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吳對夕殉道、瑪瑞卡與勾逸亡想做的交易當然知情。


    畢竟按之前的約定,無論是“陶沃姆之杖”,還是偶然間找到的“壓縮銀河”的線索,都是在聯盟開放金庫時獲得,理所當然有左吳的一份。


    隻是左吳被名為“天神裁決”的巨構烙下了堪比思想鋼印的東西,要他一定要去履行皇帝的責任。


    並且羿裔斯還有雞賊,所設下的契約是讓左吳一定要當帝聯的皇帝。


    “天神裁決”不是那種可以鑽空子的造物,帝聯有滅亡的風險,左吳不得不挺身而出。


    否則去銀河中心找找壓縮銀河,再去見證勾逸亡和瑪瑞卡聯手想創建一個永遠不會被人打擾的樂土的嚐試,不是比現在東奔西走要有意思得多????.


    沒辦法的事,至少左吳想不到解除“天神裁決”影響的方法,能做到的隻是今後再遇見它時,做到對它的免疫。


    他隻能期待夕殉道與瑪瑞卡真能找到微縮銀河並建立樂土,往後給他帶來些有意思的故事。


    甚至左吳還有些私心,若夕殉道他們真有些成果,他還想拜托他們把黛拉也捎上。


    代表墮落帝國的灰衣人發出過警告,說往後的敵人隻會越來越多,接著初丹天使的腳後跟紛至遝來。


    而且,遠的那些失落文明不說,近的威脅不是還有燎原?


    燎原說創神檄文的擴散對他們有利,他們的大汗求賢若渴,以及灰風也隱約透露過構成她的絕大部分納米造物,一直在做著些連這部分她都不知道的行動。


    燎原肯定有它的企圖。


    即便一切都是杞人憂天,那被自己逼急了的灰衣人不也是個實實在在的危險?


    同夕殉道乃至勾逸亡的想法無比相像,左吳也不希望黛拉往後的生命活在這樣的世道上。


    對“壓縮銀河”與“樂土”的興趣,也全是經由這一點而出發,隻是不知道他們想得出成果究竟要等到什麽日子。


    ……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必須專注於接下來重返帝聯境內探查的事宜。


    籌備得差不多了。


    此時。


    左吳又轉完了幾個壓縮空間中的裁判庭,見過了以往舊帝聯的許多代表和員工,重新彰顯了一遍自己的存在感,過程文明和粗暴相互交織。


    和一個文明的成長有些相像。


    無論如何,結果目前來看差強人意,至少各個裁判庭中原本來自帝聯的代表會攝於自己的威脅一段時間。


    其中不乏良骨伶一家子的幫助。


    從預訂的最後一個裁判庭走出來後。


    左吳身後不知不覺跟了一大堆“親隨”,畢竟被他收拾得帝聯代表大多數時候不是個人,而是一個團體。


    每個團體當然需要派出人手,或是去左吳的“行宮”報道,或是以聯絡通信為幌子,繼續一輪又一輪的試探和獻媚。


    他扭頭看了一眼。


    帝聯本土中,種族百花齊放又互相混血,這些親隨們的樣子也奇形怪狀,在街上行走時,頗有百鬼夜行的氣勢。


    左吳覺得對自己來說倒更像花街巡遊。


    可惜他有些提不起勁。


    因為艾山山被隊伍擠到了很後麵的地方。


    海妖的性子當然不會願意和這群人相互擁擠而爭搶位置,又不願就這麽離開,便遠遠跟在了後麵。


    似是有意無意,這些剛對自己表達了一遍又一遍忠心的代表們此時有些缺乏眼力見,和他們往常的表現大相徑庭。


    左吳眯眼,他還是有些沒經驗,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麽處理。


    再把這些人當街全部揍一頓?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思索中。


    左吳忽然眼睛一亮,閃著鈍子大頭照的郵件提示在閃爍,把它點開,更是頭一次覺得光頭ai如此“深得朕心”。


    來信很簡略,他幾乎能想象鈍子陰惻惻的神情:“左吳,你身邊有奸臣!”


    他往後瞥了一眼這群奇形怪狀的親隨,又轉過頭來飛速發件:“你怎麽知道的?”


    “開玩笑,因為我才是你身邊久經考驗的同伴!無論是逃亡者號副船長或者是黛拉她媽,又或者是現在的臣子!身份的疊加當然讓我的忠心堪比金堅!”


