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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2章仗勢欺人


    這女子的裝束無疑是極其豔冶的,但這豔冶與她的神態相比,似乎遜色了許多。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霧繞地,媚意蕩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翹起,紅唇微張,欲引人一親豐澤,這是一個從骨子裏散發著妖媚的女人。


    “咯咯咯咯,呆子,看你好久了,你在做什麽呢?”那女子大聲地笑著,眼神挑逗著樓下的這個衣著華麗斯斯文文的男人。


    這個女子言行舉止皆透著一股騷味,應該不是什麽良家女子,杜文浩懶得搭理,漠然地將花扔在一旁,低頭繼續看自己的書。


    “喂,本小姐叫你呢!”那女子大聲地叫嚷道。


    杜文浩充耳不聞。


    那女子惱了,索性赤著雙腳咚咚踩著樓梯走下樓來到杜文浩身邊。


    杜文浩沒抬頭,鼻中聞到一股暗香,他知道這應該是梔子花的味道,從前他第一次見到柯堯的時候,她的身上也是這個味道。


    那女子老實不客氣一屁股坐在杜文浩的對麵,又把兩臂交叉趴在桌子上,一雙杏眼目不轉睛地盯著杜文浩,杜文浩這才抬起頭來和那女子對視。


    不得不說,如果這個女子真是煙花柳巷那種地方出來的,也絕對是那些地方的頭牌。


    那女子紅唇微啟若隱若現地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舌頭在嘴唇四周輕輕地舔了一圈才縮回小嘴去:“喂,你不理我,怕我吃了你啊?”


    杜文浩實在沒興趣和這種女子搭訕,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襟,背著手往樓上走。


    女子歪著腦袋很是奇怪地望著杜文浩,隨即也提著衣裙小碎步追了過去。


    隻聽身後哎呦一聲,杜文浩回頭一看,隻見那女子坐在樓梯上雙眉緊皺雙手握著一隻腳的腳踝,嬌滴滴地望著他嗔道:“傻子,還不趕緊過來扶我?”


    杜文浩淡然一笑:“你這一招對我沒有用。”說完徑直走到樓上自己的房間將門關上了。


    媚兒還從沒吃過哪個男人這樣的癟,一臉怨毒惡狠狠道:“算你狠!你等著瞧!”


    晚飯的時候。


    龐雨琴她們不想坐包間吃飯,嫌悶得慌,冷掌櫃便在二樓散座靠窗的地方留了幾張桌子。


    杜文浩和眾女坐一桌,錢不收和李浦他們坐另外一座。杜文浩點了菜,把冷掌櫃叫到身邊問道:“貴店是不是有個妖豔的女子入住?”


    冷掌櫃陪笑道:“是啊,她是山下萬春苑的姑娘,叫媚兒。實在是對不住,她聽說您幫我治好了拙荊的頑疾,很是好奇,執意要住在上房您的隔壁,要是打擾您休息,我立馬讓她換房間!”


    杜文浩:“算了,春樓的姑娘,嘿嘿。”


    冷掌櫃壞笑道:“聽說價錢貴著呢。”


    杜文浩笑了笑:“好了,你去忙吧。”


    正說著,隻聽一陣清脆的笑聲從樓梯處響起,隻有杜文浩知道沒有人會這樣放肆的笑,除了那個媚兒。


    冷掌櫃這客棧生意很好,上山遊覽上香的人很多,大都在他這打尖住店,樓上散座差不多都坐滿了,眾人聽到她這笑聲,都一起望去。


    龐雨琴眉頭一皺,低聲道:“一個姑娘家,在酒肆飯莊如此放肆,成何體統!”


    雪霏兒也撇撇嘴:“一聽就不是什麽良家女子。”


    隨著笑聲,那妖豔媚兒搖著一把團扇,帶著兩個婢女,慢悠悠從樓上走了下來。


    樓上食客們都是眼前一亮,年輕的男子看得眼都直了,年老的覺得老盯著人家姑娘不好意思,低著頭吃飯,偷偷拿眼瞧她。那些婦人們則撇著嘴歪脖子往地上啐。


    媚兒渾然不覺,笑盈盈私下裏看了看,一眼瞧見杜文浩,巧笑嫣然,嫋嫋地走到杜文浩身邊,發現幾個護衛都在直勾勾瞧著他,便拋了一個媚眼過去。


    幾個護衛更是呆了。


    媚兒團扇輕輕一搖,幽幽的梔子花香飄了過來,令人心曠神。杜文浩卻望著窗外,似乎窗外的風景更讓他著迷。


    媚兒衝著杜文浩笑盈盈道:“喂,土郎中,給本姑娘讓個座啊!”這話很明顯是衝著杜文浩說的,杜文浩卻充耳不聞。


    一旁婢女也大聲對杜文浩道:“那個穿白衣的,我們家姑娘和你說話呢。趕緊讓座!我們姑娘少不了你的好處!”


