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31,年末,濱海市。


    夜空下有零散的煙花閃爍,短暫地點亮了夜空。


    不複往年的熱鬧,如今家家戶戶都緊閉門窗,街上幾乎看不見什麽人。


    已是深夜,繪梨衣坐在病床邊。


    路明非仍然在床上睡著,因為長期靠營養液補充營養,臉頰變得有些消瘦。


    繪梨衣看著他,腿上趴著小鳥遊,盤成一個圓大的貓餅,任由她撫摸額頭撓動下巴,另一隻肥貓凸守趴在路明非的枕頭邊,縮成一團,睡的正香。


    忽然傳來了敲門聲,繪梨衣抓著小鳥遊的後頸和屁股,把它挪到了床上和凸守一起挨著,起身去開門。


    來人是喬薇尼,穿著黑色的風衣,背著專門為她定製的特大號狙擊槍和入鞘的【暴食】,兩手戴著露指的皮手套,左手提著一捧花束,右手抓著一盒小蛋糕和塑料袋,袋裏裝著冰鎮的啤酒。


    她原本的長卷發不知什麽時候剪成幹練的短發,隻有一指長,身上還有股澹澹的硝煙味。


    “不是說辦聚會麽?你沒去?”喬薇尼把花束遞給繪梨衣,蛋糕盒和塑料袋放在桌上。


    “吃過飯我就讓麻衣姐姐送我回來了。”繪梨衣幫忙把喬薇尼身後的重武器卸下。


    “其實你沒必要一整天都守著他,夫妻也得保留一點個人空間啊,我和路麟城結婚那麽多年,就度蜜月的時候天天待在一塊,過幾年我就覺得煩了,有時候我都不想看到他那張臭臉,聽他嘮叨個不停,就像唐僧在耳邊念經。”喬薇尼都囔著脫下風衣掛在衣架上,裏麵就穿著一件普通的白色背心。


    “我就是想他。”繪梨衣說。


    “就你一個人,其他人沒來麽?”


    “他們白天來探望過了。”繪梨衣指著床頭櫃,白色和黃色的鮮花束靜靜地躺在燈光下。


    “你說我怎麽就生了這麽一個傻兒子。”


    喬薇尼搖搖頭,走到病床邊戳路明非的臉。


    “臭小子都快睡了一年還不起床,我都覺得害臊。”


    喬薇尼默默看著兒子的臉,繪梨衣乘著這個時間把花束收起來,和別的花束堆疊在一起。


    喬薇尼雖然年過四十,仍然雷厲風行,她拿起一罐啤酒,拉開罐頭環,仰頭咕嚕咕嚕地灌了幾口,澹黃色的酒液從嘴角流出來,順著下頷浸濕了她胸前的背心。


    繪梨衣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後,不出聲。


    她有半年沒和喬薇尼見過了,上一次見麵還是7月17號。


    路明非生日那天,酒德麻衣果真開了一個生日party,就在這間病房,那天來的人不多,熟人們都分散在世界各地,忙著對付龍類,但喬薇尼趕過來了,她說她七年沒參加過兒子的生日聚會,怎麽能錯過第八年。


    那天喬薇尼也像這樣風塵仆仆,連衣服沒來得及換。


    聚會結束後,所有人都走了,就隻有繪梨衣和喬薇尼留在這間病房,兩個人聊了一整晚,大部分時間都是喬薇尼在和繪梨衣說路明非小時候的丟人事跡,繪梨衣隻是聽,沒怎麽說話。


    喬薇尼離開的時候給了繪梨衣一個擁抱,說繪梨衣和路明非結了婚就是她的女兒了,要把她當成親生媽媽,心裏難過就打電話過來,別一個人憋著。


    繪梨衣記得那個擁抱很溫暖,讓人安心。


    “還是這邊好啊。”喬薇尼把喝空的啤酒罐頭扔到垃圾桶裏:“印度那邊又髒又亂,走在街上都能聞到一股味道,那邊的蠢蛋還有把龍當做神仙崇拜的,我們去屠龍,tmd他們叫我們滾,說龍神大人是來超度他們的,md一口龍炎骨灰都給他燒沒了,還超度,想起這事我就生氣。”


    談話間,喬薇尼又開了一罐啤酒。


    “媽媽不喜歡那裏嗎。”繪梨衣坐在她的身旁。


    “說真的我都不想管他們了,該咋滴咋滴,他們覺得那是他們的命,那就是嘍,還要我們這些外人幹涉幹嘛?”


