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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9章綁架


    秀山郡此時已經是冬月了,卻沒有北方這樣呼嘯的寒風和凜冽的冰涼,不過隻是夜晚裏淡淡的一絲寒意,透過衣衫貼在人溫暖的肌膚上,感覺像是一層被冰水濾過的輕紗不經意貼在了身上,隻是一瞬間的冷,之後便沒有感覺了。


    夜伴隨著夜鶯的鳴叫,很快喧囂的集市就安靜了下來,除了一些夜晚裏鬼魅的妖豔和原始的**,一切都已經沉寂了。


    城西,一個很大的宅院門口,兩隻大石獅子在月色下透著清冷的光,一隻像是烏鴉一般的黑鳥坐在了一隻石獅子的頭上,停駐了一會兒,突然被一個聲音驚擾,蹭地就飛入了黑暗。


    “開門……額……給……老子開門,你們都死了嗎?真是的……”


    隻見一個高大的男人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口,手上還拿著一個酒壺,壺中的酒滴滴答答地不住往下流,落在門前的石階上,濺落的到處都是。


    片刻,門嘎吱一聲開了,那男人伸手就朝著開門的人摑了一拳,對方哎喲一聲,倒在地上,趕緊起來扶著男人。


    “楊管家,您今天怎麽還敢喝酒啊!”


    “我……我為什麽不能喝酒,爺我想什麽時候喝,就什麽時候喝,他能奈我何如?哼……若不是我,他的這份家業早就……”


    “哎喲,楊管家啊,您小聲點,您老婆回來了。”


    楊光的腦袋像是突然被誰在後麵用棍子狠狠地敲了一下,他頓時清醒了一半。


    “什……什麽,你剛才說誰回來了?”


    門房看了看內院,將楊光趕緊拉到房間裏說話。


    “您老婆回來了!”門房壓低了聲音卻將老婆兩個字說的格外重了一些。


    楊光掀開窗戶上的布簾,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見沒有燈光,像是已經睡下了。


    “你怎麽不早說,什麽時候回來的,小翠跟著回來了嗎?說什麽沒有?”


    門房見楊光這個樣子和之前張揚跋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心裏暗笑,臉上卻是一副恭敬謙卑之相。


    “就是吃過晚飯的時候才到的,小翠跟著回來的,不過好像瘦了好多,大嫂倒是沒有說什麽,而是小翠私下交代說是你回來若是醉了,就讓你不要回房去了,明天一早再說。”


    楊光欣慰一笑:“好在還有小翠!”說罷,就往內院走。


    “楊管家,您這是要去哪裏啊?”門房急了,追出門去。


    “叫什麽叫,我去老爺子房裏看看。”楊光示意那門房說話聲音小些,然後三步並作兩步朝東廂房而去。


    “誰啊?”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門嘎吱一聲開了,進來一個黑影,很快門就關上了。


    “老爺,是我,楊光。”黑影摸索到床前,找到油燈和火種,一會兒,房間裏亮堂了起來。


    隻見床上躺著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頭發銀白,身體消瘦,精神萎靡。


    “你怎麽來了,幾更了?”老人眯著雙眼,抬手遮住眼前的亮光。


    楊光將油燈放遠了一些,從桌子上倒了一杯水走到床前,扶著老人起來:“老爺,喝點水吧,今天小的不在,大概那些偷奸耍滑的又忘記來伺候您了。”


    老人先是將杯中的水一口氣喝幹了,楊光給老人拍了拍後背,然後找了一個靠墊讓老人靠著。


    老人淡然一笑:“還好,小翠來過了,你小子今天能想著來我這裏,我就知道,一定是你老婆回來了,對不對?”


