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大堂。


    羅閻等人圍坐一圈,正在享用晚宴。


    “呸!你做的都是什麽狗屎,是人吃的嗎?”


    曲簫一口吐掉口中的食物,眼神陰冷的看向身邊的廚子。


    那廚子戰戰兢兢,冷汗直流,誠惶誠恐道:“大人,這島上食材有限,我……”


    “你下去吧。”沈碧落開口。


    “是,是…”


    廚子如聞大赦,慌張離去,走到門邊,還不小心絆了一下,差點沒摔在地上。


    沈碧落見廚子離去,又看向曲簫,不悅道:“曲公子,還請不要將你心中的不快,發泄在其他人身上。”


    “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胡亂散播負麵情緒的人。”


    她麵色冰冷。


    從來到這花港村開始,這曲簫已經罵哭了三個村婦,毆打了五個黑羽衛。


    鬧出來的動靜。


    就算是她,也已經忍無可忍。


    “我倒是覺得這些食物挺好吃的。”羅閻同樣冷冷看著曲簫。


    食物不好吃?


    這些廚子,都是從百越府帶過來的。


    就算食材有限,做出來的食物味道也是上佳。


    這曲簫叱罵廚師,顯然不是因為廚師做的飯菜不好吃,而是單純的想發泄心中的憤懣罷了。


    “我…”


    曲簫臉色漲紅,藏在袖袍裏的拳頭捏的發抖。


    他不過叱罵一個下人罷了。


    這兩人,就夫唱婦隨,這般不給他麵子?


    二人身份高貴是沒錯,但他好歹也是鎮守之子。


    更何況,這還是他的地盤!


    他盯著麵色冰冷的沈碧落,冷笑著嘲諷道:“閻王的肌肉很發達吧?摸上去感覺如何?”


    聞聲。


    羅閻古怪的看了眼曲簫。


    而沈碧落玉手則瞬間握緊劍柄。


    她強忍拔劍砍人的衝動,音帶殺機:“曲簫,你什麽意思?”


    “我…”


    曲簫神情一滯,感受到沈碧落身上那緩緩升騰的恐怖氣息,心中後悔不迭。


    他剛才,也隻是想爽一下。


    結果話出口,是爽了一下,但反應過來後,心神又被恐懼所籠罩。


    他隻是煉骨。


    而這沈碧落,可是貨真價實的宗師。


    若這沈碧落氣急,將他宰了,他也隻能引頸待戮。


    “我……對不起,碧落。”曲簫趕忙道歉。


    望著沈碧落那清麗的容顏,他心中更加後悔了。


    父親常教育他,喜歡的女人就要鍥而不舍的去追。


    而他,僅僅看到沈碧落摸羅閻給羅閻脫鞋,就被怒火燒壞了腦袋,剛才還惡語相加,實在是……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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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如何。


    沈碧落是沒錯的,他不該對其說那種話。


    “下不為例。”


    沈碧落看了眼一旁的羅閻,柳眉微微一皺。


    這曲簫不提起還好。


    一提起來。


    她就想到今天自己對這羅閻上下其手,還給其脫鞋的畫麵。


    尤其是,這畫麵竟然還被這曲簫看見了。


    她心中略有些羞意,俏臉微微一紅,忍不住瞪了眼羅閻。


    這一眼。


    羅閻沒感覺到什麽。


    但曲簫和小桃卻隻覺風情萬種,帶著一絲挑撥,帶著一絲嬌羞。


    就像是,沈碧落在向羅閻撒嬌一般。


    小桃微張著嘴,有些不敢置信。


    她跟在沈碧落身邊許久,還從未看過沈碧落露出這般表情。


    而曲簫,他原本漸漸平息的憤怒,又再度熊熊燃燒。


    他看向羅閻,眼底閃過冷冽光芒。


    碧落沒錯。


    這人,才是罪魁禍首。


    “看樣子,碧落對這姓閻的早已死心塌地。想要挽回碧落的心,這小子,必須死!”


    他這般想著,心中很快有了個注意。


    這裏。


    畢竟是浮遊島,武神宗餘孽躲藏之地。


    這姓閻的就算是死了,也可推脫給武神宗。


    打定主意。


    他不著痕跡的看了眼羅閻,旋即低了頭顱,隱藏眼中的陰冷和殺機。


    羅閻似有所覺,看向曲簫。


    他精神強大,感知敏銳。


    卻是隱隱察覺到曲簫眼中的冷意。


    他手指輕叩桌麵,想了想,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曲簫的肩膀。


    曲簫身子微震,看向羅閻,笑著道:“什麽事?”


    “搜捕計劃。”羅閻吐出四個字。


    見曲簫對他露出小臉,他對自己心中的猜測,更加篤定了。


    這曲簫因為他和沈碧落中午之事而惱火,這一下午,對沈碧落都未露半點笑臉,現在竟然對他露出燦爛笑容。


    這正常嗎?


