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路明非的腦袋接近空白,隻是憑著本能反應,拔出了楔丸,格擋在胸前。


    刀鋒與枯萎的長槍相接,暗金色的長槍瘋狂旋轉,試圖鑽破這把日本刀的刀身。


    路明非想要彈反,但他的身體狀況不好,四肢無力,還未能從使用【開門】的虛弱狀態恢複,若不是那聲呼喚給了他反應的時間,他或許連拔刀都做不到。


    他被長槍連帶著擊飛,整個人像是激射的羽箭一般後射。


    砰!!!


    他碰撞到石英棱麵上,透明的棱麵冰裂破碎,然後倒塌,水晶般的碎片四處飛濺,水銀池內狂濤駭浪,銀白色的重金屬液體將他和掛在青銅柱上的男孩淹沒。


    這一切都發生在兩個百分之一秒內,隻有繪梨衣在長槍衝破領域的時候反應過來了,但她什麽也做不了,那把槍在射穿領域的同時,對她的精神造成了攻擊,她的頭疼的像是要炸掉。


    而喬薇尼和路麟城,在路明非被衝撞到水銀池之前,甚至連那個影子的到來都沒有發現。


    太快了,那家夥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已經不是正常能達到的水準,在他們所知的言靈裏,唯獨隻有昂熱的【時間零】能有這種速度。


    上一秒,他們還在想放出“零號”會發生什麽,下一秒路明非就擊飛了出去。


    處在衝擊波中心的路明非,即便用楔丸擋住長槍,肋骨也完全粉碎掉了。


    鋒利的石英碎片割破了他的皮膚和衣物,細碎的渣子鑲嵌在血和肉裏。


    耳邊是金屬鎖鏈碰撞摩擦的聲音,對龍類來說是劇毒,對人類同樣致命的水銀灌入了他的口鼻,他痛苦閉上了眼睛,無法呼吸,如同溺水窒息之人。


    男孩的身體接住他,赤金色的鎖鏈幫助他停了下來。


    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是男孩的身體是從背部被刺穿的,所以胸口處就是槍尖,因此,那把槍的槍尖稍微往下一點刺穿了路明非的腹部。


    大量的血從傷口裏湧出來,鮮紅的腸子掛在槍頭上,蒼白的水銀混雜著流入他的體內,就像是在把傷口放到滾燙的熱水裏那樣疼。


    好消息是,他沒有腹背受敵,至少另一把槍沒有刺穿他的胸口,把他當場釘死。


    但即便沒有當場去世,吸入水銀和大量失血,也幾乎讓他快要死掉了。


    就這麽死了麽...因為一次不講武德的偷襲...


    果然人在做天在看,報應是會來的。


    背刺了那麽多次,也差不多該輪到自己被背刺了。


    他知道他並非什麽不會死的東西,不會死的是黑王的三分之一,是三位一體中聖靈,而不是路明非。


    路明非是會死的,死後大概在精神與靈魂之海中,變成那個螺旋階梯的一部分吧。


    他從那裏出來的時候就想過,劉秀死後應該就變成了他踩過的石板。


    聖靈就是會不斷的轉世成人,像人類一樣長大老去然後死亡。


    每有一世死去,台階就會向上一階,這或許就是副校長說的“太一從大地升入天空,而後重新降落到地麵,吸收上界與下界的力量”。


    他在踩上最後一階台階的時候,之所以找回自我,就是因為那一階是最後一階,代表的是“路明非”,路鳴澤也是這樣解釋的。


    從這裏推斷出來的結果就是,“聖靈”的確不會死,但“路明非”會。


    況且刺穿他的還是“昆古尼爾”,傳說中“觸之即死”的神器。


    連路鳴澤這個真正的怪物都被“昆古尼爾”封印,他一個單單有“聖靈”稱號的人類,又能怎麽反抗呢?


    這天底下,可沒有什麽不會死的東西。


    一年前,更準確地說在2009年的勞動節以前,他就是一個普通的男生啊。


    沒有穿越到葦名去,一個星期50塊的零花錢,在班上有一個暗戀的女生,喜歡打遊戲看漫畫。


    上陣殺敵這四個字,對於他來說就是在網吧玩傳奇,給氪金大佬喊大哥牛逼、大哥666。


    以他不上不下的成績,人生接下來的軌跡,應該是考上一個名不見傳的二本大學,畢業後找個月薪幾千的工作,為將來娶老婆存本錢。


    他從一個看嬸嬸殺雞都要心驚膽戰的人變成今天的樣子,靠的可不是開外掛。


    那都是一次次拿命堆回來的,如果把在葦名死過的路明非屍體堆疊起來,說不定能像香飄飄奶茶那樣繞地球一圈。


    他自己都數不清自己死過多少次了,一個人在一天之內死上100次,那肯定會對“死亡”麻木。


    按理說,他對“死”不會有多大的感覺的才對,畢竟死過這麽多次了。


    但是...果然還是不想死啊...


    還有那麽多的願望沒有完成,明明她都叫自己“快逃”了,最後還是這種結局麽?