    楊光撓了撓頭,笑了。


    老人打了一個哈欠:“對了,聽小翠說,你老婆給她說了一門親事,還不在我們秀山郡呢。”


    楊光一聽,急了:“這個慫婆娘,一定是知道我對小翠有意這才故意將小翠支開的。”


    老人斜眼看了楊光一眼:“好了,你隨便找個地方湊合一會兒吧,老夫還想再睡一會兒了,你莫要吵我了。”


    楊光隻好將老人身後的靠墊取開,將老人小心扶著躺下。


    老人見楊光一臉愁苦,半晌道:“你平日裏對誰都可以頤指氣使,就連對我對睿兒急了不是也會吼吼的嗎?怎麽在你老婆那裏就無計可施了呢?”


    楊光趕緊說道:“老爺,小的哪裏敢給您和少東家吼吼啊,小的就是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對您和少主子不敬,不是嗎?”


    老人似笑非笑道:“好了,好了,我也不要你在我這裏表什麽忠心了,俗話說得好,一物降一物,既然你害怕她,那隻有犧牲小翠了,唉,多好的一個姑娘啊。”說完,將臉轉向牆去,給楊光了一個後腦勺。


    楊光懊惱地走到火盆前用火鉗翻了翻火,然後走到靠窗的一張矮榻前和衣躺下,腦子裏亂成一鍋粥了,不知何時,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此時,就在楊光的頭頂上,兩個黑影悄然躍下,迅速消失在院中的假山後。


    “姐,什麽都沒有探聽到,你說該怎麽辦?”


    “不著急,走之前文浩不是說了嗎?那個楊睿的宅院就在不遠處,就讓這個楊光好好睡覺,我們到楊睿那裏走一遭。”


    兩個人正要離開,突然看見一個人由西向東而來,喘著粗氣,腳步咚咚地直響。


    走到東廂房,那人停下腳步,先是到窗戶下聽了聽,然後小聲叫道:“相公,我知道你在裏麵,給我出來!”


    屋子裏沒有動靜。


    “你若是不出來,休要怪我羅四娘無禮了!”


    很快門打開了。


    “你什麽事情不能等到天亮再說嗎?”楊光將門關上,然後將羅四娘拉到一旁小聲說道。


    “哼,既然你都出來了,你也怕吵著老爺子,那你就跟我回去,我還找你有事呢。”


    房間裏突然咳嗽兩聲,兩人趕緊閉嘴不說了。


    “楊光啊,你還是呆在我這裏,一會兒我還要起來,你不在我怎麽起來啊?”房間裏的聲音緩慢而輕柔,但是房外的羅四娘卻一句話也不敢說,隻是惡狠狠地楊光的胳膊上掐了一把,楊光哎喲了一聲。


    “天亮就趕緊給我過來,聽見沒有?”


    “知道了,你回去睡吧,天都還沒有亮呢,別折騰了。”說完,楊光像是得了特赦一般迅速地溜回老爺子的房間將門閂上了。


    羅四娘朝著門口啐了一口,嘴裏嘟嘟囔囔地不知說些什麽,走開了。


    “讓你老婆這麽一折騰,我也不要睡了,把燈點燃,陪著我說說話好了。”


    “是,您稍等,我先給您倒杯喝水,剛才想必灌了一些涼風在肚子裏。”


    燈亮了,楊光讓老爺子躺好了,倒了熱水給他喝,自己坐在火盆前顯得有些心事重重。


    “楊光,雲帆客棧的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


    楊光正在走神,冷不丁聽見這麽一句,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啊了一聲,看著老爺子沒有說出話來。


    老人笑了:“你以為我整天讓你們給我弄些嗜睡的藥吃著躺在這間房子裏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嗎?”


    楊光聽罷,更是愕然,險些從凳子摔倒跌入火盆。


    “老爺,您……”


    老爺看了楊光一眼:“你七歲就進了我楊家的門,我讓你隨了我們楊家的姓,一晃眼都快三十年了。”


    楊光一聽這話,走到床前噗通一聲跪在老爺子床前,戰戰兢兢地不敢說話。


    “楊光,其實你是個善良的孩子,這個老夫知道,我沒有病,這個你也清楚,可你知道我為什麽還是要天天喝你們給我開的那些藥嗎?”


    楊光嚇得不敢抬頭,隻支吾著說不知。


    “因為睿兒是我的親外孫,他讓我吃,我便吃了,他恨我,所以希望我可以早點死,你說是吧?”


