飛兄弟你說到過很多地方不知都看過那些軍隊?”


    這難不到我當下屈指數道:“初平二年(公元191年)於冀州見黑山軍及袁紹軍;初平四年(公元193年)於徐州見陶謙軍於壽春見袁術軍;建安元年(公元196年)於徐州見呂布軍;建安三年(公元198年)於江東見孫策軍。”


    宋、李二人一齊動容。


    李齊道:“啊喲阿飛先生您今年貴庚啊?”肅然起敬之下他又改回去稱呼。


    我笑道:“李將軍不客氣區區今年29歲。在外飄流已有1o個春秋。”


    李齊道:“啊呀那比我還大一歲。”


    我知道在年齡問題上古人大多不像現代人那麽忌諱老反而覺得年齡大些穩重可靠便道:“原來小李將軍才28歲?我可沒看出來。”


    李齊張著大嘴直笑:“宋亮別瞅看著小其實比你還大兩歲你也沒看出來吧?”


    這倒是真的!


    宋亮瞪他一眼道:“以飛兄弟看各家軍隊各有什麽特點呢?”


    我回憶道:“黑山軍達十餘萬飄忽善走但軍心不穩士氣低落人雖多而不足畏;呂布軍士兵健鬥能打惡仗然喜歡燒殺掠奪百姓恨之入骨兵雖強而終湮滅;陶謙的丹陽兵軍紀甚嚴戰鬥力頗高但缺乏勇將統領隻宜守而不可攻;袁術軍麽一無是處不提也罷。相比之下倒是江東孫策軍雖然人數不多但有周瑜這等帥才以及程普、黃蓋等能將為之調教操練十分難纏不惹為妙。”


    “高論!高論!”忽聽一人拍掌叫道“如此高見非智深廣聞之士不能說也!”


    李齊、宋亮二人回頭一看急忙站起率眾官兵一起恭身行禮:“議郎大人。”


    我轉頭看去見說話者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青年人麵容清瘦雙眼無神。身披明鏡似鎧甲光芒奪目;腰懸青銅鞘長刀紫穗輕飄。他身後跟著幾名持戟武士慢慢走了近前。


    我對東漢官職沒太多研究但對議郎這個職位卻知道得很清楚。因為曹操年輕時做的第一個官就是議郎。議郎屬於朝廷言官掌顧問應對能參與朝政議事在郎官中級別最高。不過目前在軍政合一的曹氏集團內就不算什麽了。我心裏揣測:“議郎大人?這官職並不如何重要嘛!但此人身份特殊地位崇高卻是無可置疑。難道是曹丕或者曹植來了?”轉而一想差點啞然失笑。曹丕生於187年曹植更是192年才降世現在都隻1o歲左右哪兒會是他?仔細端詳卻再也看不出什麽。


    我多次去三國對三國的風俗人情、環境語言都比較熟悉來時又專門查閱過三國一些軍事上的專業知識知道此人看似平凡但他身上穿的腰上掛的無一不是這時代最上等的罕見珍物。因此打起精神不敢輕視慢慢站了起來。


    那人也饒有興趣地瞧著我忽道:“阿飛先生你好象漏掉了袁紹軍。”


    我點點頭道:“我見袁紹軍時還是初平二年袁軍其勢方張氣焰萬丈。他們以騎兵為主力。騎兵機動靈活在平曠之地衝擊力強尤其是長途追擊奔襲威力無比。但袁氏久在河北馳騁從未遇上勁敵將驕而兵橫部眾不聽長官號令雖多而無用一戰失利便可能一潰千裏不可收拾。”


    最後這幾句不過是我讀過曆史後的總結說是事後諸葛亮那是一點都不錯。那人卻神色凝重低頭仔細想了半天才道:“便是郭祭酒、荀軍師料敵也不過如此。阿飛先生如此才華學問主公何故竟然未察?”


