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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三章再提婚事


    候君集這幾天過得很憋屈。


    無緣無故地被人在頭上叩了一個屎盆子,弄得自己渾身騷臭不說,還惹來高昌國王與高昌公主無盡的猜疑與忌恨,有嘴,卻無處去說,有理,卻百辯而不明,所以,在憋屈的同時,候君集又感覺到很是憤怒與頭疼。


    感覺又像是回到了一年前的長安城,感覺又像是站在了柳一條那個小人的對立麵上,這是第幾次了?候君集輕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雙拳緊握。


    自遇到了那柳一條之後,自己做事,從來都沒有再舒心順當過,先是義子被害,後是府坻被抄他自己身陷牢獄不得翻身,再又是女兒自隘,家破人亡,他帶著殘劍一人流離塞外,這裏麵,有哪一件事端裏麵,沒有柳一條的身影在側?


    雖然對柳一條此人恨之入骨,終日所思所想也不過是浸其肉,剝其皮,報仇雪恨而已,但是在心裏麵,候君集卻又不得不對柳一條說上一個服字,心思縝密,行事果斷速捷,每每都能料敵於先,設計對手於不知不覺之中。


    行軍打仗數十載,候君集戰場朝中所遇對手無數,但是像是柳一條這般,讓自己處處受製,有力而無處可使的,他還是第一個。


    “老爺莫要心憂,高昌王並非蠢愚之人,像是這般明顯的栽贓嫁禍的手段,自是不會沒有察覺,”在候君集身後,見他們家將軍如此煩擾,一向都不太言語的殘劍難得地出言相勸:“不然的話,昨日在大殿之上,他也不會這般輕易地就讓老爺回來了。”


    “話是這般說,不過這件事情,又豈是用嘴就能說講得清楚的?”搖頭輕歎,候君集輕聲言道:“一邊是高昌王最是疼愛的金燁公主,一邊是老夫這個境外他國的將軍,高昌王嘴上說是不疑,但是其心中究是如何作想,誰又能真個確定?”


    不是候君庥悲觀非議高昌王,而是對於麴文泰這個高昌王,候君庥著是沒有太多的信心,雖然同是皇上,但是比起大唐的李世民來,麴文泰他就是一盤兒鹹菜,不甚英明,不甚睿智,且肚量又不甚大,對下猜疑之心甚重,麵對著這樣一個君主,候君集又怎麽可能不小心從事?


    “那射殺阿大阿二的四支箭矢上,盡標著我虎豹軍中的印記,而金燁公主與阿大阿二他們,皆是一口咬定老夫,”候君集的麵上顯出一份愁容,抬頭看了殘劍一眼,道:“這般人證物證俱在之事,老夫便是百般推脫,卻也是脫之不淨。”


    “老爺,您說這件事情會不會是三殿下麴智源所為?”聽了他們家老爺的話,沉吟了半天,殘劍接聲向他們家老爺說道:“畢竟,他也有在這虎豹軍中任職,若是他有這個心思,想要調取一些人手和兵器,也不是什麽難事。”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這裏是高昌,不比咱們大唐境內,不容女子參於政事,在高昌過往的史冊之上,所載的女王就不下三人,”殘劍道:“當今高昌王對那個金燁公主甚為寵愛,麴智源為奪皇位,想要將之除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一點,你能想到,麴文泰那老兒自也是能夠想到,”聽了殘劍的分析,候君集搖頭輕歎,道:“不止是麴智源,便是老大麴智勝,怕是也擺脫不了嫌疑,殺妹、陷弟、栽贓朝中對頭,經典地一箭三雕之計,你以為他能跑得了?”


    “還有,如果我說這件事情,本身就是金燁公主自導自演的一出鬧劇,你說會不會有人相信?”小飲了一口桌上碗中的熱茶,候君庥輕聲說道:“以自己手下兩條護衛的性命,再加上三兩隻咱們虎豹軍中的箭矢,就能讓其兄,其弟,外加老夫這個與之一向都不太交好的境外之人,全都陷進高昌王的猜疑之中,你說,是不是很劃算?”