    “老爺,不是這樣的,不是您想的這樣的,少東家他……小的罪該萬死,小的……”楊光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老人戚然一笑:“你回去給睿兒說,我的這份家業早晚是他的,至於雲帆客棧就算了吧,不要難為杜三了,那是個不錯的人,老二生前虧得他照顧著。”


    楊光囁嚅道:“可……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那個杜三突然不見了。”


    “什麽?”老人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突然一陣眩暈,倒在了床上。


    楊光一看趕忙過去,見老人臉色蒼白地倒在床上,頓時急了,正在這裏門打開了,兩個穿著夜行衣的人出現在門口。


    楊光來不及思考,伸手就一拳打了過去,知覺肋下一陣酸麻,楊光的姿勢頓時定格了。


    “你們是誰,不得傷害我家老爺!”


    “哼,你自己都成這樣了,你還想救你家老爺?”一個人走到床前低頭看了看老人,然後給另外一個人使了一個眼色,背起床上的老人就往門外走。


    楊光一見正要大叫,這時另外一個人再在喉間一點楊光連聲音都沒有了。


    “告訴你們少東家找回杜三,然後我們自然會和你們聯係,不然就等著給你們老爺子收屍吧。”


    說完,兩個人架著老爺子消失在黑暗中。


    杜三失蹤了,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秀山郡,大街小巷都在猜測,有的說是杜文浩這個遠房親戚謀財害命,但是有人反駁,聽說這個杜老爺有的是錢,在城郊買了一處很大的宅院,還在秀山郡最好的地段置辦了好多地,他的手下有些人開了米鋪,有些人開了綢緞莊,有些人甚至買了一條花船,這些都是要花錢的,可這些錢都是人家來秀山郡的時候就已經有的,這些錢完全可以買下十幾個甚是二十幾個雲帆客棧了,不光這些,連他的幾個夫人都貌美如花,穿戴更不是一般人家。還有人說是楊睿見杜三不肯將自己的家業還給自己,於是起了殺心,後一種說法,更多一些。


    就在大家都在議論紛紛的時候,杜文浩帶著二十幾個人離開了雲帆客棧,搬到城郊一個叫萬壽巷的地方去了,這一走無疑就是撇清了自己的嫌疑,但是客棧沒有了掌櫃,柱子一下六神無主,在杜文浩的建議下暫時關門大吉了。


    三天之後。


    楊千戶終於醒了過來,青紗薄帳,有輕煙蘊繞,楊千戶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心想這若是陰曹地府,那可比自己呆的那個黑漆漆的屋子要舒服多了,尤其是這裏有一股檀香的味道,這時自己最喜歡的味道。


    帳幔掀開,一個麵目清秀的丫鬟模樣的女子淺笑盈盈地走上前來。


    “楊老爺,您醒了。”


    “我這是在哪裏,你是誰?”


    “我叫凡心,這裏是雲帆山莊。”


    楊千戶懵了,自己一定是死了,而且一定是那個叫杜三的掌櫃以為是自己叫人害死他的,所以死了還不讓自己安生,還要住在什麽雲帆山莊。


    楊千戶掙紮著要起身,這時門外進來一個年輕人,明眸皓齒,高挺的鼻,深邃的眼,濃眉的眉,身材高大。


    “楊老爺,你才醒過來,身子還很弱,還是好好的躺著。”


    “你是誰?!我怎麽在這裏?”楊千戶謹慎地看著進來的這個年輕人。


    一旁的凡心微笑道:“楊老爺,這時我們家老爺,我剛才說了您在雲帆山莊呢,雲帆是我們家老爺的名諱。”


    杜文浩坐上前去,凡心出去了。


    杜文浩給楊千戶號了脈,微笑道:“您老感覺好些了嗎?”


    楊千戶好好地端詳了一番眼前這個年輕人,卻不記得自己是認得他的,可是雲帆卻是自己親生弟弟的名諱,難道……


    “這到底是在哪裏,你和我二弟是什麽關係,為什麽你也叫雲帆?”