    柯堯吃的一聲輕笑:“敢對我哥大呼小叫的,你們吃了豹子膽了?不知道我哥是誰嗎?”


    另一個婢女也是吃的一聲輕笑:“不就是個扛旗子跑江湖的土郎中嘛,對這樣的人大呼小叫還不用吃豹子膽,不就治好了冷掌櫃的老婆嘛,怎麽,就以為自己成了皇宮裏的太醫了?”


    “你還真聰明……”柯堯正要說她猜對了,杜文浩輕咳一聲,微微搖頭。柯堯知道杜文浩不想泄露身份,急忙閉嘴。


    冷掌櫃急忙過來:“真對不起,媚兒姑娘,您請這邊坐吧,我給你另外……。”


    媚兒搖著團扇悠悠道:“我還就看中這張靠窗的桌子了,喜兒,給他一吊銅錢!”


    那叫喜兒的丫鬟從懷裏摸出一吊錢,當啷一聲扔在桌子上:“拿去!趕緊讓座吧!”


    柯堯怒極反笑,轉身對雪霏兒道:“霏兒姐,她們是失心瘋了吧?”


    “不是,是狗眼看人低!”


    “你!”那婢女指著雪霏兒怒道:“你個破土郎中的女人,神氣個屁!我們姑娘……”


    雪霏兒順勢一把抓住她手腕一擰,哎喲一聲,那婢女手腕差點折了,蹲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


    另一個婢女急了,想上前動手,可人家人多,剛才那姑娘一伸手便知道是行家,更不敢出手了,趕緊把那婢女扶起來。


    媚兒的團扇停住了,哼了一聲:“喲,看不出來,你這土郎中還挺厲害嘛,冷掌櫃,他到底啥來頭啊,敢動本姑娘的人?”


    冷掌櫃額頭汗都要下來了,杜文浩住進來之前有鄭重交代了,不準他泄露自己是提刑官的身份,也不準衡州衙門的知州佐官上山來打擾他,或者泄露他的行蹤。所以客棧裏並沒有人知道杜文浩是皇上身邊的禦醫,還是提點各路刑獄的大宋提刑官。


    這媚兒當然也不知道,過不他跟冷掌櫃關係不錯,聽說有個大夫把他夫人的病治好了,所以好奇來瞧瞧,還以為杜文浩隻是一般的大夫。


    冷掌櫃扯了一把媚兒的衣袖,一臉哀求道:“我的好姑奶奶,求求你,給我一個麵子,別惹這位爺了,你就將就坐這邊來吧!”


    “啥?我媚兒就好惹是吧?”媚兒搖著團扇,斜眼瞧著杜文浩,“也不打聽打聽,我媚兒的後台是誰!”


    旁邊婢女上前一步,趾高氣昂對杜文浩等人道:“坐穩了!聽清楚了!我們姑娘是衡州黃世榮黃知州的人!怎麽樣?沒嚇著吧?還不快滾!”


    柯堯作了個驚恐萬狀的樣子,拍著剛剛隆起的胸脯道:“哎喲我的娘耶,知州大人的人喲,好怕怕啊!”


    雪霏兒撲哧一聲笑了,站起身走到媚兒麵前:“說句實話,我哥你還真惹不起,你們知州老爺也惹不起,要是不信,回去問問你們知州老爺我哥是誰,然後再來跟我們這擺譜吧……!”


    杜文浩站起身道:“算了,咱們走,這幾隻蒼蠅嗡嗡叫煩得很,咱們到會仙橋去,那有家小攤的小吃很有味道。”


    說罷,正眼也不看媚兒一眼,背著手揚長而去。柯堯等眾女,以及李浦、錢不收等人也都跟著出去了。


    那被雪霏兒擰了手的婢女指著杜文浩他們叫道:“喂!說誰是蒼蠅呢?――姑娘,他們罵咱們是蒼蠅,得找人狠狠收拾他們一頓才行,要不還怎麽在這衡山混啊!”


