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泰藥坊。


    某座小院。


    兩個青年對坐,正在交談。


    張三平微弓著腰,站在桌邊,小心翼翼的為二人充當倒茶童子。


    “我師父的死,肯定與那姓羅的有關。我找到了我師父的屍體,被暗器所殺,就是那羅閻的手段!”


    其中一個青年咬牙切齒,眼眸中盡是怨毒。


    他叫雲昭。


    便是沈大師沈舟的那位徒弟。


    他前段時間得知自己師父被血神軍所殺時,還記恨了血神軍許久,結果找到屍體,一番查探後,卻發現師父是被暗器所殺!


    他聽過幸存丹師的講述。


    血神軍殺人,何須暗器?


    也就那羅閻,精通暗器,可能殺掉他父親。


    “然後呢?雲丹師想讓我出手,幫你除掉那姓羅的?”另一個青年端坐在雲昭對麵。


    相較雲昭,他一襲青衣,更顯從容,氣度不凡。


    同時,從其他身上隱隱的氣血波動來看。


    此人實力極強,赫然是一位煉骨武者,而且是一位達到煉骨中期的武者!


    如此年紀,如此年齡,足以稱上一句青年才俊!


    “沒錯。”雲昭重重點頭,眼中殺氣凜然。


    殺師之仇,不共戴天!


    但事實上,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還有三日,便是二品丹師的考核,藥坊會從一眾報名的三品丹師中挑出一位最出眾的丹師,提拔為二品丹師。


    他早就聽說那羅閻極擅長煉製鍛骨丹。


    若是不在考核前除掉羅閻,那他無異於多出一位大敵,脫穎而出的幾率會小上不少。


    “幫你除掉他可以,但代價呢?”青衣青年笑眯眯道。


    “再過三日,藥坊便會舉行二品丹師考核,我得我師父真傳,有九成把握能脫穎而出。等我晉升二品丹師,我免費為你三陽幫煉丹五年。”雲昭給出自己的承諾。


    青年喚做白世鏡。


    乃是城內三陽幫的副幫主。


    而三陽幫,乃是府城內一等一的勢力,甚至有宗師級強者坐鎮!


    “十年。”白世鏡吐出兩個字,態度不容置疑。


    “好,十年就十年!”雲昭一咬牙,直接應承下來。


    這一次考核,一些能力比他強的丹師,都被他師父暗中除掉了。


    這次是他最好的機會。


    若是錯過,以他半吊子的水平,再想脫穎而出,機會隻會越來越渺茫。


    “那羅閻實力如何?”白世鏡淡淡問道。


    “不高,初入煉骨的水平罷了。”雲昭老老實實道。


    他打探過羅閻的底細。


    知曉羅閻擁有煉骨實力。


    若不然,他何須向白世鏡求助,他自己就能想辦法除掉羅閻!


    “這還不高?”白世鏡一挑眉頭,差點沒怒極反笑。


    煉骨都不算高。


    那怎樣才算高?


    後天境宗師嗎?


    “白兄,他一個煉丹的,哪有精力修煉武學?就算煉骨,那也是最弱的煉骨。”雲昭悶聲道。


    “這倒也是。”白世鏡端著茶杯,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


    練武和煉丹,都極其耗費精力。


    他還沒見過兩者皆修,皆能有所成就之人。


    在他看來,那羅閻能成煉骨,已經算是驚才絕豔,但也差不多到此為止了。


    他沉吟少許,道:“這樣,我會派人在藥坊外盯著他,隻要他離開藥坊,我就找機會幹掉他。”


    “好。”


    雲昭重重點頭。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麽,道:“我聽說他深居簡出,極少出門。若他這兩天不出門,那兩天後的晚上,我就約他去落花閣。”


    “好,事情就這麽說定了。若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白世鏡起身,朝雲昭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白兄慢走。”


    雲昭起身相送,一直把白世鏡送出院門,他才狠狠一揚拳頭,眼神中露出一絲振奮。


    “等著吧羅閻,二品丹師,是我的!”


    他心中呐喊,眉眼間浮現出凜冽的殺氣。


    羅閻。


    必須死!