    “呃?”殘劍神色一愣,不解地向他們家老爺看來,道:“那照老爺這般說講,豈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了嫌疑?”


    “所以老夫才說,這,才是這一計最高明的地方,也是老夫最為歎服能想得此計之人的地方,”輕輕地將手中的茶碗放於桌麵,候君集抬頭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樹木歎聲說道:“隻是著人在兩國交界之處,隨意地放上那麽兩箭,就能攪得高昌國內一片混亂不堪,著實讓人欽歎。”


    “這麽說,老爺覺得這是公孫賀蘭所為?”說起這些陰謀詭計的東西,殘劍便是有些疼,經他們家老爺這一來二去地說講,繞得他已是有些暈頭轉向。


    “公孫賀蘭,一莽夫耳,像是這般絕妙的主意,他想不出來。”久在長安,對於公孫賀蘭這個紈絝在長安城中的所作所為,候君集多少還是有些耳聞,一個隻知好狠鬥勇的魯莽之人,還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若不是公孫賀蘭,那他還會是誰?”抬頭看他們家老爺麵上的狠厲之色,似想到了些什麽,殘劍的兩隻利眼猛地一縮,探聲向他們家老爺詢問,道:“難不是,老爺懷疑,這又是那柳一條的詭計?”


    “除了他,老夫實在是再想不出還有誰有如此計量,且又如此想要置老夫與死地。”握著茶碗兒的右手猛緊了一下,候君集森然地出聲說道:“他這是在為那個叫做柳重舟的下人,向老夫討債來了。”


    據候君集對柳一條此人的了解,那廝絕對是一睚眥必報之人,當初其對候府以腿還腿之舉,至今還讓候君集記憶猶深。現在自己出手綁了他們府中的管事,柳一條沒有道理會一聲不吭地將這個啞巴虧吞到肚裏。


    “如此的話,那他為何不直接將金燁公主射殺?”殘劍道:“那樣的話,高昌王對老爺的猜疑豈不更盛?”


    “你是一武人,上陣殺敵,暗中取命之事你是行家,但是勾心鬥角,詭計謀略之道,你卻是不懂,”扭頭看了殘劍一眼,候君集輕聲說道:“這個時候,一個活著的金燁公主,遠比一個死去的金燁公主,作用更大。”


    “劍愚昧,還請老爺明言!”拱手向他們家老爺行了一禮,殘劍抬頭向候君看來。


    “金燁公主若是死了,高昌王雖會猜疑老夫,但是在沒有真個確定此事確是老夫所為之前,他不會真個就治下老夫之罪責,畢竟,現在的老夫對他來說,還有一些作用,他舍不得。”說這話時,候君集的麵上露出了一絲傲氣,再怎麽說,他也曾是統率一軍的百戰將軍,高昌王還需要他去為其訓練出一隻勁旅。


    “金燁公主不死,”候君集接著說道:“便是如現在這般狀況,麴文泰那老兒仍是心有猜疑而不動手,而那個金燁卻不會有什麽顧忌,日後對於老夫,她是一個不小的麻煩,打不得,罵不得,很多事情,多也隻能是逆來順受。而且,若是他朝那個小丫頭登了帝座,老夫必是她第一個欲要賜死之人。”


    自家破人亡,逃亡到高昌之後,候君集雖性情大變,大異於往日他還為統率之時,現在的他,收斂,內聚,少言,少有張揚自大,且他的頭腦思緒,也因那一連串的打擊給刺激得更為精明縝密了許多,像是方才他所說的那麽些假設言語,若是放在以前,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之不到的。


    “柳一條之心,何其歹毒!”殘劍的麵上顯出一絲怒氣,抱拳拱手向他們家老爺請示:“請老爺應允,許劍前往長安三原,取其性命!”