    我一聽壞了!這一顯“才”可就不容易脫身了。值此大戰當前一般人也知道最重要的是不能資敵何況是曹家的大將?如果曹操一旦誤會我是個隱世高人按曆史上這種絕世奸雄慣常的“不能用則殺之”原則我有性命之危啊!


    我看向通往相府的大道心裏暗暗焦急:“這孔桂怎麽還不回來?”


    那清瘦青年人忽向身後一招手:“拿戟來。”


    一名武士忙搶上一步雙手奉上自己的長戟。那人搖搖頭一指另一武士:“那支戟!”


    那名被他指住的武士呆呆愣居然沒有意識到他指的是自己。李齊、宋亮交換一個眼色宋亮地位高些問道:“請問議郎大人取這支戟何用?”


    那人哈哈一笑:“你們但知阿飛先生棋藝群隻怕不曉得他武藝之高我軍中除一二人外無人是他百合之敵。若非此物阿飛先生豈屑出手一試?”


    我臉色大變。他說得如此斬釘截鐵那是什麽緣故?


    除了有人泄露了我的底細外就沒有另一個理由了。


    我敢肯定這人就是池早。


    我對池早可說有深刻了解別看他昨個嘴上說得漂亮堅決如何如何為了事業不惜把性命當工本但到今天早晨獨自去見曹操不心驚膽戰才怪。他漏我的底原因無他就是想我也留下來萬一有事可以隨時保護他逃之夭夭。


    但這卻打亂了我的計劃。


    我5年前曾因公來過三國好幾次對三國並不陌生。這次我之所以願意跟他重遊三國最主要就是前幾次都沒有完成一個重要的考察任務:找到一個起源於三國的神秘武術世家——仿鳥跡陳家。


    據我的朋友、《漢代武術史》的作者陳貧告訴我陳家在東漢光武帝時是一個專門從事飼養飛禽走獸的家族在漫長歲月中家族漸漸擴大人口不斷增加其中的才智之士不甘寂寞尋求利用自身技藝向外展的機會。機緣巧合由於四海承平國富思娛陳家家族中的一位技藝過人的少年得以被延聘入京擔任了洛陽禁軍鷹揚大將軍負責指導軍中信鴿鷹犬的飼養。其實主要任務卻是為皇親國戚、王公貴族們訓練鬥雞鬥鴨(很明顯所謂鷹揚大將軍肯定不過隻是個虛銜不過陳貧既然如此說我就姑且一聽)。天子腳下奇人異士如藏龍臥虎。這陳家少年為人不但聰明而且謙虛好學各行高手都願意和他結交。因此2o年間學得一身好本事。後來他見朝廷腐敗權貴互相傾軋深恐卷入其中於和帝初年借故返回老家開始在家族中挑選資質出色的子侄因材施教傳以絕技。其中一位少年得到武道真傳。


    我還清楚地記得當時陳貧一臉神往之色他盤膝而坐伸嘴在旁邊自動吸管上吮吸一口仿古健體清茶不屑地看我一眼悠然道:“這少年就是我的直係曾祖。他長大後移居鄂豫一帶結合數代祖先積累的各種鳥類資料進行了大膽創新創造出了這套仿鳥跡神拳。可惜後人不肖竟然失傳……”


    下麵的話我都聽他說過上1o遍了無非是數落他祖宗的不是。所以我肚子裏忍著笑臉上恭恭敬敬地問道:“陳兄可否仔細回憶一下令祖創立仿鳥奇拳到底是在什麽時代?”