    杜文浩笑了,本想說自己也不想叫這個名字的,可是不叫這個名字叫杜文浩的話,就怕更加麻煩,自己這個名字可真是有意思,杜三的姓,楊千戶弟弟的名,害得到處都有人懷疑自己的動機和目的。


    “楊老爺,我不認識您的二弟,這是我的家,我叫杜雲帆,是個郎中。”


    “可是我怎麽不認識你?”楊千戶一臉狐疑表情看著杜文浩。


    “您不認得很正常,因為我是才到秀山郡的,好了,您體內中毒太深,還是不要說太多的話,既然你醒來了,那麽我建議還是讓您泡一泡藥澡,這樣效果更好一些。”


    楊千戶心裏在想,這個人是誰,為什麽要救自己,莫非是睿兒良心發現於是找了這個人救自己呢,但是再一想不對啊,睿兒身邊有的是郎中,不會找這麽一個年輕後生來給自己看病的,難道是楊光,不會,更加不會是楊光了,雖然這個孩子心眼不壞,但是他不會有這樣一個儒雅斯文的朋友的。


    楊千戶腦子都想痛了,見年輕人出去了,一會兒進來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老人,身後還跟著兩個下人,手上端著一些盆子就進來了。


    楊千戶:“剛才那個是你的徒弟吧?”


    閻妙手笑著搖了搖頭,又有兩人搬進來一個大的木桶,楊千戶聞到一股子中藥的味道。


    “不是,剛才那個是在下的師傅。”閻妙手吩咐下人將藥水調製好,然後才讓人將熱騰騰的水倒進木桶,頓時屋子裏一下就被水霧給籠罩了。


    “楊老爺,寬衣泡澡吧,你的身體一定要好好調養才能好哦。”


    楊千戶起身,下人幫著他將身上的衣服褪去,小心扶著他走到木桶前,他將信將疑地看著閻妙手不肯抬腿進去。


    “你以為我師傅會害你啊,若真是害你,當時在你家,我家的夫人小姐不救你,你也就死了,何必還費了這種時間將你救活在害死,豈不是多此一舉?”


    楊千戶聽著有理,這才小心翼翼地進了木桶,木桶裏放了一個小凳,坐下後正好可以靠在木桶弦邊,十分愜意。


    “你們半柱香的功夫再提藥水進來,不可耽誤,明白嗎?”閻妙手交代著,下人應聲退下了。


    閻妙手找了一個高的長凳坐在楊千戶的身邊,示意他抬手,然後自己由肩肘處慢慢地往下按,從輕而重,一直到手指尖,周而複始。


    “你叫什麽名字?”楊千戶問道。


    “壽妙延”閻妙手按照之前和杜文浩商議好的,將自己的名字倒著給楊千戶說道。


    楊千戶:“好名字啊,可是我就有一樣不明白,你的那個……師傅為什麽要救我呢?我和他非親非故的。”


    “你可知道杜三是我師傅什麽人嗎?”


    楊千戶想了想,搖搖頭說不知。


    閻妙手於是將事先編好的說辭慢條斯理地說給楊千戶聽。


    “怎麽,你是說之前那個年輕人是杜三的侄子?我之前怎麽沒有聽杜三說起過呢?”楊千戶愕然。


    閻妙手淡然一笑,走到楊千戶的另一邊換了另外一隻手給他按摩。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這是師傅和杜掌櫃的事情,我們當徒弟的哪裏敢問。”


    “我看你年紀和我相仿,怎麽會有一個這麽年輕的師傅?”楊千戶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閻妙手苦笑一聲將從前和杜文浩打賭的事情講給楊千戶聽,楊千戶聽罷不由笑了起來。


    “看不出來這個年輕人醫術還了得啊。”


    閻妙手點頭說是。


    “我聽說杜三失蹤了,找到了嗎?”


    閻妙手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應該很快就找到了。”


    楊千戶不解:“為什麽?”


    閻妙手看了楊千戶一笑,詭異一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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