    鈍子邊叉腰邊回複:“同我相比,其他人當然一個比一個可疑!”


    “啊,哈……”


    左吳揉揉眉心,心情莫名放鬆了不少:“我還以為你要說的是‘鈍子大人二號’在帝聯都市行星混跡官場時學到的各種經驗來著。”


    “那種東西哇?也有。”


    鈍子輕飄飄回答,左吳有些驚訝:“真有?”


    “真有,雖然我不覺得那些左右逢源的技巧對現在的你有用就是了,”


    鈍子攤手:“不過,還是有一個建議可以給你提——奸臣嘛,肯定是燎原家安插在咱們當中的最多,你和灰風關係這麽好,直接去問問她不就行了?”


    左吳愣了愣:“直接和灰風問?先不說她會不會回答,就算問出來,也不會是什麽重要的人物吧?”


    “那又如何?那可是燎原認證的奸臣,”鈍子輕笑:


    “有了這個由頭,你收拾起來不是比全部揍一頓要輕鬆多了?”


    左吳還是猶豫:“可燎原想借此打擊他們中的忠良……”


    話還沒說完,左吳便理清了鈍子的思路。


    隻見光頭ai嘴角彎起,像準備蠱惑帝王的佞臣般:“左吳呀左吳……噢不是,陛下啊陛下,”


    “這些人本來就是不願承認你是皇帝的死硬分子,按理說全部哢嚓掉確實會讓人心散亂;有了來自燎原的名單,至少能讓你動起手來少一些負罪感。”


    “唉,其實你挑幾個出來,隨機揍一頓,估計因為織褸氣運的關係,揍的都會是正確的人;但畢竟你是皇帝了,做事總得有個由頭嘛。”


    鈍子分析了一堆有的沒的,鼻子越翹越高:


    “說到底呀,陛下,你現在能信任的除了我,就是艾山山列維娜姬稚金棉,最多再加上瑪瑞卡和夕殉道一家,其他人都是可有可無!”


    “反正帝聯都失蹤了,你盡管是皇帝,能管理的也就是那麽幾個三瓜兩棗……噢,我可沒說自己是三瓜兩棗;”


    “我隻想說,‘帝聯’是皇帝的附屬,你繼任的是個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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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白板皇帝,這個政權本來也該是被你肆意塗抹上你自己喜歡的顏色的,幹嘛要這麽瞻前顧後?”


    說著。


    鈍子戳了下自己的下巴:


    “說起來,金棉對你的憧憬,不是通過洗腦把她對鶯歌索原來的首領的憧憬洗到你身上的嗎?這麽想來,你如果是個暴君可能會更招別人的喜歡呀!”


    詭辯。


    但想象著郵件那邊鈍子的模樣,左吳確實感覺好受了無數倍。


    思索片刻,他還是回複:“如果你來當這個皇帝,會怎麽處理這個情況?”


    鈍子幾乎是秒回:“咦?可以是我嗎?”


    又秒回:“啊,玩笑而已,千萬別誤會,我一點想謀反的意思都沒有。”


    這條後,是隔了幾秒才有後續:


    “是我的話,先聯係一下清掃公司,把他們全部幹掉扔進回收站,再把良骨伶的指頭扔進去,隔個幾年回來,說不定就能培養出屬於我自己的文明來!”


    “運氣再好一些的話……哼哼,什麽勾逸亡什麽陶沃姆,不過爾爾呀!”


    之後。


    光頭ai又發了一些郵件,有些是在暢想成功的可能,有些更是她想為自己的文明先取個名字,又嘲諷了幾次勾逸亡的取名真是拗口又難懂。


    左吳把它們一封一封地點開,果然都是沒什麽營養的垃圾郵件,但還是忍不住一封接一封地看。


    甚至在郵件轟炸忽然停止時,有了那麽一點點微妙的失落。


    這樣的表情變化在他身後那些奇形怪狀的親隨眼中便是格外驚悚——


    隻覺得左吳的臉龐時而飽含殺意和懷疑,時而又懷揣悲憫,又在愉悅和失落間來回切換。


    “陛……陛下是在考慮帝聯的未來?”一個親隨低聲。


    “說不定是在思考對我們使用怎麽樣的酷刑。”另一人附和。


    隻有跟在最後望眼欲穿的艾山山撇嘴,大致能想象左吳想法的來龍去脈。


    終於。


    鈍子的大頭照又開始閃爍,左吳點開,卻發覺是鈍子對瑪瑞卡一頓抱怨。


    看來光頭ai是因為算力捉急,沒辦法預測用這麽胡來的方法去創立一個文明成功的可能性,才興高采烈地去征求了一下瑪瑞卡的意見。


    被教授無比淡然地糊弄了回來。


    她是認真的?


