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漢水上就熱鬧起來。一二十艘畫舫飄在水麵上,燈火通明,絲竹聲聲。遠遠看去,隻見裏麵金碧輝煌,燈紅酒綠,還有美人款款起舞。


    徐奇隨在寧二郎和譚三郎身後,到了碼頭的一艘小船上。譚三郎吩咐一聲,小船便就吚吚呀呀向漢水中劃去。不多時,到了一艘畫舫的旁邊。譚三郎帶著,向船上的人亮了牌子,登上了船。


    船上大廳裏,中間正有幾個舞女在搖擺。旁邊坐著幾個伶人,或拉或彈,彈奏出動聽的音樂。幾個客人各自安坐。每人旁邊一個小桌,上麵擺著瓜果和美酒。


    看徐奇盯著舞女看,譚三郎小聲道:“哥哥還喜歡這些?一會累了,可以出來輕鬆一下。”


    徐奇笑道:“我是個俗人,叮叮咚咚也不知道他們在彈些什麽,哪裏好聽。隻是中間跳舞的姐姐長得實在標致。你看那臉,你看那身子,嘖、嘖、嘖——又白又嫩,一捏就能捏出水來!”


    譚三郎聽了,不由與寧二郎一起大笑。拉著徐奇,進了旁邊房子。


    這房子封得嚴嚴實實,裏麵點著許多大燭,照得白晝一般。裏麵分成幾個攤子,有擲骰子的,有擲銅錢的,還有馬陸、投壺之類,花樣繁多。


    譚三郎對徐奇道:“哥哥喜歡玩什麽花樣?這裏齊全得很。”


    徐奇道:“賭錢這活計,千萬不要讓人動腦子。自小到大,我就喜歡擲銅錢。一拋兩瞪眼,最是幹淨利索!算來算去的花樣,實在惱人!”


    譚三郎微笑。領著徐奇和寧二郎,到一邊換了籌碼。


    見徐奇隻換了一百貫,譚三郎不由眉頭微皺。迅速恢複常態,把徐奇領到擲銅錢的攤子邊。向莊家微微點了點頭,便就踱了開去。


    在屋裏轉了一圈,譚三郎到了旁邊側房。


    一個官人坐在那裏,正在喝茶。見到譚三郎進來,放下茶杯道:“今天如何?”


    譚三郎道:“前兩天見的一個做玩具的員外,今天領到了船上。不過看他的樣子,太過謹慎。隻換了一百貫籌碼,隻怕不好贏他的錢。”


    官人笑道:“隻要進了這裏,有幾個能忍到最後?盡管放寬心。”


    譚三郎道:“這個人雖然喜歡賭錢,腦子卻非常清醒。在工業區的賭場裏,我看他好久了。雖然賭錢的時候也經常昏了頭,殺紅了眼。但過不了多久,就會清醒過來,小心翼翼,觀察局勢。這種人,我們隻有一次賺他錢的機會。讓他來的次數多了,必然出差錯。”


    “哦,還有這種賭客。”官人站起身,踱了幾步,想了一會。“告訴六指蔡四,要徐徐圖之,不要一下讓他輸得太多。還有,不能讓他贏錢。必須是讓他輸上一會,再給點甜頭。縱然是他猛然覺得不對,要抽身離去,也不能帶走我們的錢!”


    譚三郎點頭。急急出了房門,去找專門擲銅錢的賭手蔡四。


    過了一個多時辰,夜漸漸深了。漢水上的畫舫裏,卻歌舞不休。多數是有錢員外出來尋樂,還有徐奇在的船上,賭客正殺得眼紅。


    把籌碼壓在桌上,徐奇紅著眼猛地向手裏吹一口氣,大叫道:“殺!殺!殺!”


    手一甩,五個銅錢灑在桌子上,蹦蹦跳跳。


    等到銅錢定下來,蔡四看了笑一聲:“哥哥運氣不好,這一次可是又輸了。”


    “再來!”徐奇向身前一摸,卻發現籌碼沒了。


    見對麵的蔡四盯著自己,徐奇有些惱怒。說道:“今天第一次到你們這裏,我隻帶了一百貫錢。我在南邊工業區裏開工場,最是信得過。你們這裏不借錢麽?”


    蔡四道:“我隻是個做事的,借錢可做不了主。”


    見周圍的人都不耐煩地看著自己,徐奇隻好恨恨地站起身來。四處看了看,見寧二郎正在旁邊賭馬陸。走過去,小聲道:“哥哥,我帶的錢不多,一時輸光了。你借些錢與我。”


    寧二郎道:“哥哥,哪裏有在賭場裏麵借錢的。你自己輸了,一時忍住就是。我借錢給你,不是連帶著也要我輸!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不是我不借錢給你。”


    見寧二郎態度堅決,徐奇沒有辦法,隻好走開。


    屏風後邊,譚三郎偷偷看著徐奇的樣子。過了好一會,走到旁邊房子裏。對坐著的官人道:“那個徐奇輸光了錢,正在看別人賭呢。”


    官人不悅地道:“你既然知道隻能贏他一次,為何不讓多帶錢來?一百貫錢,當得什麽!”


    譚三郎道:“他家裏真有工場的,一千貫兩千貫不是大事。官人,不如我們借錢給他,讓他賭一個痛快!一個開工場的小員外,家裏沒有官麵上的人,難道怕他不還錢!”


    聽了這話,官人不由皺起眉頭。沉吟道:“不是十分有把握的人,我們不借錢。兄弟,我們是放賭的。官府律法,賭債官府不認。此子現在借了錢,回去不認,我們沒有辦法。”


    譚三郎笑道:“這又不是什麽大事。隻要在契約上,不寫賭債,換個名目不就好了?就說他在我們畫舫上吃飯,一夜吃了一千貫!到了官府那裏,難道飯錢不要還?”


    “唉,事情如果這麽簡單,這律法要來又有何用?我們說什麽不重要,官府相信什麽才重要。”官人皺著眉頭,想了一會。“今天不借錢給他,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還是要借給他。但是,明天一早就必須跟他到家裏去,把錢要回來。隻要錢到了我們手裏,借據撕了,以後就好說。說到底,做我們這一行必須在官麵上有人才行。縱然官府問起來,我們好疏通就是。”


    譚三郎可不覺得此事有多難,開開心心答應去了。


    對於社會事務,王宵獵管得並不嚴。但是,對於挑戰律法的人,懲罰卻很重。敢在製置使司的眼皮底下,漢水江麵上開這種賭船,必然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不但是要有勢力,還要有官員支持。徐奇隻是一個開工場的,能翻出多大的浪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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