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郡城位於建康城南麵偏東,距離東府城不過五裏,中間隻隔了一條秦淮河,附近是謝家族人居所所在。


    何越聽到士兵的報訊之後,整個人都僵住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朝士兵問道:“謝羽將軍為何回兵入駐丹陽郡城?”


    “據稱是為孫恩而來。”


    何越想了一會,將報訊的士兵打發掉,轉頭對劉裕歎氣道:“現在連走都可能有問題了。”


    劉裕陪著何越也歎了口氣,“是啊,謝羽突然回兵丹陽郡城,建康城形勢大變,如果可能,你還是走吧。”


    何越點點頭接著告辭離開劉裕的營地。


    一天時間之內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讓何越感覺極為疲累,回到營地之後,稍微洗洗就躺下休息。


    雖然身體已經十分疲累但是精神卻依然旺盛,就算是強迫自己入睡,可是腦袋卻是不聽使喚,依然活躍地思考著。


    司馬元顯居然會讓人來削奪自己的兵權,這讓何越有些想不通這個刺史大人究竟是要幹什麽。如果是覺得氣玄門三百死士不足以鎮壓建康城,那麽自己這一千不到的兵能有什麽作用?況且現在謝羽回鎮丹陽郡城完全不需要司馬元顯擔心桓周兩個家族趁機鬧事,可他為什麽要做這種明顯不會成功的事情呢?


    若是說司馬元顯天真的以為他這樣的小手段就能夠接收自己手下的士兵,何越絕不相信,一個能夠掌握朝權的人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決不可能。


    但是他又為什麽要這樣做?何越心裏很難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


    還有司馬南琴也給人一種很奇怪地感覺。她跟司馬元顯站在統一條陣線上那是毋庸置疑地。但是從今天晚上她地表現來看似乎不是很配合司馬元顯。而且她那副怒氣衝衝要入城質問司馬元顯地模樣。不是裝出來地。


    這樣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卻又有各自地立場。實在讓何越感覺奇怪。心裏忍不住懷疑這兩個人在某些事情上有些分歧。


    不過這兩個人想拉攏自己。那是肯定地。


    雖然自己並不是有很大地影響力。但是小作用還是有地。正如司馬南琴設想地那樣。隻要自己在嘉興待下去劉牢之就能夠回京。那時不管是讓他出鎮曆陽還是鎮守京口都能夠壓製桓玄。


    隻是司馬元顯為何會跟自己過不去?想要削奪自己地兵權。若是自己跟劉裕真地將兩個武將給斬了。即便是司馬元顯在這種大雨欲來地時候也不可能拿自己怎麽樣。最多來個秋後算帳。


    除了這兩個巨大地疑問之外。何越心裏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自己地老上司如今地奮武將謝羽會怎麽對付自己。


    自己如今駐軍在東府城,城中除了自己這幫人馬之外還有袁盍統領的兩千多人,這兩千多人對於自己來說並沒有多少威脅,即便他們突然來襲,以自己現在軍營的防禦不可能讓他們占去了多少便宜。但是謝羽地那群人就不同了。


    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可是謝羽能夠快速從曆陽趕到建康來。肯定是一批訓練有素的精兵,若是被謝羽算計的話,自己這幾百人能夠生離建康地就沒有幾個。


    這個老上司會跟自己兵戎相見?


    何越對此沒有一丁點的把握。如果對於謝家來說有這個必要的話,謝羽絕不會手下留情。


    突然出現的幾個疑問讓何越感覺十分的煩躁,越想越睡不著覺,索性起來走出將營。


    江風吹來,營地裏火把忽明忽暗,何越站在風中有一種現在就讓士兵拔營回海鹽的衝動,但是這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


    大戰之後士兵已經疲憊不堪,最少需要兩三天修整的時間,如果現在離開又遭到謝羽追擊的話。自己很可能就會全軍覆沒。況且自己這樣地舉動隻會引來司馬元顯和司馬南琴以及其他家族的疑慮,他們會認為自己可能跟某些人暗中打成了某種協議所以才急急離開。若是這些人一起來扯自己後腿的話,能夠離開京師的估計也就隻有自己一個人而已。


    站在夜風中吹了一陣子之後,何越回到將營將自己的兵器跟夜行用的裝備帶上,這樣待下去實在不是辦法,決定親自去丹陽郡城看看謝羽到底帶回來多少軍馬。先把這群可能會變成敵人的軍馬情況掌握清楚之後,自己才有可能布置出撤走的路線和計劃。


