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抵達15層後,櫻帶領路明非和繪梨衣中途換了一個電梯,為了去往不對外開放的“ξ”層。


    私人電梯一節節上升,玻璃製的電梯軌道變成了不透光的鋼鐵,電梯停下,緩緩打開厚重的鐵門。


    “我們在東京西郊外的地下,找到了赫爾佐格的藏身之所。”櫻說:“他把天然的地下洞穴改造成地下室,我們在地下室找到了他的筆記還有私人用品。”


    “他的私人用品都有些什麽?”路明非有些好奇。


    “有很多收藏品,進去後,我們發現名貴的古董機械表整齊地掛在牆壁上,一共有623塊,除此之外,在隔間,我們找到了6522張已經絕版的黑膠唱片,他還有一個專門用來擺放藏書的房間,5542部善本書分別保存在玻璃的展櫃裏,他似乎有著狂熱的收藏癖,從奈良時期的佛像到古典主義的春宮畫他都收藏,我還發現了沙皇禦用珠寶匠法貝熱製造的八枚複活節彩蛋。”


    櫻帶領著路明非和繪梨衣穿越長長的甬道,停在了一扇安全門前,連續驗證虹膜、指紋、聲帶和身份卡之後,厚重的閘門打開。


    明亮的燈光照射在架台上,高到天花板的架子陳列在房間內,架子上的收藏品琳琅滿目。


    每一塊古董機械表都在轉動,外表保存完好,看不出磨損的痕跡。


    絕版黑膠唱片覆蓋上保護膜,一張張貼在牆壁上,善本書裝在密封的透明玻璃盒裏,鑲嵌在牆壁內的小方塊區域。


    “赫爾佐格所有的收藏品都在這裏麽?”


    路明非走過架子之間的縫隙,感覺像是置身於一間古董博物館。


    繪梨衣小心地拿起一塊表,擺動它的發條。


    “大部分都在這裏了。”櫻說:“但有一些已經賣出去了。”


    “賣出去了?”路明非疑惑道:“為什麽要賣出去?”


    “因為缺錢,我們的資金鏈很不樂觀,所以上杉越大人做決定,要把赫爾佐格的藏品全部賣出去,他的原話:這些都是那隻臭老鼠碰過的玩意,堆在倉庫裏發黴他都嫌棄,倒不如賣給外麵的蠢蛋換錢。”


    “嶽父真這樣說的?”


    “是的,上杉越大人還說他要把家族倉庫裏的古董也全部賣出去換錢,我們的技術人員最近正在搭建一個跨國家的古董買賣網站,搭建完成後,赫爾佐格的收藏品還有家族倉庫裏的古董,全部都會在網站上架。”


    “這個倉庫裏的東西,預估能賣到多少錢?”路明非問。


    “不好估計,古董的價格波動很高,不過根據我們鑒定出來的少部分藏品來估算,最少也價值80億日元。”


    “這麽多!”路明非吃了一驚。


    “但對於我們接下來要實施的工程,也隻是杯水車薪,我們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會存在資金問題。”


    “或許我能幫上忙。”路明非心想自己名下還有多少億的資金來著。


    他都忘了,看什麽時候找蘇恩曦問一問。


    說起來,他記得他還是蛇岐八家的債主,好像蛇岐八家欠他很大一筆錢。


    “沒有他的筆記、實驗記錄、日誌之類的東西麽?”路明非逛了一圈也沒發現赫爾佐格留下紙質資料。


    “有的,大約有一櫃子的卷宗,他是個相當嚴謹的研究者,凡事必做筆記,他很少用電子存檔,喜歡手寫,這些資料現在全部堆放在副校長的臨時辦公室,副校長連續一個星期都在研究他的筆記。”


    “裏麵寫了些什麽?”


    “我們看不懂,紙麵上用的都是速寫符號,讀起來像是小孩子亂畫的塗鴉,但副校長似乎能解讀。”


    “我懂那種感覺。”路明非想起了高中數學老師為班上的尖子生解答壓軸大題的時光。


    黑板上寫滿看不懂的數學符號和英文字母,如果讓小學生誤闖進來,或許會認為這是一節英語課而非數學課。


    “副校長現在有空麽?”路明非還是想看看那些筆記。


    “副校長一周沒從辦公室裏出來過了,用餐睡覺都在辦公桌上,那些卷宗比烈酒還讓他癡迷。”


    “帶我去找他吧,我有些事情想和他說。”


    “是。”


    幾分鍾後,路明非來到了不久前還是醫務室的房間,再往前走幾步,跨越那個大金庫門,就是繪梨衣曾經的臥室。


    櫻走到一間緊閉著門的辦公室前,輕輕敲門,但靜待幾秒鍾後,裏麵沒人回應。


    “副校長是不是出去了?”