    ……


    另一邊。


    白世鏡從雲昭小院後離開,便在一個小廝帶領下,朝外邊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思索那雲昭。


    他和雲昭相識,是因為雲昭的師父沈舟。


    沈舟之前是他三陽幫的客卿,負責幫他三陽幫煉製一些丹藥。


    如今沈舟身死,讓雲昭繼續擔當他們三陽幫的丹師,對他對三陽幫,都是一件好事。


    畢竟。


    請一位二品丹師充當客卿,一年便需萬兩。


    如今殺個人,便能免去十萬兩,簡直跟天上掉餡餅一樣。


    隻是那羅閻…


    “一個丹師,竟然能成煉骨,實在是難得。但畢竟是煉骨,必須……做好萬全準備才行。”


    他白世鏡從不小覷他人。


    哪怕殺雞,也要用牛刀!


    他這般思量著。


    很快,便走出寶泰藥坊,上了輛馬車,朝三陽幫駐地走去。


    三陽幫位於府城西側。


    那兒有一條直通大海的巨大運河。


    而一艘艘來自海邊各個縣城的運鹽船,便是由海邊運至運河口,再逆流而上,到達百越府。


    他三陽幫,主要的生意便是這鹽運。


    府城西側貧瘠。


    多碼頭勞工。


    因而魚龍混雜,是整座府城最混亂的地方。


    相應的。


    這裏的道路也不平坦。


    白世鏡坐在馬車上,隻覺馬車顛簸,表情不由有些鬱悶。


    他正欲開口,讓車夫慢點。


    但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馬車便是一個急刹車,即便他擁有煉骨中期實力,還是差點沒被直接甩出去。


    他撐住站穩,臉色一沉,嗬斥道:“你怎麽拉車的?”


    這等車技,還學人拉車?


    “大…大人,有人擋路。”


    車夫顫顫巍巍的開口。


    他也不想。


    但馬車前忽然出現一個蒙麵人,他也被嚇了一大跳。


    “有人?”


    白世鏡掀開簾子,便見到一個蒙麵人站在馬車前。


    那蒙麵人身形壯碩,一身氣血驚人,正死死的盯著他。


    一眼之下,他便眼神一凝,心中暗道一聲不妙。


    這人…


    隻怕來者不善!


    他眯了眯眼,沉聲道:“閣下是來殺我的?”


    然而他話音未落之際,眼眸當中,便陡然浮現數十粒激射而來的鋼珠。


    唰!


    破空之音凜冽。


    “你?!”


    他臉色大變,卻也沒想到這人一言不合就動手。


    倉促之下,他身軀猛然一扭,千鈞一發之際,勉強躲過鋼珠。


    但哪怕如此,還是有幾枚鋼珠擦著他的腦袋而過,那凜冽的鋒芒,讓他麵皮刺痛,伸手一摸,已是殷紅一片。


    嗤嗤嗤嗤……


    鋼珠射穿車廂,留下數十個小洞。


    還不等他回過神,便見車外的蒙麵人猛然朝他衝來,眨眼之間,便躍至馬車前,那壯碩的身軀,如泰山壓頂,幾乎將整個車門堵死。


    然後。


    那蒙麵人朝他伸出一隻手。


    那手臂肌肉鼓掌,真血奔湧間,可怕的勁力逸散而出,震得馬車漱漱作響。


    隨即,其手掌微張,手指骨節爆響,雄渾勁力之下,五根手指仿若鋒利的兵刃,直指他腦袋,似要將他腦袋直接捏爆!


    白世鏡眼皮狂跳。


    這蒙麵人的實力,可怕到了極致,隻怕已是煉骨後期。


    他實在想不到,自己在何處得罪了這麽一個人。


    但此時,他也隻能全力抵抗。


    “三陽拳!”


    他怒吼一聲,鼓起內勁,雙拳一齊朝前轟出。


    三樣勁力加持在雙拳上,手臂宛如裹挾三道火紅烈焰,炙熱氣息席卷,似能焚毀一切。


    然而…


    “砰!”