    從軍營出來之後,何越就來到了南麵城牆,城牆上麵雖然也有不少的守軍守著。但是接連幾天地緊張之後的鬆懈讓這些守軍一個個歪歪斜斜,半垂著腦袋昏昏欲睡。


    使用勾索翻過城牆,何越悄悄地離開東府城往南麵的秦淮河過去。


    秦淮河上流水悠緩,河麵上一隻隻金彩畫舫亮著燈光點綴著夜間的秦淮河。這個以奢華糜爛而揚名後世的地方,如今顯得生機盎然,絲竹聲和悠揚的歌聲從河麵上傳來,令何越站住了腳步。


    秦淮河是合約見過最繁華的地方,這條從長江東向的小支流流經建康西麵的西州城,西南地瓦官寺和冶城。再到南麵地西口市和鹽市。經過最繁華的長幹裏和邊淮列肆,再到丹陽郡城。之後分流成北上河道跟東向河道。北上河道成了建康城東麵地護城河,東向的河道流經東府城和南市再穿城而去。一條秦淮河將整個建康城最主要的商業區連在一起,其繁華自然不言而喻。再加上江東豪門士族奢華之風日盛,秦淮河上名妓所在的畫舫更是人來客往猶如川流。


    現在自己所站的地方就是秦淮河東向的分流河道,也是金彩畫舫最為集中的地方。


    雖然孫恩流寇剛剛被趕走但是似乎並沒有給這裏的繁華造成任何損失,河道上金彩畫舫笙歌依舊。


    聽著從這些畫舫上傳出的歌聲,何越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一想到風雨飄搖中的殘晉日漸走向消亡,再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何越感覺份外的虛假。這些金彩畫舫之上所演繹的不過是一個個紙醉金迷的春夢而已。


    搭上一條畫舫渡過秦淮河之後,何越來到丹陽郡城外。


    丹陽郡城跟東府城相比還要小一些,但是跟東府城不同的是,丹陽郡城裏麵沒有其他的居民,完全是一個軍事要塞,大部分的豪門貴族都居住在丹陽郡城外麵的長幹裏和東長幹一帶。因此要進入丹陽郡城遠比東府城更加困難。


    來到丹陽郡城的城牆下麵,勾索勾住一個牆垛,黑夜中何越攀著繩索無聲無息地朝上麵爬去,不一會就來到牆垛邊上,抓住牆垛,何越伸出腦袋看了一下邊上,果然這個最陰暗的地方沒有士兵。


    雙手一拉身體向上接著猛地用力,身體竄上城牆,落地之後蹲了下來,轉頭四顧。


    沒有被城牆上麵的士兵發現,何越收起勾索從另外一側進入城中。


    進城之後就方便多了,雖然城中盡是官兵,但是丹陽郡城跟東府城一樣有好幾支軍隊存在,所以根本不用隱藏自己。


    何越大搖大擺地開始察看城中的軍營情況,很快就找到了謝羽的營地。跟原本駐紮在城中的士兵相比,這些剛到的軍隊有很明顯的一些痕跡。


    靠著自己對軍隊的了解,從這個營地的營帳數量以及一些特殊的用具猜測出謝羽這次回到建康城的軍隊是一支騎兵,數量在三千人左右。而且從營地的布置看來,這支軍隊戰鬥力很不錯。


    站在營地外麵的陰暗處不住地察看著謝羽帶回來的大軍,找了好一會,何越都沒有能夠在這營地之中找到謝羽的將營,這讓他頗感意外。


    駐軍在丹陽郡城內,將營的設立是必須的,這能夠讓傳訊的士兵或者有緊急軍情的人快速地找到將營的所在,在最短的時間裏把消息傳達到將軍那裏。完全不用像在野外那樣把將營設置弄得跟普通營帳一樣,來迷惑敵人,讓敵人找不準真正的軟肋在哪裏。因此在營地裏麵沒有找到謝羽的將營讓何越有些詫異。


    繼續將整個營地仔細察看了一遍之後,何越斷定謝羽根本就沒有住在這丹陽郡城裏麵。


    謝家的大宅距離丹陽郡城並不遠,何越想到,久駐外郡的謝羽回到謝家的大宅去住,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把謝羽手下士兵的情況摸清楚之後,何越打算去一趟謝家大宅,雖然這行為十分危險,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去看看情況也好。


    謝羽剛剛從曆陽回來,必然有一些事情要跟家主謝元交代,若是能夠探聽到一丁半點的消息,或者對於自己的困境會有所幫助。


    在這次陷入困境之後何越很悲哀地發現,自己正如司馬南琴所說的那樣對於整個形勢的掌握並沒有觀察入微。


    確實自己沒有處理政治的能力,現在所能做到的就是先把幾個對手的情況摸清楚,知己知彼之後再看是留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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