    左吳帶著些驚奇的回複:“我還以為你是在開玩笑。”


    “玩笑?有點吧,”鈍子回複:“但確實該未雨綢繆。”


    “什麽未雨綢繆?”左吳有一搭沒一搭。


    “?”


    大大的問號後,左吳感覺鈍子的回複帶上了一點怒意:


    “當然是未雨綢繆黛拉的事!以後黛拉終歸是要離家獨立的,帶著她的蟲人部族一起!”


    “而以後,那些蟲人部族便會是黛拉她一個人的文明!叫斯黛拉不是斯特魯!我們不是見識得多了?滅亡的文明一抓一大把,難道你想讓黛拉的也重蹈覆轍?!”


    “連勾逸亡的陶沃姆也是!”


    “所以我才會說瑪瑞卡和夕殉道就是蠢,難道像個烏龜一樣縮起來就能享受永世的安寧了?對於個人來說或許如此吧,但對一個文明來說絕對不可能!”


    “也就因為夕殉道隻有他一家子,離姒和夕陽也是兩個女孩,根本沒辦法繼續繁衍;瑪瑞卡麾下的也都是些數量不會增加的逝者,而常人所需要思考的也就是一輩子,不會死的逝者也隻有一輩子。”


    “他們才能暢想出如此天真的童話!”


    左吳沒想到他和鈍子頭一次意見不合居然是在這裏。


    自己想的是黛拉一個人的安危,而鈍子卻在思考屬於黛拉文明的興亡。


    一個文明要延續多久才不虧?


    很難說,地球上的文明還沒有延續超過一萬年的,就是構成當今帝聯的基調,留下“但願人長久”這般優美詩歌的地球某文明,現在也隻剩下了幾句詩歌。


    就連血脈也已經跟著消亡。


    很難去說它還和當今帝聯還是同一個,地球文明之上五光十色的分支迄今為止,最高紀錄也沒有超過一萬年的。


    可銀河中畢竟還有陶沃姆這樣曾經延續綿長,在宇宙中留下了宏偉墓碑的一分子存在。


    左吳當然希望黛拉的“斯黛拉”也像後者一樣。


    用一個人寥寥三百年的壽命,去思索百代千代後的後世,是否有些不自量力?


    可偏偏就是有釋文爾這麽一個例子,以凡夫俗子之身去謀劃海星種族的數萬年後。


    就算是出了這麽大事故的當下,罐頭的生意也根本沒有停止,海星還在不斷壯大繁衍。


    甚至有跡象表明他已經成功讓海星人成為了當今銀河數量最多的種族之一。


    現在尚不明顯,但若再等幾百幾千年,讓銀河的廣袤也無法稀釋海星人的密度後,或許就能評判他的計劃到底是成功與否。


    再回想自己想讓夕殉道和瑪瑞卡把黛拉也帶到他們樂土中的想法,確實有些太過想當然。


    瑪瑞卡的黃金鄉與樂土,終究隻適合逝者這樣不會繼續繁衍的存在,能帶上夕殉道一家已經是極限。


    可蟲人繁衍的速度是其他任何種族都難以匹敵的,瑪瑞卡絕對不可能接受;


    就是左吳自己,也無法想象蟲人們被困在封閉的世界中幾乎要將其中一切啃食殆盡,隻能互相啃食以苟且偷生時,會是怎樣一副地獄般的光景。


    四舍五入一下,那些蟲人也是自己的子孫,甚至比帝聯之於自己的關係要緊密得多來著。


    難道……讓黛拉和她文明的今後是一帆坦途的真正手段,是掃掉這片銀河所有危險的障礙?


    包括那些先驅者危險的遺物,現在太過危險的文明,那些初丹天使,那些灰衣人所來自的墮落國度,所有的所有?


    左吳心中閃過這一副不切實際的野心。


    終究太不過實際,他隻能先把這有漆黑藏身的想法輕輕壓下,決定按鈍子所說,去直接灰風有關自己這邊“奸臣”的事。


    沒想到灰風很快回複:“唔嗯,這麽點小事?其他人都是些小魚小蝦,不成威脅,我隻告訴你一個名字就夠啦!”


    “房諾魯,你知道這個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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