    一聲悶響。


    他的拳頭和蒙麵人的拳頭瞬間碰撞。


    以兩者為中心,可怕的勁力餘波向四周擴散,馬車瞬間從中裂開,化為一地殘骸。


    “噗!”


    白世鏡被一拳轟出馬車,向後跌飛丈許,才勉強停了下來。


    他隻覺腦袋嗡嗡作響,自己像是成了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渾身真血震顫,久久難以平息。


    等回過神來時。


    便見自己雙臂染血,不斷戰栗,已再無出拳之力。


    “閣下,有話好說。我願意出兩倍價錢!”他心中發寒,肝膽欲絕。


    他剛才全力出手,雙拳擋一拳,還是蒙麵人倉促之下變爪為拳的一拳,都差點沒被一拳打死。


    這就表示,兩者實力間的差距太大了。


    若繼續打下去,不用兩招,他必死!


    “唰!”


    回答他的,是激射而來的人影。


    “饒命!”


    白世鏡看著朝自己縱掠而來的蒙麵人,驚恐大喊。


    蒙麵人隻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神中沒有殺氣,也沒有譏諷,有的隻是淡漠。


    這種眼神……


    不像是要殺人,反而像是在殺豬!


    他身子顫抖,眼中浮現出濃濃的絕望之色,然後拚盡全力,抬起了雙手。


    “吧唧!”


    蒙麵人從上而下,一爪拍落,瞬間拍斷他的手臂,然後去勢未止,猛然按在他天靈蓋上。


    “嗡!”


    一聲輕響。


    白世鏡猛然一顫,七竅中流出鮮血。


    他眼眸微顫,腦袋晃動,身子踉蹌,不敢置信的望著身前的蒙麵人。


    幾秒後,便直直向後倒去,圓瞪的雙目中猶自帶著一絲驚怖之色。


    至死。


    他都想不通,自己在哪裏得罪了一個如此可怕的人物。


    唰!


    眼見白世鏡死去。


    蒙麵人如一道遊龍,幾個縱躍,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自始至終。


    蒙麵人未說一句話,未浪費一點時間。


    直到蒙麵人徹底消失。


    那站在馬邊的車夫才反應過來,拿著根馬鞭,驚恐大喊:“不好啦,死人啦!”


    “有人當街行凶啦!”


    ……


    ……


    ……


    寶泰藥坊。


    羅閻小院。


    羅閻推門而入,看向正襟危坐的張三平,輕笑道:“事情處理完了,多謝你過來給我報信。”


    張三平雙手捧著個茶杯,神情有些拘謹。


    聞聲,小心翼翼道:“那姓白的身份好像不一樣,你還是小心點為妙。我們畢竟是丹師,比不上那等刀口上舔血的武者。”


    “無妨。”


    羅閻漫不經心的擺了擺手,走到張三平身前坐下,給自己沏了杯茶:“你最近過得怎樣?”


    他一向深居簡出,倒也不知道這張三平現在如何。


    張三平笑著說道:“還行,那沈舟死了,我被那雲昭要了過去。平時給他斟茶倒水,再幫他煉製一下真血丹,過得倒也輕鬆。”


    一年過去。


    他已經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再不敢提什麽坐堂丹師的光榮往事。


    隻是內心中,他十分感激羅閻。


    感激羅閻一年前不和他一般見識,還勸說他留在藥坊當中。


    “嗯。”


    羅閻暗暗點頭,抿了口茶,抬眸問道:“有沒有當三品丹師的想法?”


    張三平一愣,聲音微顫道:“我…我行嗎?”


