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黃昏的不周山異常熱鬧,以致於出行的唯一通道——不周山缺口發生了擁堵。


    堵住缺口的是一大群扁頭鴕,約莫有幾十頭,亂糟糟地嗡在一起,都想往雌鳥邊上蹭。有的在跳求偶舞,有的已經打了起來,教科書式地表演了何為無組織無紀律。


    一群鴕鳥沒有紀律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群鴕鳥背上還坐著人。


    顯然是一群玩家。顯然這些玩家都不是馴鳥大師,拿這些鴕鳥毫無辦法。


    “不是,這些傻鳥根本不聽指揮的啊!不會把我們帶到山溝溝裏去吧?”


    鳥騎士們顫巍巍,臉上寫著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六月天的位置在最前麵,聽到後麵的竊竊私語並未製止,畢竟他自己也是一臉的生無可戀視死如歸。自從被薑若和三千問綁上賊船,這樣的表情在他臉上已經定格很久了,讓人幾乎忘記他還有其他的表情。


    小鴕鳥如今已經成年,繼承了父母的威猛,扁扁的頭上長著幾根呆毛,威猛中又有一點點萌。


    六月天抱著小鴕鳥的脖子,勒得小鴕鳥咕咕亂叫。“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一米九的漢子抹著眼淚。


    吾皇在旁邊翻了一個白眼。


    六月天:“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玩的那個戰爭模擬遊戲?一百個美國大兵對戰五千隻雞......”


    吾皇:“你不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我們騎的是雞嗎?”


    日暮時分,狂鳥南飛,去往溫暖一些的地方度過漫漫長夜。


    隻是今天的鳥兒有些異樣。它們的腳上掛著裝得滿滿當當的網兜,飛得有些低且拖慢了速度。“抓狂鳥來搬運物資?”玩家好奇抬頭,未及發表高論,就發現那些網兜居然是漏的,狂鳥飛過的時候,像飛機投彈一樣掉下一串——玫瑰甘薯。


    鴕鳥們呼啦啦地跑了出去,爭搶地上的吃食。搶完抬頭一看,喲,前麵還有,又是一擁而上。狂鳥沿寒暑之水飛往下遊,一大群鴕鳥亂糟糟地跟在後麵,追隨著空中的衣食父母。


    不是,還有這種操作?


    “我去!”突然的啟程讓鳥騎士們措手不及,毫無防備下落鳥好幾個,嗷嗷叫著去追自己的座駕。可是速度1的人類怎麽追得上速度3的鴕鳥?六月天回頭看時,落鳥騎士們已經變成一顆一顆小點,像粘在夕陽上的太陽黑子。


    “哇,”有人感慨,“這幫傻鳥跑得真是快啊。”感慨來自水中央。


    然而在水一方的卻非伊人,而是一個全身怪鱗嶙峋的玩家,站在水裏像一座橋墩,看起來比鳥騎士們要敦實得多。黃昏的寒暑之水剛剛開始降溫,在常人看來已經足夠刺骨的水對於這些提取過怪魚基因的玩家倒隻算得上微涼。


    “哎拉緊啊你,別看了!”橋墩男忙著看鳥的時候手下一鬆,巨大的網兜便露出了一個口子,鑽出一條怪魚,一尾巴扇在隊友臉上。


    隊友氣急:“羨慕啊?羨慕也沒用!誰讓你沉呢?”


    除了馴鳥大師六月天,其他鳥騎士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全不周山最輕的六十個玩家。這最輕可不是目測出來的,是實實在在稱過的。稱玩家用的是簡化版曹衝稱象:河麵上漂著一張草席,玩家站在草席上;踩沉了的直接淘汰,沒沉的再留下比較一下吃水深度......


    橋墩男回過神來,心不甘情不願地重新拽緊了網:“我們搞麻呢這是?”


    “拖網?”薑若說。同他還有橋墩男一起拽著網的還有另外十六個漢子,總計十八羅漢才勉強拉住這張巨大的網和裏麵數以千記的怪魚。


    “不是,拖網幹嘛?我們是打仗呢,還是打漁呐?”


    “我接到的指令是把這個網連著裏麵魚拖去下遊。”薑若拉著網兜,感覺自己變成了伏爾加河上的纖夫,“都拉好沒有?拉好了準備遊起來啊,後半夜要到。”


    “拖去下遊搞麻?等打贏了慶功烤魚吃麽?”


    “拖去下遊放生。”薑若說。


    “啊?”


    有病吧這是?


    “甭管幹嘛了,問題是這網也忒難拉。是不是和水草纏一起了?”有人抱怨。


    “來個號子?”有人提議。


    “不要說死亡的燭光何須傾倒,生命依然生長在憂愁的河水上。”有人深情吟誦。


    大家一臉什麽鬼的表情。


    “海子的詩,你們這群文盲。”


    剛剛入夜的大荒的土地上,寒暑之水像一條模糊的光帶,自西北向東南延伸。


    把鏡頭拉近一點,在光帶中間,有一片模模糊糊的紅色,那就是朱木林。


    北岸的朱木林茂密如初,是深紅色;南岸遭過大火,新的林子尚未長成,是嫩紅色。


    南岸的林子外麵,一群狼悄然接近,隨著夕陽的光芒隱去,夜色中亮起綠色的眼睛。


    把鏡頭再拉近一點,便會發現不是狼,uu看書 . 而是狼人。人麵狼身人腿的狼人。


    這個造型雖然有點辣眼睛,但卻是計算優化過的最佳組合:保留了狼的前肢和利爪,兼顧了速度,又便於直立身體進行攻擊。


    也不全是狼人。仔細看發現其實是雜牌軍,狼人中夾著長角的長翅膀的種種稀奇古怪的造型。


    領隊的狼人id叫“喬家二狗”。


    喬家二狗率領眾狼小心翼翼蹲在下風口,伸出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學著電影裏的口氣,“待會小心。林子裏一定有陷阱。我聞到了活人的味道。”


    眾狼躍躍欲試:“什麽時候上?”


    “等後半夜。”


    “蜥狼的夜視就是牛,我連這叢草有幾棵都數得清。”


    “蛇可是靠紅外成像的,你夜視再牛,牛得過紅外儀?”


    “我去,那我們為毛還要夜襲?”


    “蛇是變溫動物,”喬家二狗解釋,“後半夜不冬眠血液會結冰吧?”他摸著下巴,“我猜的啊,我也是按指令行事。”


    “指令怎麽說?”


    “如果對方荷槍實彈嚴陣以待,我們佯攻一下就撤;如果對方注意力在別的事情上,我們就殺他個雞犬不留!”


    “什麽叫注意力在別的事情上?”


    “聲東擊西?”


    “那我們是聲東還是擊西啊?”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如果對方迎戰,我們就是聲東;如果對方到處受敵顧不過來,我們就是擊西。”


    “我懂我懂,這叫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眾狼嘿嘿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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