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溫鈺笑著問道,“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昨天睡得很好。”林女士如此說道,溫鈺也暗自點頭,她今天的氣色明顯能看出紅潤不少,並且臉上也不那麽哀苦了。


    “今天想說些什麽嗎?”溫鈺遞給她一杯水,開口問道。


    這個女人沉默了會兒,終於抬起頭來,有些忐忑、有些不安:“我是梅毒患者。”她說出這句話之後,明顯放鬆了很多。


    “梅毒?”溫鈺淡淡地點頭,“多久了呢?”


    溫鈺的這番反應,讓那個女人有些驚訝:“你不害怕嗎?那是梅毒啊,連握手都有可能被感染的梅毒啊。”


    “噢?是這樣?那你昨天還打算和我握手?”溫鈺開玩笑地問道。


    倒是那個女人當了真,連連擺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看我來你們這邊,從來不在這裏去衛生間,也不喝水。隻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通過握手和門把也有可能性,我現在已經後悔了。”


    可能一個人,感覺自己要被社會排斥的時候,一些無意的或者是開玩笑的話,也會引起她的強烈反應。溫鈺暗自琢磨,以後要記得,這又是一些經驗。


    “我剛開始聽到是有些不太高興的,不是因為你的病,隻是你真的沒必要隱瞞。來做心理谘詢的,如果不把情況說清楚,怎麽能幫你好好治療?林女士,您說呢?”溫鈺誠懇地看著她的眼睛,柔聲問道。


    那個女人呆愣了一會兒,眼淚就下來了:“我害怕啊,我真的怕別人一聽說我是梅毒患者就躲我遠遠的,那眼神我就受不了。可是我也知道可能會被感染,我又不想離別人太近,最近我都要心理崩潰了!”


    “您現在最主要的,應該是去正規醫院治療梅毒,而不是來我這裏做心理谘詢啊。”溫鈺一直很迷惑這個問題,這不是舍本逐末嗎?


    那個女人終於擦了擦淚,抽噎著回答:“我做治療了。”


    “那結果怎麽樣?”溫鈺問道。


    “醫生說是早期梅毒,應該可以治好,並且我對青黴素也不過敏。所以,不必太擔心。”女人把醫生的話又重新複述了遍。


    “這不是什麽事情都解決了嗎?”溫鈺有些不明所以。


    這個女人又開始有些沉默,想了一會兒之後,突然神色堅決起來:“我有一個情人,他叫程剛。”


    溫鈺點點頭,繼續聽下去。內心卻微微一動:說到正題上了。


    “我們的故事我也不多說了,畢竟也很常見。”這個女人微微一笑,“當年我們兩個人青梅竹馬,然後又一起進了工廠,我原本以為,一輩子就這麽順順當當、平平淡淡地過下去了。誰知道,後來我遇到了廠裏的副廠長,他長得其貌不揚,但是卻一直追求我。”談起了往日的戀情,這個女人臉上綻放著一種耀眼的光芒。


    溫鈺大概已經了解了這個故事了,隻是不知道她的猜測對不對。“然後呢?”她問道。


    “後來,我慢慢的感覺,長得好不如嫁得好。在那個時候,國企副廠長,已經是我必須要仰望的存在了。所以最終,我選了我們的副廠長。”女人說到這裏,神情也不知道是悔恨還是解脫。


    “我的男朋友一氣之下,辭去了工作自己開始做小買賣,我們也失去了聯係。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公司的老總了。而我的丈夫,卻因為國企改製這一係列的事情,現在也隻是在別人公司裏做一個小小的顧問。”她的聲音平平淡淡,好像說得不是自己。


    “有一天,我的前男友找到了我。告訴我,他一直沒有忘記我,希望我能和他在一起。”女人的聲音在敘述到這裏的時候,終於微起波瀾,她有些掙紮地抬起頭來:“現在,你應該了解了這種關係了吧?你會不會覺得,我是一個墮落的女人?”


    溫鈺搖搖頭:“對你的行為,我們不需要評論。每個人有每個人選擇的道路,我隻是一個心理師,我需要的隻是對你的心理做出調節治療。並不是衛道士。”


    那個女人的眼光亮了起來,喃喃自語:“謝謝你。”


    溫鈺笑笑:“後來呢?你答應他了?”


    “是,我答應他了。畢竟,他是我愛的人,而且,他也長得很是英俊瀟灑。”女人如此說道,“那段日子,我覺得自己在天堂和地獄之間徘徊。在他那裏,他什麽都寵著我,讓我覺得自己到了天堂。可是回到了家,看到我的丈夫,我的心又被深深的內疚包裹著,好像在地獄裏煎熬。”她幽幽地說著。


    這種日子,早晚有一天就出事的。溫鈺如此想著,她看著那個女人繼續問道:“後來呢?”


    “後來,我終於經受不住這種折磨了,我打算上岸。雖然他很好,可是我們已經過去了,能有這麽一段美好日子,我已經很知足了。”女人說道,麵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想到要徹底的了結這段感情,我心裏很難過,卻又有些解脫。”女人好像回到了那段時間裏,麵上有些恍惚:“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那是一個下午,我約了他在咖啡館見麵。”


    “那是哪一天呢?”溫鈺有些好奇,聽她的語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女人略略歪了歪頭,流露出孩子氣地一麵。上午的陽光輕柔地灑進來,照在她雪白的頸項上,猶如一隻美麗的白天鵝。


    “應該是半個多月以前。”女人大概說道。


    溫鈺不動聲色地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然後呢?他來了?”


    “是的,他來了。”女人的語氣開始變得難過起來,“我和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了,我祈求他的諒解。可是……”


    “發生了什麽事情了?”溫鈺隱隱感覺,事情的真相就要浮出水麵了。


    女人的神情變幻萬千,最後化為了一聲長歎:“他什麽也沒說,隻是遞給我一張化驗單。”


    “他的梅毒化驗單?”溫鈺試探性地問道。


    “是的。”女人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麵容糾結:“他得了梅毒!”


    “你恨他嗎?”溫鈺突然如此問道。


    女人點頭,又搖頭。慘然一笑:“在咖啡館裏那個時候,我恨不得殺了他!”


    溫鈺理解地點頭,這和自己當時去醫院檢查的心情是一樣的。


    “可是後來,我想通了。”女人表情似哭非哭,“是我自己硬是湊上去的,是我非要和他顛鸞倒鳳,出了這種事情,怪得了誰?”


    “那你現在放開他了嗎?沒有仇恨,也沒有牽掛,徹底地放下了嗎?”溫鈺看著她的眼睛問道。


    “原本,我是有內疚的,但是經曆了這件事情之後。我和他,已經是陌生人了。”女人說道。


    溫鈺終於鬆了口氣,語氣也輕快起來:“這樣的話,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的病治好,別的都已經過去了。”


    “不,我要說的,不是程剛。”女人輕柔但是堅定地說道。


    不是程剛?那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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