    這一年來。


    被磨平的,不僅是他的棱角,還有他的自信。


    羅閻笑了笑,說道:“我說你行,你就算不行也能行。”


    他起身,拍了拍張三平的肩膀,笑道:“回去吧,做好準備,從明天開始,你就是這寶泰藥坊的三品丹師。”


    “真的?”張三平不敢相信。


    “真的。”羅閻點頭。


    張三平就這樣一臉懵逼的回去了。


    而羅閻。


    在喝完一杯茶後,便起身,朝外邊走去。


    張三平過來,不僅告訴他白世鏡要殺他,也透露出那雲昭的一個習慣。


    那就是每夜都會去落花閣瀟灑。


    羅閻講究除惡務盡。


    雲昭作為首惡,同樣該死。


    ……


    ……


    ……


    落花閣是百越府中最為出名的青樓。


    其中女子,不僅個個妖嬈,更是吹拉彈唱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這是銷金窟。


    不知多少男人在其中醉生夢死,耗盡家財。


    某時刻。


    羅閻出現在落花閣前。


    空氣中飄蕩著若有若無的胭脂香味。


    不少身著華貴的男人在其中出入,隨手就攬過從閣內迎出來的女人。


    他抬頭,仰望這座燈火通明,極具旖旎氣息的九層高樓,眼睛微微眯了眯。


    在普通人眼裏,這落花閣隻是一座青樓。


    殊不知,這落花閣同樣是一處勢力。


    光是這百越府的落花閣,便足以比肩三陽幫和苦禪寺,隻在鎮守府和寶泰王府這等勢力之下。


    據羅閻所知。


    這落花閣背後站著的,乃是周國某位權傾朝野的大臣。


    其建立落花閣的初衷,是想著以美人籠絡人心。


    而他也很成功。


    憑借落花閣,他籠絡了大批官員和能人異士,並最終權傾朝野,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若非這個世界有修仙者存在,隻怕他就不是權傾朝野,而是登基稱帝了。


    “公子,您別光站著,進來玩啊。”


    就在這時候。


    落花閣內,一位粉衣少女走到羅閻身邊,挽住羅閻手臂,朝閣內走去。


    明明是極為豔俗的話,但從少女口中說出,卻一點都不豔俗,反而透露著幾分讓人發酥的嬌媚之意。


    羅閻輕笑。


    順勢朝落花閣內走去。


    一路所過,鶯歌燕舞,到處都是胭脂香味和女子銀鈴般的笑聲。


    “公子,我叫小紅,你想玩些什麽?”小紅眼波流轉,嬌聲問道。


    她們落花閣玩法極多。


    “喝酒,賞景。”羅閻淡淡道。


    “賞景的話,至少要上六樓。消費至少一千兩起步哦。”小紅嬌滴滴道。


    她看著羅閻,眸子微微閃爍。


    這人不僅高大威猛,俊朗非凡,身家似乎也很豐厚。


    若是能跟其春宵一度…


    她臉色微微一紅,陷入美妙遐想。


    然而還不等她回過神,耳邊便響起一道聲音。


    “這位公子由我來接待,你下去吧。”聲音淡漠,不容置疑。


    小紅抬頭一看。


    發現是一個比自己更漂亮的少女。


    五官精致,眉眼如畫,肌膚白裏透紅,仿佛吹彈可破,就像是畫中的仙子一般。


    少女穿著一身月白長裙。


    在長裙的勾勒下,更顯身姿妙曼,動人心魄。


    尤其是那雙眸子,宛若一汪清泉,清純中帶著幾分柔媚,普通男人隻要見了,必然心弦顫動,難以自拔。


    而她見了,卻隻覺自慚形穢。


    “是。”


    小紅表情微微一滯,自慚形穢的一瞬,連忙低下頭顱。


    落花閣中,等級分明。


    像她這等紅衣粉衣,地位最是低下。


    而像眼前這位白衣,則是閣中花魁,地位比她要高出許多。


    此時。


    她雖心有不甘,但也隻能乖乖點頭,然後回到一樓,繼續物色下一位客人。


    小紅離去後。


    那白裙少女看向羅閻,嫣然一笑:“這位公子有些麵生,小桃能知道公子名諱嗎?”


    顯然。


    這白裙少女的名字叫做小桃。


    “小桃姑娘叫我羅閻即可。”


    羅閻上下打量這小桃。


    不得不說,這小桃極其漂亮,就像是一位不容褻瀆的仙子。


    一舉一動,一顰一簇,明明在誘惑你,卻又跟你若即若離,讓你心中癢癢,偏偏又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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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然。


    這是一位老手!


    “原來是羅公子。”


    小桃眼眸微亮,微微欠身,道:“公子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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