    “此舉若是可行的話,當初老夫早在出得長安之時就去做了,又怎麽淪落至如此地步?”衝著殘劍輕擺了擺手,候君集輕聲說道:“不是老夫小看於你,對上那柳一條,不管是在明裏暗裏,你皆不是他百招之敵。”


    說起這個,候君集不由頹然一歎:“不止是你,便是老夫,怕也不是那廝的對手,行刺暗殺之途,對其家人還可,但是對於他,卻是千難萬難。”


    身手高明,且又精於醫術,明、暗、毒、刺,皆不能傷於其身,麵對著這樣一個烏龜一樣的對手,除了動用軍隊之力,以多耗少,候君集也是再無他法。


    “話是如此,可是,可是……”殘劍激紅著臉旁,可是了半天,也沒有再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長吸了口氣,平複下自己的心緒,看著他們家老爺,靜聲說道:“那,對於眼前這般困境,不知老爺心中可有計量?”


    “還如往常一般即可,”見殘劍這般快地就又靜下心來,候君集滿意地輕點了點頭,若無其事地小押了一口茶水,淡聲說道:“該上朝的上朝,該練軍的練軍,什麽也不去說,什麽也不去做,在事情沒有最終確定之前,麴文泰他不會動我。”


    長安城,駙馬趙瑰府中,豫章公主正在廳中其姑常樂公主閑敘。


    “姑姑從西北回來,怎麽也不著人到宮裏去支會茹兒一聲,害得茹兒足足遲了兩日才來府上拜見,對姑姑的思念,也足足多了兩日,”坐在常樂公主的近旁,豫章親膩地抱著這個小姑姑的胳膊,甜著小嘴向常樂公主嬌聲說道。


    “這麽久沒有回來,不想我們茹兒的小嘴兒,倒是更甜了一些,真是越來越讓姑姑歡喜了,嗬嗬,”伸手在豫章的小瓊鼻上細點了一下,常樂公主滿帶著笑意地看著眼前這個討喜的小侄女兒,道:“姑姑走的時候,你已不在長安,聽說是與蘇老頭兒家中的那個小丫頭一起,去了川蜀之地遊玩,來跟姑姑說說,你們都去過哪些地方,可有什麽趣事?”


    拉著豫章的小手兒,常樂公主發自內心地露著笑意,難得這個丫頭有心,竟還想著過來探看自己,不像是皇帝老哥其他的那十幾個子女一般,便是知道了,也不會過來多問一句,也不怪乎自己素來便對這個茹兒那般疼愛。


    “哪有什麽趣事,不外乎看得一些山山水水,哪裏比得上姑姑與姑父伉麗同遊,這些年,當是已然將咱們大唐地麵兒上的那些名勝名山,都走遍了吧?”很是隨意地與姑姑說笑著,放鬆,自在,無拘無束,豫章很是喜歡這種感覺,這是她在宮裏,在父皇和母後他們那裏所感受不到的。


    “這話,茹兒說得倒是不錯,”聽豫章這般說起,常樂公主倒是一點也不客氣,很是得意地開聲向她的小侄女兒說道:“不是姑姑向你誇口,這些年姑姑與你姑父閑來無事,倒是走了許多名山大川,咱們大唐境內,凡是能夠數上得名號的地方,我和你姑父幾是都有去過。這不,跑得多,心也就野了,老是在一個地方,怎麽也呆之不住,不然年前的時候,也就不會與你姑姑一起去西北了。”


    “呃,看看,看看,怎麽說著說著,就又說到本宮的身上來了,”說了半天,常樂不由便緩過神兒來,原本是想從茹兒的嘴裏套出些什麽的,怎麽到了頭兒上反而是自己在說個不停?


    “西北之地,多是一些苦寒之處,不提也罷,”揮了揮手,止住方才的話題,常樂抬頭向豫章看來,道:“還是茹兒說說你們前番的川蜀之行吧,姑姑可是聽人提過,那個柳一條,之前可也一直都隱身在川蜀之地,你們在那裏,可有相遇?”