    媚兒不語,她見杜文浩身後跟著這麽一大幫子人,有些傻眼了,怔怔地望著杜文浩的背影出神。


    冷掌櫃慌不迭追了出來,點頭哈腰忙著陪不是。杜文浩微笑道:“這跟你沒關係,你沒有泄露本官的身份,做得很好。以後也不要亂說,記住了!”


    “是是!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冷掌櫃連連答應。


    杜文浩見柯堯一路無話,臉色十分不好,便問道:“丫頭,想什麽呢?”


    柯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有想什麽。”


    “你有心事看得出來。”


    “嗬嗬,我剛才是不是太厲害了點?我爹老說我不端莊文靜,不像個姑娘家。”


    “姑娘家怎麽了?就不能凶了?讓人騎在脖子上都不能生氣?嘿嘿嘿。”


    柯堯也笑了:“嫂子就很文靜啊,端莊賢淑。”


    龐雨琴聽了莞爾一笑:“我小的時候其實很淘的,有一次我為了出去看花燈,擔心我爹我不讓我出去,我就趁著天黑一個人想翻牆出去。”


    柯堯愕然:“啊?嫂子,你還有過翻牆的時候啊?”


    龐雨琴有幾分得意地說道:“這算什麽,小時候我還跟男孩子打過架呢。把人家臉都抓爛了,害得我娘賠錢賠藥,不過沒揍我,隻是哀聲歎氣說你這樣將來咋嫁得出去喲。”


    柯堯咯咯笑了:“你這不是嫁出去了嗎?還嫁了我哥這樣一個大官呢!”


    雪霏兒還惦記剛才龐雨琴翻牆的事,插話問道:“雨琴姐,那你翻出看花燈了嗎?”


    龐雨琴哀聲長歎道:“看啥看,我好容易爬到了牆頭,卻發現牆外站著一個人正瞪著我。”


    柯堯好奇地問道:“誰啊!”


    龐雨琴:“自然是我爹啦。”


    眾人都大笑起來。


    他們回到客棧,得知那媚兒已經帶著兩個婢女離開走了。


    晚上。


    佛音客棧突然衝進幾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各人手上均持大刀,冷掌櫃到底是見過世麵的,在這山上開了十幾年的客棧了,什麽人沒有見過,於是趕緊上前招呼。


    為首的是一個麵黑絡腮胡的人,一雙大眼瞪著冷掌櫃不等他說話,便將他一掌退出老遠,身後幾個夥計正要上前,冷掌櫃看了他們一眼,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笑嘻嘻地又走到那人麵前躬身說道:“客官,不知是打尖還是住店?”


    “呸!”那人衝著冷掌櫃臉上啐了一口,道:“你是冷掌櫃?”


    “是啊,客官您是……?”


    “給你老婆治病的那個江湖土郎中在哪裏?”


    “快說!”後麵幾個持刀大漢也厲聲喝道。


    冷掌櫃嚇了一跳:“我們這……,沒有什麽郎中啊?幾位大爺是不是弄錯了?”


    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白天還在,難道逃走了不成?進去搜啊!”


    冷掌櫃不用看便知道,說話的是媚兒的那個婢女,下午被雪霏兒擰了手威脅要找杜禦醫他們麻煩的那位。現在果真找來這幾個大漢來尋杜禦醫的晦氣了,頓時把冷掌櫃嚇出一身冷汗,忙不迭迎上去道:“姑娘,你可千萬別亂來,這位杜大夫可不是一般人……”


    婢女尖聲叫道:“我們姑娘難道就是一般人?滾開!你們給我搜啊!”


    為首大漢將冷掌櫃一把推開,揚起大手一揮,大聲喝道:“給我一間一間的找,那廝穿著一身白長袍,帶著幾個靚妞,找到了,把男的給我拖下來,把他狗腿打斷了,把他鼻子割了,看他還拽不拽!那幾個女的嘛,嘿嘿,可以給我留在房裏,我來照顧她們,哈哈哈。”


    幾個大漢都是一陣淫笑,呼喇一聲便往樓上衝,嚇得客棧其他旅客慌忙躲閃。


    冷掌櫃都快哭了:“別亂來,千萬別亂來!哎呀姑娘,你這……,你這可闖了大禍了!我的老天爺啊……!”想起萬一提刑官大老爺和家眷在自己的客棧受傷、被淩辱甚至被害,那一家老小可都得陪葬,更何況人家大老爺還幫自己老婆治好了多年的病症,知恩圖報也是應該的。