    “算了不說這個了。”喬薇尼把那個蛋糕盒子拿過來:“我轉機的時候從土耳其買的,正宗的粉紅石榴蛋糕,怎麽樣,嚐嚐看?”


    “謝謝媽媽。”繪梨衣接過那個粉粉嫩嫩的小蛋糕,像是一個塗著奶油的甜甜圈,最上邊點綴著粉紅色的石榴果肉,晶瑩剔透,賣相萌萌噠。


    繪梨衣一向喜歡這種漂亮可愛的玩意,一眼心就被抓住了。


    奶油和石榴的香味融合在一起,香甜清香。


    她抽出那把塑料的蛋糕刀,從中間把這個蛋糕一分為二:“媽媽也吃,我嚐嚐味道就好了,我不餓。”


    “還是女兒好啊。”喬薇尼笑笑:“明非那小子拿到好吃的就不會分給我,他小時候有一根棒棒糖都要藏起來。”


    “他說媽媽你要把他的棒棒糖騙走,所以不敢讓你看到他有棒棒糖。”繪梨衣想起了去年冬天她和路明非去了西伯利亞遇見的另一個媽媽,這件事就是那個時候聽說的。


    “什麽騙,小孩子吃多了糖,就是容易長蛀牙啊,別聽他胡說八道。”喬薇尼拿起勺子,舀了一塊沾著奶油和石榴果肉的蛋糕,放到嘴裏:“年後有什麽打算,休個假,還是等昂熱給你安排任務?”


    “現在就在休假。”繪梨衣的嘴角抹上一層乳白色的奶油。


    “別太逞強了,我看了今年昂熱給你的任務清單嚇了一大跳,那個老混蛋簡直是在壓榨你啊,什麽麻煩事處理不了都叫你去,哪能這樣使喚的?”


    “沒關係的,我不累。”


    “不是累不累的問題,我知道你的身體素質和我們不一樣,但是你又不是機器,回頭我找昂熱談談,這個老家夥完全把你當工具使,一點底線都不留,他手底下又不是沒人用。”


    喬薇尼還想說些什麽,但突然電話響了,來自那件掛在衣架上的黑色風衣。


    “又有什麽事?”喬薇尼皺眉,從衣服兜裏取出衛星電話,按下接通鍵。


    “喂,幹嘛?”


    “我到了,就在醫院。”


    “我知道了,會給你帶上的。”


    “還是老樣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嗯,後天我就回來,你們先走吧,我直接去亞美尼亞找你們。”


    說罷喬薇尼掛斷了電話,坐了回來,晃了晃手機。


    “路麟城讓我給兒子和女兒帶個話,說祝你們新年快樂。”


    “嗯,爸爸媽媽也新年快樂。”繪梨衣微笑。


    “明天可是新年第一天啊,我帶你出去走走,別老是待在這裏。”喬薇尼摸了摸繪梨衣的頭。


    繪梨衣沒法拒絕,隻能答應下來。


    ...


    次日,中央別墅區。


    繪梨衣久違地回到了她和路明非的婚房。


    歐式裝修的大門上還貼著一張喜字,隻是風化了,沒什麽顏色。


    她探頭看向隔壁,那是蘇小妍的家,院子裏看不到人。


    “要去和打聲招呼麽?”喬薇尼問,她知道這家人是誰,來之前她做了功課。


    繪梨衣遲疑一下,最終還是按下了門鈴。


    等待片刻後,一位家政阿姨推開了門,是佟姨。


    她看到繪梨衣的臉愣了幾秒,她當然記得繪梨衣,見過繪梨衣的人都會記得這個漂亮的女孩。


    但她不止在院子裏見過,還在電視上見過,繪梨衣經常會出現在新聞當中,所以她知道站在她麵前的那個女孩,並不是一個溫室裏的公主,而是一個怪物。


    但她還是走了過來,拉開了門。


    她已經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做了這麽多年的家政阿姨,什麽樣的人都伺候過,繪梨衣給她的感覺並不危險。


    而且新聞上也報道,這個女孩把那些可怕的龍類擊退,保護了城市。


    “很久不見了,繪梨衣小姐。”佟姨低頭:“您是來找夫人的麽?”


    “嗯。”繪梨衣點頭:“蘇阿姨在家麽?”


    “在的,請等等,我去和她說一聲。”佟姨又走回了門內,再出來的時候,帶著穿睡衣的蘇小妍。


    蘇小妍看起來很憔悴,長了黑眼圈,頭發淩亂,但看到繪梨衣還是打起了精神,露出了笑容。


    “繪梨衣好久不見啊。”蘇小妍揮揮手:“路明非呢?他沒和你一起麽?”


