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黃河穿過晉、陝之間,滾滾而來。在孟門山收束如壺口,黃煙翻滾中,傾瀉而下。水汽蒸雲接天,轟隆隆有如雷鳴。黃河與黃土輝映,峽穀和高山相互襯托,形成了一副天然的奇景。


    張均站在高處,看著下麵的翻滾的黃河水,又看看兩側壁立的高山,歎了一口氣。


    到了這裏,黃河被壺口瀑布分成兩截,不能再行船。船工依據過去的經驗,在瀑布的下麵卸下貨物,車拉驢馱翻過瀑布。船則由船工和纖夫一起,下麵墊了圓木,由人工拉上去。


    壺口瀑布雖然不高,船也不大,但要想翻過去談何容易?纖夫們喊著號子,臉幾乎貼著地,蹣跚前行。圓木上的木船,隨著號子聲,緩緩前進。


    這樣怎麽行?眼看著就到了十月,黃河行舟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旱地行船,能往吳堡寨運多少糧食?今年薑敏招了不少新軍,不能這樣餓了肚子。


    從山上下來,張均低頭回到營房,想著辦法。


    正在這時,王中孚快步從上遊下來。遠遠看見張均,高聲道:“鈐轄,好消息,好消息!”


    猛地抬起頭來,張均道:“什麽好消息?”


    王中孚道:“末將在上遊找到一百多條船,正向這裏開來。我們隻要把糧草運過瀑布就好了,自然有船向吳堡寨運送。不必再旱地行船,不是好消息?”


    “算是一個好消息吧。”張均點了點頭。


    見張均還是愁不展,王中孚也不敢多說話,默默跟在一邊。


    到了住的小院,張均走進院子。一隻腳跨進門口,突然轉頭道:“薑都統是怎麽想的!黃河上有個瀑布,他會不知道?知道有個壺口瀑布,不派人早早在上遊找船!”


    王中孚小聲道:“都統當然知道。不過那時候都說是可以陸上行船,都統就沒有多想。”


    張均氣呼呼地搖了搖頭,抬步邁進了院子。


    王中孚跟上去。等到張均坐下,才道:“鈐轄,船到了怎麽安排?”


    張均道:“把貨物編號,船也編號,依著編號安排貨物上船。往北走的時候,按照編號安排人手,不要在路上亂了次序。——從上遊下來的貨物,自然也是船從陸上運過去,是下坡嗎。等貨物運到了地方,他們也就把船賣了。下遊向上遊運貨怎麽能這麽做呢?你去看纖夫,陸地行船是容易事嗎?不知所謂!”


    王中孚不敢說話,隻是站在一旁。


    張均歎了口氣:“眼看著就要十月了,黃河通航的時間不多了。不快些運糧到吳堡寨,到時吃什麽?那可是數萬大軍啊,吃喝可不是小事!”


    王中孚道:“鈐轄說的是。船到了之後,把貨物裝上去,幾天就到吳堡寨了。”


    張均想了想道:“這裏到吳堡寨六百裏。雖然是在峽穀裏穿行,有七天——最多八天也就到吳堡寨了。要抓緊在十月向吳堡寨運送足夠的糧草。到十一月,這河可就不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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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中孚稱是。


    張均看了看天色,道:“船到了就好了。天色不早,我們殺一隻羊,晚上喝酒!”


    王中孚猶豫了一下,小聲道:“軍營裏禁酒。鈐轄要喝酒,不太好吧。”


    張均抬頭看了一眼王中孚。道:“誰說要在軍營裏喝酒?我的這處院子,怎麽也不算軍營吧?”


    “是,是!”王中孚急忙道。


    晚上沒有月亮,滿天的繁星眨著眼睛,俯瞰著人世間。


    張均抬著看著天空,對王中孚道:“這裏的夜空,格外的藍,連天空的星星都比洛陽多。如果不是諸事不便,住在這裏也是極好的。”


    王中孚道:“就是因為這裏諸事不便,所以天空才格外漂亮。”


    張均聽了笑道:“看你年紀不大,倒是挺會說話的。”


    王中孚道:“鈐轄的年紀也不比我大多少。”


    張均聽了大笑。


    喝了一會酒,吃了一會肉。張均抬起頭來,道:“你在薑敏手下快一年了。說說看,他是個什麽樣的人。自從他到了神山縣,就再沒見他,不知變成什麽樣子。”


    王中孚道:“末將怎麽敢議論上司?”


    張均似笑非笑,看著王中孚道:“平時你們這些人聚到一起,難道議論得少了?沒事的時候,我們聚到一起還會議論宣撫呢。下屬議論上司,本來就是常有的事。”


    王中孚笑了笑,喝了一杯酒。


    把酒杯放下,王中孚見張均還看著自己。顯然不說是不可能的,隻是怎麽說。


    王中孚想了一會,道:“都統這個人,是極聰明的——”


    “聰明?你們對薑敏的印象,是不是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聰明?”


    王中孚想了想,點頭道:“是的。給都統匯報事情,往往你說一,他就知道十了。這麽聰明的人,我這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而且不是我一個人這樣認為,是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張均點了點頭。感慨道:“是啊,薑敏聰明,而且不是一般的聰明。不過,行軍打仗,不是靠聰明的。”


    王中孚不好意地笑了笑,道:“不錯,帶兵打仗,有時候聰明過頭不好。不過,都統這個人,腦子是清楚的。從來靠小聰明行軍布陣,而是精細計算,從容布陣。最重要的,是該大膽的時候就大膽,該謹慎的時候就謹慎。末將在都統手下一年,從來沒有見到都統失誤過。”


    張均點了點頭:“這才是最重要。講帶兵打仗,我比不得薑敏。但說起膽大心細,他又不如我。以前在宣撫司的時候,我與薑都統接觸得不多,了解不深。以後同在一個兵營,了解得就多了。”


    說完,微眯起眼睛。


    薑敏是都統,張均是鈐轄,一個行軍打仗,一個日常帶兵。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兩個職位級別相同,工作也多有重合的地方,很容易不和。但是張均和薑敏都是王宵獵一手帶出來的,應該不會這樣。


    以前薑敏在宣撫司,張均與薑敏有接觸,但不熱悉。從今以後一起帶兵,一起生活,當然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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