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公元618)十一月九日石子河(河南省鞏i|支流)。


    辰時太陽照常升起天地間一片光明。


    幾朵慵懶的白雲趴伏在天空藍色的天幕下石子河出淙淙的聲音向北流去河水甚淺河底的鵝卵石清晰可見。


    在石子河兩岸的河灘上人聲鼎沸旌旗飛揚朝廷的王世充軍和瓦崗軍一共二十來萬人隔著窄窄的石子河布下軍陣。


    十數萬瓦崗軍布下了一個碩大的軍陣南北連綿十數裏看上去聲勢極其浩大士卒們高舉的武器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著寒光如同一片亮的森林。


    “威武!”


    隨著一陣山崩海嘯般的呼喊聲鼓聲雷動如同悶雷一般在石子河兩岸回蕩遠處的青山一群雀鳥被這喊聲和鼓聲驚嚇振翅飛了起來像一把黑沙子一般橫穿戰場上空向西邊的天穹撒去。


    “出陣!”


    翟讓揮動手中的長劍大聲吼道。


    唾液從他大張的嘴中噴出然後掛在下頜的虯髯之上他雙目圓睜死死地盯著石子河對岸的官兵軍陣一手持著長劍一手握著馬韁縱馬疾馳向前馳去。


    在他身後數百名親衛縱馬跟了上來翟讓的帥旗隨著他的身影朝石子河對岸移動瓦崗軍個個高聲怒吼。怪叫著向石子河對岸衝去腳步聲猶如悶雷一般響徹大地地皮在微微顫抖著他們衝進石子河中無數雙大腿踩進河水之中迅填滿了整條河流。


    王世充拉著馬韁止住身下戰馬地躁動他的目光並沒有放在潮水一般越過石子河朝本方陣地衝來的翟讓軍上。而是死死地盯著仍然矗立在中軍紋絲不動的李密戰旗上那麵戰旗下的人才是值得他重視的敵人。


    上一次在洛水以北戰敗之後王世充緊閉營寨拒不出戰而這時越王楊派來使者進入營中勞軍。使者並沒有公開指責王世充不過在私下的交談中他向王世充表露了朝廷的不滿認為王世充過於畏敵不敢和瓦崗軍交戰。


    王世充大為惶恐深怕楊向江都打他地小報告楊廣會派出另外的將領來接替自己在這亂世之中若是你沒有軍權。那你就什麽也不是了!


    故而王世充克服了上次作戰不利的恐懼。率領大軍全營出動前來與瓦崗軍展開大會戰。希望能一戰定勝負。


    眼見翟讓的帥旗已經過了石子河王世充把手中的令旗一揮大喝一聲。


    “迎敵!”


    隨著他一聲令下官兵陣中同樣響起了戰鼓之聲鼓聲響徹天際甚至掩蓋了敵軍的喊殺聲官兵們隨著鼓聲地節奏向天大聲嘶喊。


    “嗖嗖嗖!”


    箭雨離弦而出黑壓壓一片朝著向本方急衝而來的瓦崗軍飛了過去。瞬息之間遮蓋了整片天空。將士們的眼前頓時為之一黑。


    聽見了刺耳的尖嘯聲瓦崗軍位於第一線的將領們紛紛失聲大叫。


    “舉盾!”


    排在第一線的士卒們紛紛在奔跑中舉起手中的盾牌擋在自己身前他們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呼出一口口的白霧在凹凸不平的河灘上迎著箭雨亡命向前飛奔。


    “攻下東都搶錢!搶糧!搶娘們!”


    翟讓在奔馳地駿馬上高聲呼叫神情猙獰!


    話音剛落他手下的百名親衛將這話齊聲重複了一遍隨後衝陣地瓦崗軍紛紛齊聲高呼熱血在他們胸中流淌使得他們的雙眼都變成了一片血紅色他們緊緊地握著自己地武器聆聽著自己沉重的呼吸聲隨著同伴們一起大踏步向前奔去臆想中的美好生活就在他們眼前閃耀使得他們不顧自身的生死縱然不停有同伴在自己身邊慘叫著被箭矢射中倒下他們依然不管不顧地向前衝鋒。


    率先向王世充起攻擊的是翟讓的直係部隊他的這支部隊與李密的蒲山公營完全是兩個概念在這支軍中作為骨幹力量地都是隨他在瓦崗(今河南滑縣南)起事的老兄弟他們隻聽從翟讓地號令對魏公李密的命令並不怎麽聽從不僅陽奉陰違的事情常有生有時候還會公開違令。