    冷掌櫃急忙跑到後堂,叫夥計們抄刀子出來,說有搶匪。


    他不說有搶匪還好,夥計們本來就聽外麵亂哄哄的不知怎麽了,一聽這話,一眾年輕的夥計們頓時撒腿就跑,剩下幾個老夥計盡管沒跑,卻縮在角落裏直發抖。


    冷掌櫃氣得大罵,自己拎了一把菜刀就往外衝,那幾個老夥計見掌櫃的這樣,這些人都在客棧幾十年了,跟冷掌櫃雖是主雇關係,卻跟老兄弟差不多,也都操起棍棒柴刀跟著衝了出來。


    那婢女一見這架勢,嚇得一溜煙跑到門外,指著冷掌櫃喝道:“你!你反了你!回頭我們姑娘告訴知州大老爺,把你這客棧封了!拿你蹲大獄……!”


    冷掌櫃頓時一哆嗦,要知道縣官不如現管,樓上那位雖然是朝廷派來的提刑官,比知州大上好幾級,但是,提刑官總有要走的時候,總不能罩著自己一輩子,而知州是地頭蛇,要整自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他正猶豫間,那幾個老夥計已經衝過來了,背靠背張皇四顧:“掌櫃的,搶……搶匪,搶匪在哪裏?”


    就在這時,就聽得樓上叮呤當啷兵刃碰撞之聲大作,接著有人慘叫。


    冷掌櫃嚇壞了,要是提刑官大老爺在自己客棧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明明知道卻袖手旁觀,不用等知州來碾死自己,朝廷恐怕就先滅了自己一家了。這冷掌櫃也是個當機立斷之人,手中菜刀一揮,指著樓上叫道:“在上麵!正在搶杜大夫他們,兄弟們,跟我衝上去救人!――殺啊!”


    冷掌櫃跟發了瘋一般,提著菜刀衝了上去。老夥計們也跟著往上衝。


    剛衝到樓梯的一半,就聽半空中一聲慘叫,嚇得他們猛抬頭,隻見一道黑影從半空中手舞足蹈地朝著他們跌撞了下來。


    冷掌櫃和幾個老夥計經常跑前跑後,迎來送往,這反應還是夠快,急忙側身靠著樓梯邊,樓梯又比較寬,那人沒砸到他們,咣當一聲摔在樓梯上,滾地葫蘆一般哎喲媽呀一路滾下樓去,躺在地上爬不起來,嘴裏慘叫連聲,卻正是剛才衝上樓的大漢中的一位。


    冷掌櫃轉頭朝上看,又要領著往上衝的時候,又是幾聲慘叫,先前殺上樓去的大漢們接二連三騰空而起,慘叫著倒栽蔥朝他們落將下來。冷掌櫃他們急忙躲閃,那些個大漢摔在樓梯上,一路滾到了樓下,都是傷胳膊傷腿的,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這時候,就聽後院喊殺聲響成一片,一夥人衝了進來,卻正是店裏剩下的夥計。


    原來他們跑出客棧之後,沒看見冷掌櫃他們跟出來,都覺得這樣太不仗義,不知是誰說了聲回去拚了,一眾夥計相互壯膽,從後院操木棍拿砍刀又都衝了回來,正看見這些個大漢滾地葫蘆一般從樓上摔了下來,不明就裏,但也估計就是搶匪,刀棍一起指住了他們。


    這時,樓上已經沒有了喊殺聲。片刻,隻聽到咚咚咚沉重的腳步聲朝樓梯口過來了,接著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背影,脖子上夾著一柄陰森森的短刃,正是先前喊著衝上去抓人的那為首的大漢。


    隻見他腳步沉重,一步步倒退著走到樓梯口,驚恐地望著那用短刃架著他脖頸的女子。


    這女子正是林青黛。


    林青黛冷冷道:“你這淫賊,不僅企圖傷害我家相公,還汙言穢語冒犯我們,容你不得!”單掌戳出,哢嚓一聲,將這大漢喉骨擊得粉碎!


    大漢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被這一掌戳得倒飛出去。


    半空中,隻見林青黛手中短刃寒光一閃,血光迸濺,那大漢一條右腿已經血淋淋與身子分離,半空中隨著大漢的身子一起跌落在樓梯上,灑著一路鮮血滾到了樓下。


    那大漢喉結被毀,連呻吟聲都發不出來,疼得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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