    陳貧自然不知我那時已經說服《拳宗》董事會獲得編輯部授權可以前往陳貧祖宗所在的那個時代進行現場采訪。有機可趁的話學得拳法而歸那更是錦上添花(當然董事會在秘密討論此事時曾與我有個心照不宣的君子協定:如果被時空局安檢科現一切後果由我自行承擔)。他一聽我言下居然有不信之意。嗬這是對我家祖宗的不敬!大腦當即怒衝衝接通了自己的資料庫和電腦資料員合夥研究了幾乎半個小時終於得意洋洋地給了我一個比較準確的答案:在三國時期。之所以加上“比較”二字是因為就算按照最少的推算從公元22o年曹丕代漢稱帝開始到28o年吳滅於晉也有長達6o年時間。


    我搜尋的範圍不得不努力擴大前後進出時空局達7次之多自189年董卓亂漢直到28o年司馬炎一統全國花了整整6個月時間行遍全國各地的山川河流城市郊野明察暗訪了無數俊才隱士、名家高手。但除交納了不菲的旅遊費而令時空局十分滿意並因此獲得一枚“模範旅遊者”的鍍金獎章外一無所得。最後編輯部實在承受不住這巨額的旅差費用終於勒令停止了這次考察。


    忽然之間我清楚了池早的“惡毒計劃”。他早想到曹操這兒打工偷藝但一個人不敢來曹操豈是好相與的?正好他打聽到我的處境(是誰告訴他的回去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知道以我的個性寧可辭職也一定會再度前往三國時代。他假癡不顛故意不提讓我以為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引誘我自己跟了來充任他的同夥兼保鏢。由此可見這家夥野心之大所謀之廣遠非正常人能夠想象。我在棋盤上意外敗給曹操隻是給了他一個極好的借口而已。縱然我贏了助他拿到了《八門金鎖陣》的陣圖他也不會就此罷手隨我去尋找那神秘的陳家。


    這一瞬間我必須立刻作出決定:是南行還是留下?


    如果我決意不理會池早現在還有最後一個機會:完全裝做不懂武藝。希望能使曹操覺得不必要為了留住我而自食其言。我知道雖然我在棋盤上竭力摹仿古人好勇鬥狠、不顧大局的棋藝風格且輸給了曹操一局。但往往不知不覺會露出現代意識的馬腳令這時代的棋藝高手眼界大開深受啟。曹操身為三國時期一流棋手兼棄舊圖新的大改革家自然會明白我的價值。可我也知道曹操現在尚未統一北方勢力還比較小還不願輕易失信於天下。而且他很懂得“匹夫不可奪其誌”的內涵對他所愛慕喜歡的人才更願意采用以自身強大無比的個人魅力吸引對方使對方甘心情願跟隨他的策略。實在不行也就算了。從幾個月以後他大度放走關羽就能窺見他的廣闊胸懷。


    在曹操心目中我決不能和關雲長相提並論。


    雖然我自我感覺良好一點都不覺得比他差。


    所以我要走基本沒有問題。


    但是我能走麽?


    不管怎麽樣池早是我的朋友啊!


    這時那青年議郎取過那枝他指定的長戟掂一掂遞向我手上道:“能者無所不能。阿飛先生可試試這枝戟。”


    他語氣十分誠摯自信。我看看他無神的眼睛又看看他手中那杆戟猶豫半晌心裏歎口氣還是伸手接了過來。戟一到手心中一動不由“咦”地輕叫出聲。低頭仔細觀看但見那長戟自槍頭至槍尾遍體金色槍頸部的兩枝平行小尺架以及架上的月牙彎刃卻全部以亮銀鍍就表麵。金光銀彩在太陽照耀下交相輝映射出灼人的銳利殺氣。


    那青年微笑道:“阿飛先生見多識廣當知這是何人使用過的兵器?”


    我暗暗苦笑一接過這枝長戟我已不能再作離開打算。心想:“同為‘守拙一族’中的佼佼人物為何我總不能像池早那般瀟灑什麽事都拿得起放得下呢?難怪小竹她們要偏向他了。”道:“我在徐州曾見過這枝戟和它的主人。”


    那青年笑道:“然則此戟有名否?”


    我道:“有名。槍金刀銀是名‘金銀戟’。”


    那青年道:“此戟有何特異之處?”