    最初李密的蒲山公營初次建立營中的將士多次受到這些人的欺淩直到蒲山公營在曆次戰鬥立下不少戰功李密名聲威震天下之後這樣的情況才逐漸減少不再生。


    不過即便李密接替翟讓成為了瓦崗軍的頭領之後這些人依舊仗著自己的資曆常常對李密的政令指三道四拒不執行。


    這次翟讓之所以作為前鋒去攻打王世充就是受了這些部將們的慫恿。


    由於李密屢敗王世充於是翟讓的部將們認為王世充部隻要離開堅固的營寨就不堪一擊所以在這次會戰之前紛紛向翟讓進言希望他能出麵要求擔任此次會戰的前鋒。


    他們幻想著擊敗王世充之後大肆接收王部的戰利品有的人甚至還幻想著一鼓作氣攻下東都就像翟讓所說的那樣進城去搶錢搶糧搶娘們。


    如果是李密的直係部隊自然不會提出這樣的口號隻不過翟讓的那些老兄弟不是市井之徒就是盜匪他們的軍紀一向很散漫要讓他們拚命作戰也隻能如此了!


    瓦崗軍的高呼聲傳入王世充耳中王世充嘴角掛起了一縷微笑他拔出了腰間的長劍高舉在空中。


    對於翟讓和李密的關係最初王世充一點也不看好他認為這樣主臣不分的情況並不會持久就算李密和翟讓相互之間沒有問題在他們各自手下的慫恿下也會產生矛盾最終兩者之間必定要生火並不是李密亡就是翟讓死。


    王世充更加看好李密在這次權力鬥爭中能獲取勝利雖然他打心眼希望翟讓勝出但是他知道這個結果的可能性不大。


    王世充相信通過翟讓和李密的這次火並之後瓦崗軍的元氣必定會受到非常大的損害到時候他再率兵出擊必定能把士氣低落的瓦崗軍打個落花流水這就是最初王世充堅守營寨拒不出戰的主要原因。


    然而最終遠在江都的楊廣中了李密的離間之計楊廣雖然沒有相信王世充會背叛自己卻派出了欽使嚴令他出兵與瓦崗軍作戰使得王世充的全盤謀劃變成了一個笑話。


    不過這個時候王世充並沒有


    多在他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大敗


    李密!


    就算是在堂堂正正的交鋒中我也一定能擊敗你!


    王世充高舉在空中的長劍突然落下。


    “出擊!”


    他大聲疾呼。


    軍中戰鼓聲的節奏頓時為之一變位於最前哨的官兵將士們在將官們的命令下邁著整齊的步伐朝冒著箭雨衝來的瓦崗軍逼去前麵一排的官兵紛紛身披重甲鎧甲反射的陽光朝瓦崗軍直射而去刺痛了他們的眼睛。


    兩軍像洪流一樣撞在了一起然後迅糾纏在了一起將鮮血和死亡如同漩渦一般擴散了開去不多久仿佛是被殺氣吸引而來一般天空中布滿了陰暗的雲層。


    最初的半個時辰敵我雙方尚互有攻守但是半個時辰過後翟讓部就落入了下風。


    王世充並沒有命令全軍突擊畢竟李密的中軍也沒有移動他的前軍與翟讓部人數也大致相當官兵個人的戰鬥力並不比翟讓部差但是官兵的裝備比翟讓部稍微精良了那麽一點點作戰的陣型也稍微講究了那麽一點點勝利的天平自然也就向官兵那麵稍微傾斜了那麽一點點。


    開始的時候翟讓的軍隊還可以憑借血氣之勇和官兵打個旗鼓相當但是。當現本部漸落下風之後將士們地心也就散了有了其他的想法這個時候進東都去搶錢搶糧搶娘們的願望就被求生的念頭代替了一旦有人開始往後逃跑。大家夥開始有樣學樣也紛紛放棄戰鬥背朝敵人向後跑去。


    戰陣一旦崩潰也就無法挽回了。


    翟讓揮動著手中的馬鞭駕馭著身下的戰馬疾馳。朝著本方的中軍奔去他披頭散低著腦袋伏在馬背上迎著疾風狂奔頭頂上的頭盔已經不知道丟在戰場上地什麽地方去了在剛才的戰鬥中他差一點就被敵將斬落馬下了幸虧身旁的單雄信殺將出來一槊將敵將打下馬來。救了他的性命。


    單雄信是翟讓的親信和徐世績一樣是他手下的心腹大將。如今徐世績已經遠赴黎陽。在他身旁隻有單雄信一人鼓動他作為前鋒出兵最起勁地人也正是單雄信雖然翟讓被單雄信救了一命但是翟讓仍然對他不滿。


    單雄信雖然武勇過人但是說起帶兵作戰還是徐世績更加厲害啊!要是徐世績在他身邊肯定不會鼓動他作為前鋒率兵出戰。就算是率兵出戰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狼狽而逃吧!