    他可不覺得,在這曲簫心中,他的地位比沈碧落更高。


    “搜捕計劃,對!”


    曲簫一拍桌子,連忙朝身後的黑羽衛喊道:“把地圖拿來。”


    “是!”


    不多時,一張巨大的地圖,便出現在桌上。


    這地圖十分精細。


    地形精確,山脈、懸崖、河流、深穀等全部標注了出來,甚至還畫了幾個圈,代表兩方餘孽可能躲藏的地方。


    “明天開始搜捕武神宗和苦禪寺餘孽,父親已經劃分好了地方,我們負責的地方,是這一塊。”


    “我打算將這塊地方分為三部分,我們三人每人負責一塊。”


    ……


    ……


    ……


    夜色深沉。


    沈碧落躺在浴桶中,如瀑青絲披在白嫩肩膀上,一抹高聳的雪白在水中若隱若現。


    小桃站在她身後,給她加了勺熱水,忽然問道:“小姐,你不會喜歡上閻公子了吧?”


    沈碧落柳眉一挑,看著皓腕上的青紫痕跡,嗔怪道:“你瞎說什麽。”


    “我才沒瞎說。那曲簫不是說了嗎,你今天又是摸了閻公子,又是給閻公子脫鞋。你不喜歡閻公子,摸他作甚?”


    小桃說完,眼中又露出一絲好奇之色,小聲問道:“小姐,閻公子的身材是不是很好,你摸得爽不爽?”


    沈碧落臉色一紅,無奈道:“你想什麽呢?什麽叫摸,我那是在搜身。”


    小桃皺了皺鼻子,一臉的不以為然。


    她沒看到那畫麵。


    但見識過曲簫看了那畫麵後的反應。


    那悲憤的模樣。


    說他看到自家小姐跟那閻王上了床她都信。


    她瞥了眼沈碧落,不動聲色,似乎自言自語:“也不知閻公子麵具下的那張臉到底是何模樣?”


    “小姐,你說閻公子戴著張麵具,不會是個滿臉生瘡,口鼻歪斜的醜八怪吧?”


    她忽然問道。


    “我怎麽知道?”沈碧落扶額。


    自己這侍女,好奇心為何一下子變得這麽重?


    “其實,我覺得閻公子肯定俊朗非凡。”小桃說著,仔細盯著沈碧落的表情。


    “小桃。”


    沈碧落伸出玉指,彈了下小桃光潔的額頭,無奈道:“你今天怎麽張口閉口就是閻公子?能不能不提他?”


    小桃仰起小臉,嘴角一翹道:“小姐,我說說而已,你急什麽?”


    “我哪裏急了?”


    沈碧落說完,發現自己好像是有點急,不像以前那般淡定從容。


    不過以前,她和小桃可從來沒聊過這等話題。


    頂多是小桃在身邊嘴碎,說誰誰誰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時候,她當然能淡然處之。


    但現在呢?


    想到這裏。


    她轉過身,看向小桃,好奇道:“你今天怎麽不說那閻王配不上我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小桃訕訕一笑。


    以往那些男人。


    要麽猴急的很,一上來就討好奉承。


    要麽裝成謙謙君子,淡然自若,不卑不亢。


    羅閻也是第二種。


    但她還沒來得及說,自家小姐已經先湊了上去,又是摸人家,又是為人家脫鞋,她有什麽辦法?


    她要是再說配不上,那不是打自家小姐的臉嗎?


    “哎。”


    沈碧落長歎一口氣。


    她的確對羅閻有些好奇,但也僅此而已。


    她父親沉迷權勢,一心想著將她送入太清宗,好通過她,尋找更大的靠山。


    在國都時,她父親便不斷給她介紹一個又一個修仙者,讓她不厭其煩,最終躲到這偏僻的百越府。


    在她父親眼中,她隻是一個通往更大權勢的籌碼,就如那落花閣中所有的女子一般。


    她的婚姻,又怎是自己能做主的?


    ……


    與此同時。


    曲簫房間。


    他和黑羽衛統領對立而坐,正在小聲商議著什麽。


    “公子,您想要除掉那閻王?”黑羽衛統領不敢置信,神情有些驚駭。


    “哼!一個要在其他府城爭奪升仙丹的公子哥,就算是修仙者後裔,其家族定然也已沒落。”


    曲簫雙眼殺氣逼人,端起茶水一口飲盡,隨即厲聲道:“殺了他,推脫給武神宗餘孽,就算事後他家族知道了,還能千裏迢迢,來我百越府調查真相不成?”