    “他在外麵有事情,暫時不在。”繪梨衣說。


    “這位是?”蘇小妍看向喬薇尼。


    “我是路明非的媽媽。”喬薇尼和蘇小妍握手。


    “進屋吧,佟姨剛煮了銀耳湯,還是熱的,我給你們盛一碗。”蘇小妍領著兩人進屋。


    坐下之後,佟姨端著冒熱氣的銀耳湯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蘇小妍披著一件皮草,坐在沙發上,忽然問道:“子航他現在還好吧,他上周給我發短信,說他還在瑞士那邊跟著軍隊,今年也沒時間回來了。”


    “他也不告訴我,他在美國讀的是屠龍大學,早知道就讓他讀國內的大學了,去國外幹嘛啊,多危險。”


    蘇小妍埋怨著,眼神透著擔憂和焦急,這大概就是她如此憔悴的原因。


    繪梨衣聽著蘇小妍的話一下呆住了,楚子航很早就變成了沒有自我意識的死侍,跟在夏彌的身邊,怎麽可能給蘇小妍發短信。


    她不知道怎麽回答,但喬薇尼替她回答了:“哦對了,差點忘了說了,蘇夫人,我是秘黨的s級執行官,這是我的證件,你既然認識我兒子和我的兒媳婦,應該能推斷的出來我說的是真話。


    我知道楚子航,他在學院裏就是年級第一,你放心吧,他的血統很好,不會有事的。”


    蘇小妍接過喬薇尼遞過來的證件,雖然看不懂,但她認得上麵的公章。


    這樣一來喬薇尼的話,她就信了七八分。


    喬薇尼忽悠著她,總算讓她稍微安心一些。


    繪梨衣坐在一旁,聽著她們講話。


    但沒過多久喬薇尼就找借口帶著繪梨衣離開了,因為蘇小妍一直在問楚子航的事情,喬薇尼是在編故事騙她,編多了難免會露出破綻。


    離開了這棟別墅,繪梨衣才問:“楚師兄...他不是變成死侍了麽?”


    “別忘了他還有個老爸,楚天驕那家夥最油嘴滑舌了,一聽我就知道是楚天驕在假扮自己兒子,別人家的事情讓別人去處理吧,我們別管太多。”喬薇尼說。


    她拿出手機給楚天驕發了個信息,楚天驕回了一個磕頭的表情。


    “您大人有大量,別拆穿我,小妍要是知道子航出事了,一定會崩潰的。”


    喬薇尼問他想瞞多久。


    他說能拖一會兒算一會兒。


    兩人的對話就到此為止。


    喬薇尼輕歎一口氣,和繪梨衣回屋。


    這樣的悲劇到處都在上演,戰場上的傷亡,隻是一串冰冷的數字,唯有在家等待孩子的母親,看著那串數字哭泣。


    但更可怕的東西還沒來,離黑王複蘇的預言日,隻剩下不到一年,到時候地麵上的人類都會被轉移到已經修建好的避難所裏去,那才是真正的末日。


    那可是神啊,創造了一切生命的神。


    誰也不知道她會帶來什麽,哪怕現在人類和龍類的戰爭還分不出一個結果,但在2012年12月21日之前,勢必會迎來結局。


    不過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考慮,總不可能一整天擔心還沒發生的事情。


    ...


    繪梨衣走進了大廳,牆壁上掛著大電視,電視下麵放著ps遊戲機和索尼的手柄。


    雖然很久沒來了,但瓷磚上並沒有蒙上灰,這間別墅的管理一直是交給蘇恩曦的,雖然沒人住,但仍然會有人定時打理清掃。


    住進來的第一天還曆曆在目,她坐在沙發上,習慣性地往側麵躺,可那個熟悉的懷抱並沒有接住她,親吻她的額頭。


    她回想起住在這裏的每一天,新婚後足足有兩個月的時間,她和路明非在這裏生活,那是她人生裏最開心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喬薇尼問她你們都在這裏幹什麽,她說我們打遊戲,看動漫,有時候出去散散步,或者去電影院和遊樂場玩,就這些。


    她來到了那間臥室,大號的雙人床上方,還掛著婚照,她披鳳戴冠,在禮堂的大中央和路明非親吻。


    那天是2010年的4月30日,而今天已經是2012年的1月1日,過去很久了。


    她嫁給了路明非,足足有611天,但其中有257天,沒有路明非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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