    翟讓忍不住這樣想。


    王世充揮動長劍。命令前軍跟在敗退的翟讓部後麵繼續向前攻擊他則率領中軍渡過了石子河朝瓦崗軍的陣線逼去。


    這個時候他仍然沒有下令全軍出擊他還要留一手提防瓦崗軍的反擊李密本就是一個詭計多端的家夥。


    在瓦崗軍的中軍陣中傳來了一陣陣的戰鼓聲同時軍中的旌旗也在風中變化著姿勢打著旗語。


    在鼓聲和旗語中傳遞出一個命令讓敗退的翟讓部繞過中軍往一旁散去以免衝垮中軍的陣線。


    然而翟讓部地將士們隻知道沿著直線亡命奔逃沒有人聽從旗語的指示畢竟命是他們自己地要是繞路跑被身後的敵軍追上怎麽辦?


    兩點之間直線最近這個道理在這裏得到了最有利地證實。


    翟讓的敗軍很快就衝進了嚴陣以待的李密中軍之中衝亂了瓦崗軍中軍的陣腳於是李密的帥旗開始移動向後退去。


    遠遠地看見了這一幕王世充大喜過望。


    說實話他最怕的就是李密的內軍驃騎所以才選擇了在河灘邊布陣用狹長的地形來限製他們使其無法衝殺起來同時他地中軍一直到現在都擺著整齊的步兵方陣用強弓和硬弩押陣以免瓦崗地那支精騎突然殺出。


    現在由於翟讓的敗兵的衝擊使得李密的中軍陣腳大亂自然阻擋了內軍驃騎的衝擊隻要不麵對李密的精騎王世充就毫不畏懼。


    他揮動了手中的令旗分處在兩翼的左右兩軍同時加快了度向前掩殺過去務必要全殲瓦崗軍使其無法全身而退。


    李密的中軍加快了撤退的度李密的帥旗迅地遠離戰場向後方奔去。


    王世充見狀立刻命令中軍的騎兵部隊出陣向前衝殺過去務必要將李密留下來在騎兵的衝殺下瓦崗軍的敗退度更加快了到處都是潰兵王世充對這些潰兵不屑一顧牢牢地盯著李密的帥旗率兵緊追不舍。


    時間到了午時王世充部已經全部渡過了石子河在追擊的過程中他的中軍始終保持著緊密的隊形防止李密反擊。


    但是他還是有所忽略那就是由於處在追擊狀態中他的大軍前後的間距拉過長了一些左右兩軍前後兩軍之間的距離已經達到了危險的範圍但是由於他手下的將領們都在奮勇爭先想多殺一些人多立一些功勞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未時時分。


    在戰場漸漸轉移來到原野和山地交接之處時瓦崗軍早就埋伏在山坡兩側的伏兵從一旁殺將出來他們沒有直接攻擊王世充的中軍而是橫衝而入將王世充的後軍切斷然後迅擊潰他的左右兩軍朝中軍包圍過來。


    分別率領這兩支軍隊的是在虎牢投降李密的隨將裴仁基以及李密的心腹大將王伯當他們率領的都是手下的精銳並且以逸待勞迎戰官兵的疲憊之師自然如同鋒利的刀刃砍入豆腐中一樣輕易就將官兵的陣型剖開了。


    這時李密突然率中軍反身逆襲在秦叔寶程知節羅士信裴元慶等猛將的率領下攻入了被四麵合圍的王世充軍中。


    王世充在左右親信的拚死護衛下殺出重圍朝西方狼狽逃竄而去。


    這場大戰的勝利徹底奠定了李密在瓦崗軍中的地位翟讓的嫡係部隊損兵折將在瓦崗軍的勢力頓時下降了許多。


    但是這也為後麵在瓦崗軍中生的一係列事件打下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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