    我隨口道:“身輕如木堅硬賽鋼;縱槍能透三重盾甲橫刃則斷百煉刀矛;槍杆蘊含強烈磁性可偏阻敵方暗箭飛刀。昔日溫侯戰陣之中百戰不敗毫無損得此金銀戟之助良多。”


    那青年現出訝色道:“阿飛先生真是內行。我保管這條戟一年多也隻知此物槍鋒甚利不料竟有如此好處。”


    我心想:“你不知道的多呢!這枝戟根本不是你們這時代的人能鑄造得出來的。”


    我精研三國史料時曾翻閱過三國兵器的記載。呂布武勇冠絕天下其所用兵器金銀戟自然在三國兵器史中占有一席之地。部分冷兵史家經過多方考證反複推究對這條“金銀戟”的各種妙處一一落實之後得出一個令人啼笑皆非、驚詫莫名的結論:三國時代根本不可能鑄出這等質量的武器!因為兵器中含有鉻、鎢、釩、鉭、鉬、铌等十餘種稀有金屬而且其與金、銀、銅、鐵等物之間的含量比例十分講究。其精確度之高大非尋常。恐怕隻有二十一二世紀的冶煉水平才可以製造出這種軟硬適宜、磁力強大的合金武器。幾位思路開闊的青年學者進而推斷呂布有可能不是真正的三國時代中人而是後世人經過時空隧道進入三國的這個人隨身帶去了這條金銀戟。此論點剛在公共網絡上一推出立刻引一些保守的曆史權威人士的憤怒攻擊。這些人的想法也很符合科學邏輯:我們25世紀的人類社會物質文明高度達但完全掌握時空轉換技術的時間也不過區區15年。怎麽可能在遙遠的三四百年前就有人進入時空隧道?兩派人士開始在網上進行激烈辯論這場辯論後來演變成一場真理與謬論的生死大戰。最後結果是青年派勢單力孤理屈詞窮最後大敗而逃全體被逐出“守拙一族”逃回“神遊世界”逍遙快活去了。


    對這場辯論的勝負我並不關心當時隻顧從雙方的論據中吸收精華充實自己。但此刻我一拿到這支戟忽然有一種感覺:雖然那批青年學者是失敗者可他們的設想卻很可能是對的。什麽理由說不清但一握住這杆長戟我就覺到似乎有一股噴薄欲出的力量從戟身上傳遞到我的手心直透入我的大腦令我不由自主地奮揚感動。


    我靜靜思索片刻忽然微微一笑道:“我略知戟法今日既然有此奇遇不妨獻醜一二以博各位大人一笑。”


    那青年臉現喜色手一揮道:“魏司馬你乃矛戟專家請你和阿飛先生試幾招。”


    他身後一名持戟衛士走了出來戟交左手並拳為禮傲然道:“請。”


    這時驚訝之極的李、宋二人隨著那青年都退出數丈之外稍遠處的虎豹騎戰士不敢擅離位置但不約而同脖子都歪了過來。


    我輕輕一抖金銀戟戟身震顫數次。我這一則是適應戟的各種特性二來借機觀測對手。默察之下覺這位魏司馬沉著冷靜之極絲毫不為所動。心中暗想:“真是人死名休。當年呂布威震八方之時武人一聽說金銀戟這3個字腦袋就疼。現在呂布回姥姥家了這條戟就不再受人尊敬令人畏懼了。”想到此處心中生出一念豪情忽生敵意大盛右手握住戟尾右臂高高舉起直刺青天道:“請將軍通名。”這幾個字平平無奇但我說話間內勁陡然迸渾身上下立時迫出凶戾森冷的強大氣勢直撲向對方。


    魏司馬刹那間臉色變得鐵青右手一捋推上尺許反手抓住自己的戟杆戟頭順勢一沉斜斜指住我頭臉區域左腳同時微微退後半步以借大地之力。招數精妙應付得宜。但手忙腳亂之下彌漫在他身體四周的洶洶氣勢已自然消失。


    我右拳微鬆氣運左胸嘴角露出冷冷笑意。知道這一瞬間他必然生出“兵凶戰危”的氣餒念頭以至覺得非仗兵器上的那股天然殺氣相助方可與我抗衡。而同時我也現這人慣用左手。


    低低驚呼聲驟然在我身後響起隻聽一個洪亮的聲音叫道:“那廝尋死麽?還不退下!”話音未落一股勁風腦後吹動。我心中一驚:“好快的度!”