    黑羽衛統領微微頷首。


    推脫給武神宗餘孽,的確可行。


    “陳焱,我現在就想讓那姓閻的死,你可有妙計?”曲簫眯著眼問道。


    陳焱陷入沉吟。


    許久,他抬起頭,小聲道:“公子,若現在就要那閻王死,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下毒。”


    這花港村中,總計五百黑羽衛。


    若強行圍殺,以煉骨大成的實力,足以突圍而出。


    所以隻能下毒。


    “下毒?倉促之間,能找來能毒死煉骨武者的毒藥嗎?”曲簫眉頭微皺。


    煉骨武者渾身流動的不再是普通血液,而是強橫至極的真血。


    一般的毒藥。


    被真血衝刷一次,便會湮滅,根本無法發揮效果,就算能發揮,效果也微乎其微。


    “公子放心,陳焱這兒,便有一包安魂散。”


    陳焱頭盔下的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從懷中取出一包藥粉,放在桌上。


    “安魂散?”曲簫挑眉,看向桌上的藥粉。


    “所謂一包安魂散,神仙也難救。這安魂散,別說是煉骨,就算是宗師,也難以抵禦。”


    陳焱小聲解釋,見曲簫一臉意動,便又道:“公子,您隻需叫廚子過來,讓廚子做頓宵夜,然後把安魂散混入夜宵當中,那羅閻定然難以察覺。”


    聞言,曲簫點了點頭。


    將安魂散混入夜宵,然後將夜宵送過去,的確是個好主意。


    他看向陳焱,拍了拍其肩膀,淡淡道:“我聽說你想成為大統領?等回去後,我就讓父親將你升為大統領。”


    “多謝公子!”陳焱狂喜。


    大統領可掌管一萬兵馬,其待遇,比統領好上十倍,更別提權勢所帶來的好處。


    若他升為大統領。


    成就宗師,指日可待!


    “去吧,幫我辦好這件事。不過你記住,此事你知我知,就是廚師,也不能知道。明白了嗎?”曲簫淡淡吩咐。


    “是,小的一定辦好此事。”


    陳焱朝曲簫拱了拱手,旋即將安魂散散入懷中,朝外走去。


    他深吸一口氣,心中無比振奮。


    今日,或許便是他騰飛之始!


    曲簫坐在桌邊,看著離去的陳焱,眼睛眯了眯,從容而淡定,仿佛掌控一切。


    此事。


    決不能泄露分毫。


    等那羅閻死後,這陳焱便也該死去了。


    至於大統領?


    區區煉骨中期的寒門螻蟻,也配當黑羽衛的大統領?


    他冷冷一笑,給自己倒了杯茶。


    ……


    外邊。


    陳焱找到廚師。


    廚師很快便完成了夜宵,裝進三個盤子當中。


    “你將這兩份給曲公子和沈姑娘送去,閻公子那邊我去送。”陳焱看了眼廚師,隨手端起其中一個盤子。


    “大人,要不你給曲公子送吧?”廚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水。


    他晚宴時才被痛罵一頓,可不想再去觸那曲簫的黴頭。


    “那好吧,曲公子和閻公子都我去送,你就送沈姑娘那份就行了。”陳焱麵上露出不耐煩之色,幹脆又端起一個盤子。


    他端著兩個盤子,朝羅閻所住房間走去。


    行至無人處,他左右張望兩眼,將其中一個盤子放在地上,然後從懷中取出安魂散,倒入蟹肉湯中。


    最後,他又伸出一根手指頭,攪拌兩下,確認看不出什麽,這才將收回手指,將剩下半包安魂散塞回懷中。


    安魂散價格昂貴。


    一包千金。


    能省一點是一點。


    更何況,若全倒進去,蟹肉湯肯定會有變化,容易被人察覺。


    他不動聲色,將地上的盤子拿起來。


    但剛要走,他目光又是一閃,幹脆按葫蘆畫瓢,給另一份夜宵中也加入安魂散。


    做完一切。


    他這才若無其事的朝羅閻房間走去。


    片刻過後。


    陳焱來到羅閻房門前。


    “閻公子,睡了嗎?後廚給您準備了夜宵。”


    他無法敲門,直接開口喊道。


    嘎吱。


    羅閻打開房門,看了眼陳焱手中的兩個盤子,說道:“怎麽是你送來的?”


    陳焱神情不變,將一個盤子遞給羅閻,一臉討好的道:“嘿嘿,希望閻公子以後能多多關照在下。”


    羅閻笑了笑,看向另一個盤子:“那份是給誰準備的?”


    “是給曲公子的。”陳焱不假思索道。


    羅閻點頭,漫不經心道:“這份分量太少,我喜歡多一點的,給我那份吧。”


    “好。”


    陳焱笑嗬嗬的將另一個盤子遞給羅閻,心中不由有些得意。


    他早就猜到,羅閻可能會起疑心,故而在兩份夜宵中都添加了安魂散。


    現在看來。


    他果然很有先見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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