    “姑姑!”抬頭看到姑姑麵上的戲謔之色,豫章的小臉兒一紅,不依地輕聲向常樂公主說道:“姑姑既然都已是知曉,作何還要再難為茹兒?姑姑若是再這般戲謔茹兒,茹兒日後就不來瞧看姑姑了,哼!”


    裝作生氣地別過臉去,豫章噘著小嘴兒,一副不依不饒之態。


    “好好好,姑姑不說便是,姑姑可舍不得我們茹兒再不過府,”輕笑著點頭應了一句,常樂公主直身正色向豫章說道:“這件事情,姑姑可以不再提起,不過有些事情,姑姑卻是不能置之不理,讓我們家茹兒受了什麽委屈。”


    “什麽事,姑姑請講!”有些疑惑地看了常樂公主一眼,豫章輕聲相詢,不知是什麽事情,竟讓姑姑這般鄭重。


    “此次姑姑從西北回來,一是因為西北之地確是沒有什麽好的景觀值得留戀,”端起桌案前的茶碗兒小押了一口,常樂公主抬頭看著豫章輕聲說道:“二一個就是,姑姑聽說,三原的那個柳一條,回來了。”


    “呃,”聽常樂公主這般說起,豫章的神色乍然一愣,恍然之間似想起了什麽,剛平複下來的小臉,不由又變得通紅了起來。


    “之前,姑姑雖然有心,但是苦於柳一條那小子的身份寒微,怕你父皇和母後不願,再者,柳一條那小子也倔強得很,在沒見過你麵容的情況下,直接就開口回絕,姑姑也是沒有辦法,隻得先將事情往後緩上一緩。”


    沒有注意到豫章已是通紅的小臉兒,一心想要當上媒婆牽上紅線為自己的小侄女兒找上一個好歸宿的常樂公主,自顧自地接聲說道:“但是現在,確是有了一些改觀,”


    抬頭看了自己的小侄女兒一眼,常樂公主輕聲說道:“連救了數位朝中大員,免去了朝庭所要麵對的一場天大劫難,柳一條的功勞不小,你父皇對他當也是會多有倚重,先前可能不允被拒的事情,現在也有了一些希望。”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柳一條已與茹兒謀過麵容,”沒有注意到豫章麵上已是變得有些蒼白的臉色,常樂公主接著說道:“想來,依著我們家茹兒的樣貌,那柳小子便是想要不心動,也難。”


    “柳家的那個媳婦兒,姑姑見過,”常樂公主道:“雖然相貌也甚是俊俏,但終歸也隻是一村野之女,又怎麽及得上咱們家茹兒這般金枝玉液,依姑姑看,這件事情……”


    “姑姑!”在常樂公主說得正是起勁兒之時,豫章終是忍之不住出言將其打斷:“姑姑一心在為茹兒著想,茹兒心中明白,心下也是甚為感激,但是對於這件事情,茹兒還是希望姑姑日後,就,就莫要再提了。”


    張楚楚這位柳夫人究是何種品性之人,柳一條與柳夫人之間的感情究是如何親密,還有柳一條的品性如何,豫章心裏比常樂公主更是清楚明白。所以,她更是清楚,若是姑姑再去登門提親,說起此事,所得的結果,也必是如同前次一般,豫章實在是有些害怕,再聽到柳一條諸如拒絕的話語。


    “哦?為什麽?”不解地抬頭看了豫章一眼,見豫章的麵色有異,還以為是豫章怕羞抹不開臉麵,常樂輕點著頭開聲說道:“好好好,姑姑以後,不再提起就是。”


    茹兒說得也是,這件事情,還是在雙方的父母跟前提及為好,婚事麽,還不就是講究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是自己這般,老是在當事之人的跟前提起,也難怪他們會不好意思。


    看著豫章“害羞”似的表情,常樂公主在心中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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