    她死的毫無意義。


    本不該為這種事情悲傷,畢竟她隻是一個被製造出來的克隆人,人格,記憶乃至習慣都是被人捏造的,她的一切都是虛假的,是偽物。


    這樣的克隆人,那些家夥想造多少個就能造多少個,說不定像造出“安東軍隊”那樣造出一個“喬薇尼軍隊”來。


    她根本不是路明非的媽媽,路明非也不是她的兒子...


    那一晚不是做了告別麽?


    不是和繪梨衣說好了,不要回頭看麽?


    可是..為什麽還會有淚流下來呢?


    “哥哥,悲傷麽?”


    耳邊傳來稚嫩的童聲。


    路明非睜開眼,水銀滴落到他的眼睛裏,像是熱油滴了進來。


    “能讓她複活麽?”


    “你是要用最後的四分之一和我換麽?”


    “我都要死了,那四分之一還有什麽用。”


    “雖然很想要重新造一個克隆人把哥哥最後的四分之一騙過來啦,但是...她好歹誕生了靈魂,已經是一個真正的【人】,所以我做不到,連靈魂都消逝,是不可能再複活的。”


    “這樣麽...”


    “別擔心,哥哥,你不會死的,你如果死了,那她的死就沒有意義了,你明白這件事,所以,你不會死的。”


    “我也...不想死啊...”路明非的意識逐漸模糊:“但是死不死...和我的想法好像沒什麽關係了...”


    “還記得我教你的麽?嚐試著把那句話念出來吧,記得帶有感情...”


    “聲情並茂麽...”


    ......


    路明非用最後的力量深吸了一口氣。


    “路明非...不要死!!!”


    他近乎嘶吼地喊了出來。


    某種力量聚集到他身上,龐大的“域”在他的周邊形成。


    如霧般的白色蒸汽從他的身體朝上蒸發了,水銀汽化,烏黑的血從他的體內排開,皮膚像是煮開一樣變紅了。


    心髒如戰鼓般跳動,咚!咚!咚!


    他終於睜開了眼,熾熱的黃金瞳點燃。


    透明鋒利的碎石英渣被新生的血肉擠了出來,斷裂的肋骨碎肉,一點點連接。


    他噴吐著灼熱的空氣,如同嗜血的猛獸。


    腹部的血洞,鮮紅跳動的肉往枯萎的長槍上攀延。


    他一刀切斷了新生的腸子,緩緩從槍身中抽身,恐怖的生命力從他的身體裏迸發出來,轉眼間,便恢複如初,他從男孩的身後握住槍柄,將昆古尼爾拔了出來,隨意地扔下。


    接著他一個翻身跳,踩在在赤金色的鎖鏈上,拔出了血紅色的不死斬,雙手握刀呈突刺的姿勢。


    那個隱藏在黑暗裏的家夥,再無處遁形。


    無言,水銀池邊的喬薇尼和路麟城隻看到一道暗紅色的刀氣,他們連路明非的動作都看不清。


    黑暗的通道內,發出了轟隆隆的聲音,跳躍的電弧閃爍,微微照亮了那個焦黑色的空間。


    地麵上,有一具馬屍,披著暗金色鎧甲的八足馬從中間被腰斬,馬首馬尾分離,倒在了地上。


    領域似乎失效了...那個戴麵具的影子終於出現在喬薇尼和路麟城的麵前。


    繪梨衣也終於從頭疼中緩解過來,睜開眼望著遠處。


    喬薇尼和路麟城第一次見到這個高大的影子,他全身覆蓋著鎧甲,戴著暗金色的麵具,隻露出一隻金色的獨目,像是神話中的神王奧丁。


    隻是,神王並沒有維持住他的威武霸氣,似乎沒有預想到騎著的神馬會被腰斬,他摔落到地上,盔甲和披鳳沾染上漆黑的焦炭,顯的頗為狼狽,那電弧就是從他的鎧甲上冒出來的。


    神王從馬屍上抽出一把斬馬刀,緩緩站起身,闊大的刀柄和刀身,沉重而又威武。


    路明非手持【拜淚】,伸出右手,做了一個黃飛鴻同款的挑釁動作。


    “準備好了麽?”路明非很有紳士風度地等待,像是在進行一場決鬥。


    神王沉默不語,單手高舉斬馬刀,刀刃落在了路明非的頭頂,穩穩停住,隻差一尺之餘。


    刀風吹開路明非的劉海,他淡淡道:“準備好了就出招吧。”


    話音剛落,斬馬刀便朝路明非的頭劈下去,以雷霆萬鈞之勢!


    但刀劈到一半卻停住了,那個高大的身影朝後猛地跳躍。


    路明非揮動【拜淚】,血紅的刀氣以他為中心畫了一個圓。


    絕技·不死斬一心!