    出手之前我就感到遠處似有高手偷窺而且不止一個。但推算距離至少在1o丈之外3招之內絕對無法趕到援助。因此我頓生炫耀好勝之心大膽使出絕技準擬當著曹家一眾高手大將數招之間便要打得這姓魏的從此死心塌地心服口服再不敢生出蔑視金銀戟的念頭。


    我已經猜出此人定是當年盜去金銀戟叛賣呂布的二將中的魏續。所以才能不為金銀戟本身的威力所懾。


    呂布縱然該死也不該由他出手。


    這種人更沒資格蔑視金銀戟!


    沒想到曹營中有如此行走如風馳電掣的人才我一招甫出此人已至身後。


    而此人眼力之高也是令人吃驚。轉瞬之間他就看出我的拳法之辣絲毫不弱於我的兵器功夫。


    無可奈何我右拳隻好重又握緊卸去左臂早已充盈的真氣表示放棄原來欲以拳法偷襲的想法。


    身後“哇”地一聲粗嚎噗一聲悶響白光一閃一口寬背大刀從我身後伸了出來直飛出去向對麵那青年議郎插去。這口刀去勢不是很急但勁道十足潛力無比。李齊宋亮眼見事急一起搶步拔刀護在那青年之前一人力剁一人橫格。


    我啊一聲心想:“這一刀力量之大李齊宋亮哪能截住?”內氣瞬間遊蕩衝激右臂如電筆直而落手中長戟徑向大刀搭去。便在此時身後一股巨力撞擊肩背部將我身子撞得向下一沉站樁不住直跌了出去。


    “當啷”一聲輕觸金銀戟的金槍頭和銀彎刃已吸住刀背。借此一吸之力我手腕輕翻刃尖勾住了刀的鐵吞口但心頭卻一涼。因為腳下失去了依托等我穩住身形運勁卸下刀上向前的力量的時候大刀必定已經洞穿了李齊和宋亮的胸膛。


    任何人死傷都不是我的本意。尤其是李宋二人已可算是我的朋友。


    我恨得牙根癢癢但卻無可奈何。因為我太知道這大刀主人的神力了。


    除了許禇再找不到武功如此了得卻又如此魯莽的大力士了。


    身後嗷地又一聲嚎叫腳下忽然一跘。我又驚又喜念頭立變:“好聰明的小夥居然會使‘泥鰍鑽泥洞’救急。”兩腳毫不客氣地踩在他送至腳下的兩條肥肥小腿上根基一穩氣息立時三轉內力自小腹而胸口、臂膀、前臂最後全達到手腕強行一挑。戟刀分開時刀柄也被挑得高高翹起筆直地樹立在空中。這一下大出眾人意外李齊、宋亮運盡全力的一刀頓時雙雙落空二人一前仆一仰倒。那青年議郎忽地伸出左手來輕鬆握住了空中已毫無力道的大刀。


    直到此時魏續才清醒過來他臉如土灰茫然四下張望一眼扔掉手中長戟轉身便捂麵奔去。


    那洪亮聲音喝道:“好戟法!好功夫!”