    水墨般的紅,斬開了空間,視野內都被那氤氳的紅色刀氣占據。


    神王跳離了圓,但下一秒,又一個更大的圓斬開,他的腳踝被斬中,暗金色的鎧甲斷裂,失足半跪在地上。


    路明非收起了【拜淚】,拔出楔丸,用刀尖指著他的麵具下的獨目,沉聲道:“站起來。”


    神王拄著斬馬刀站了起來,似乎被這種羞辱的舉動激怒了,怒目圓睜,大開闊斧地劈砍過去


    路明非單手持刀,一步未動,金鐵相接,爆裂的火花照亮了他的冰冷的側臉。


    每一斬都被彈開,斬馬刀砍在合金的金屬牆壁上,砸出了一個又一個深深的凹陷。


    那斬馬刀上漸漸纏繞起了藍色的電弧,一點點聚集在刀身之上,電光閃耀,照射整個地下空間。


    如暴雷般的閃電劈了下去,本就焦黑的地表,被雷電貫穿,被擊中的金屬牆壁熔斷了,鐵水冒著熔岩般的光,灼熱的氣模糊了視線。


    路明非依舊站在原地,閃電落在楔丸上被他引開,砸向了別處。


    任憑攻勢如何凶猛,他都隻是用一種悲哀的眼神注視著麵前的敵人,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他不斷地彈反斬馬刀,有節奏的打鐵聲在地下空間回響,兩人像是在做一場有默契的表演。


    喬薇尼和路麟城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畫麵,當前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程度。


    路明非根本不是在戰鬥,他正在做的事情,是發泄怒火。


    他有著碾壓性的實力,本可以在一開始就連同那匹馬將神王斬成兩半。


    他一刀刀地彈開斬馬刀,卻並不還擊,這樣的不對等的戰鬥持續了足足十分鍾。


    高貴的神王半跪在地上,胸口起伏,雷電像是焉氣了般,偶爾才跳出一絲電弧。


    周邊的金屬牆壁幾乎全部熔化成鐵水,流動著冒出滋滋的聲音,咕嚕咕嚕冒著氣泡,如同煉獄的熔岩。


    “真悲哀啊...不是麽?”


    路明非高高舉起了楔丸,斬向了神王的麵具。


    麵具切割成兩半掉落,那張臉露了出來,出人意料的是,那並不是一張長著鱗片的臉,而是一個亞洲男人的臉,也並非獨眼,臉上看不到傷疤和痕跡。


    路明非舉起的刀停下了。


    麵具掉落的一刻,男人朝前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他皺著眉,遲疑了幾秒,這張臉...似乎在哪裏見過...


    他有些想不起來了,算了,還是不想了,這種時候,隻需要揮刀就好了。


    他舉起刀,砍向男人的脖子。


    但忽然,身後傳來了喬薇尼的喊聲。


    “等等!明非!不要殺他!”


    終究還是媽媽的聲音,讓他稍微清醒了些。


    刀停在了男人的後頸處,切割出一條紅色的血痕,鮮血從傷口裏沁出來。


    喬薇尼咬著牙,衝破了灼熱的煉獄,從身後抱住了路明非,輕輕撫摸他的頭,握住了他持刀的手。


    她終於看見了和那具馬屍躺在一起的女人屍體,一個短發,滿身傷痕的女人,那張臉和她長的一模一樣,聯想到之前出現在收容所的克隆人軍隊,很容易就能想到這是她的克隆人。


    在路明非腰斬那匹馬之前,女人被踩在馬蹄之下。


    “沒事的,媽媽在。”喬薇尼心疼地摟住他。


    路明非問:“媽,為什麽不讓我殺他?”


    “如果他就這麽死了,我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而且...那張臉,有點讓我在意的地方。”


    “臉?”


    “那張臉和我一個同學很像,叫楚天驕,他和我一樣是s級,言靈和校長一樣,是時間零。”


    “楚天驕?”路明非想起來了,校工部曾經在楚天驕的私人地下室撿到過照片,裏麵有楚天驕、楚子航和蘇小妍的合照,他那個時候看過那張臉,難怪會覺得很熟悉。


    楚天驕在那個雨夜遇到了洛基,之後就失蹤了。


    所以這家夥是楚天驕的克隆人?洛基和那些人是一夥的?


    不...這種可能性不大...


    克隆人都是沒有靈魂的,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怎麽可能和他打到這種份上。


    “師兄...你的老爸...好像還活著啊...”他歎了一口氣,眼神複雜地望著地上躺著的男人和不遠處的女人屍體,最終還是將楔丸收入了刀鞘,黃金瞳黯淡下去。


    直到這一刻,他才放下了殺死這個男人的心。


    喬薇尼將暈過去的男人翻了個麵,手指探他的鼻息,已經非常微弱了,就像是一個死人。


    路明非走到了馬屍邊,雙手合十,跪坐下去,為這僅僅做了他五天母親的女人頌念佛經。


    繪梨衣走到他的身旁,神色哀傷,不忍去看。


    就在這時,地麵劇烈地晃動起來,不是地震,是轟炸,大規模的轟炸!!!


    頭頂有焦炭和灰塵掉落下來,整個地下通道像是要塌方一般,連站都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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