    青年笑道:“阿飛先生的戟法連大哥也叫好那一定是了不起了。”手一垂大刀收於肘後掃眾人一眼又笑道:“許校尉的神行之術和地趟功夫素不輕露亦是天下一絕。今日你們眼福不淺居然目睹了兩大頂尖高手的蓋世神功。”


    我心想:“這三國亂世真是強者為尊。這麽一會兒你們就把魏續全忘之腦後了。”想是如此想內心深處卻覺得這世道很合乎自己口味淡淡一笑道:“不敢議郎大人過獎了。”感到腳下許禇挺力向上掙動勁道很大心中氣惱此人偷襲自己又大不服氣他神力意欲乘機折辱折辱他。潛運內力使個千斤墜死死壓住他兩腿幾乎要把他兩隻腳踩到地底下去了。他此刻全然居於下風休想從我足下脫出。


    李齊宋亮從地上爬起來收刀歸鞘。宋亮兀自驚魂未定呆呆看著我。李齊卻滿不在乎地用力拍拍胡須上的泥土詫道:“阿飛先生您還不下來?老站在許大人腿上那怎麽舒服呀?”


    我微笑道:“許大人腿上抽筋我得幫他好好踩踩為他鬆活鬆活。”說著話感覺到腳下向上壓力消失不覺詫異:“這家夥倒不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主兒。”不為己甚疾忙跳開轉回頭來。


    地上一個皂衣大漢騰身而起大罵道:“你爺爺才抽筋!”但見他濃眉大眼藏稚氣滿臉橫肉蘊真情四肢粗壯如銅柱腰腹板堅似鐵石。他身材不高按現代量度不會過17o厘米但氣度威猛給人感覺卻是頂天立地一般。


    這就是曹營日後的軍神虎癡許禇了。


    許禇舉起右手似是想指著我大罵一通。剛一動胳膊頓時痛得哇哇大叫。卻是忘記了剛才為了不傷我他左手擊了右臂一拳把大刀打飛了出去右臂也被打脫了臼。


    我暗暗好笑卻也想起他為人厚道的一麵。邁上一步一記從下而上的左鉤拳拳頭正正打中他右掌掌心就勢傳入一道內氣眨眼工夫探明白他是肘部脫臼即時給他接上。


    這就是我自創的“九陽拳擊功”號稱25世紀十大明之三。治療他這區區之傷實在是牛刀小試大材小用。


    許禇痛得又是一聲噪音習慣性右掌提起護在胸前。這一嗓子未免誇張似有賺取同情之嫌因為我治療水平沒那麽差勁。但四周曹家兵將一齊鼓噪紛紛作勢端矛挺刀蠢蠢欲動。顯然許禇的人緣挺不錯。


    那青年議郎斥道:“混帳!你們幹什麽?”急走幾步右手托住厚厚的刀背道:“奉還許校尉寶刀。”


    許禇伸展伸展右臂臉上現出疑惑。歪著大眼看看我的金銀戟大概知道空手非我之敵便接過大刀道:“小純子你從哪兒弄出來這麽個厲害家夥殺氣比俺還凶。”


    不遠處一位身著軟甲的青年軍官緩步走近道:“許禇大人不得無禮!他就是主公命你我來請的阿飛先生。”


    那青年議郎笑道:“兩位不打不相識!也令我等看到了阿飛先生真正的本領。”


    許禇上下瞪我幾眼道:“你就是那個下棋的阿飛?我還以為呂布又活過來了。”


    我把金銀戟遞給跟來的宋亮淡淡道:“許大人過獎我的戟法如何能與呂溫侯相比?”


    許禇道:“怎麽不能?剛才那一招‘傲視天下’神雄氣壯差點把魏續嚇死。曹仁是不是?”


    那軍官神色凝重點一點頭。


    原來他就是曹操最信任的“四大將”中的曹仁曹子孝?就因為你那個什麽八門金鎖陣弄得池早神魂顛倒連老朋友都出賣了。我看他一眼眉目清朗微留胡須和那青年議郎倒有幾分相似。我猛然記起這青年議郎一定就是曹仁親弟、“虎豹騎”的督帥曹純曹子和。史稱曹純文武兼修好學問愛學士18歲為黃門侍郎24歲便以議郎參司空軍事身份隨曹操征戰督撫虎豹騎甚得軍心部下當麵皆呼之“議郎”以示親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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