    “副校長這幾天隻有用餐的時候會開門,我們中午為他端來餐盤,送晚飯的時候,才收走髒盤子,他還不知道您和小姐回來拍攝微電影的事情。”


    櫻這次使勁敲了敲門。


    “幹什麽!我不是說不要來打擾我嗎!”副校長的聲音聽著有些暴躁。


    “路明非和小姐回來了,想要拜訪您。”櫻大聲說。


    “路明非?”


    裏麵傳來翻桌倒櫃的聲音,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門被擰開了,一個星期沒出房間的副校長出現在三人眼前,顯得邋遢又憔悴。


    他的胡子野蠻生長,夾著白的頭發油亮,指甲很長,眼球布滿血絲,灰色的大衣沾上了油汙,還有一粒米粘在了衣領處。


    門一打開,就有一股難聞的味道飄出來,畢竟他一周沒洗澡了,一點沒有弗拉梅爾導師的樣子,就他現在這個形象,丟到大街上,在身前放一個碗,一定會有好心人往碗裏丟硬幣。


    繪梨衣捏著鼻子往後退幾步,一邊退,還一邊用手扇風。


    櫻倒是沒表現出什麽特別大的反應,但其實她悄悄屏住了呼吸。


    不過副校長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他很是興奮地說:“我正想找你呢!走,快和我進屋!”


    “副校長,要不...你先去洗個澡?”路明非委婉地說。


    “洗什麽澡!現在哪有空洗澡!”


    副校長看著就要去抓路明非的手把他拽進屋裏,但路明非一個靈活的墊步,側身躲過了那雙充滿油汙的手。


    看的出來,副校長在研究赫爾佐格的筆記上廢寢忘食,但路明非來這兒是為了和繪梨衣拍攝在婚禮上播放的微電影,而不是在一個臭臭的房間裏和一個臭臭的老男人去討論一個已經死掉的變態。


    “你們這些年輕人,等到上了戰場就知道洗不洗澡根本就不重要?”副校長抓了個空,鼻孔憤憤地出氣。


    路明非聳聳肩,讓開一條路。


    “帶我去浴室,我十五分鍾回來,你就在這裏等我。”副校長沉著臉對櫻說。


    “是。”櫻點點頭,同時用衣領上掛著的麥克風呼叫其他人來清理房間,最主要的目的是為了清除房間的異味。


    路明非和繪梨衣就坐在一邊等候,聊著今晚會拍攝些什麽。


    十五分鍾後,清潔員工離開,洗過澡的副校長回來了,頭發還是濕的,換了身衣服,似乎是隨處找的白大褂,顯然他隻不過去浴室簡單地衝了一下,但好在身上的那股味道洗掉了,也有可能是沐浴露蓋住了臭味。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吧。”副校長摸了摸下巴的胡子。


    “副校長在赫爾佐格的筆記裏發現了什麽?”路明非拉開了門。


    “嗯,發現了很多,收獲很大,相當大,我必須承認那個男人是個天才。”副校長坐在了辦公桌後的座位上。


    “繪梨衣可以進來麽?”路明非問了一句。


    “可以,當然可以,為什麽不行呢。”副校長伸手邀請,“我們今天隻談論我在筆記裏的發現,不久後,我會把這些東西整理起來,用你們也能理解的說明方式傳送到諾瑪的數據庫。”


    路明非為自己和繪梨衣搬來兩張凳子,坐在辦公桌前,桌麵上堆積著亂七八糟的舊紙,還有一些新的a4紙,但畫滿了符號,大概是副校長的草稿。


    路明非拿起幾張來看,上麵是用鋼筆寫的字,有一些地方圈起來,用紅色墨水做了注釋,注釋似乎是俄文,他一點也看不懂。


    “你手裏那一張,是他研究死侍胚胎的筆記,他發現死侍在胚胎期會更喜愛鮮血而非肉食,將一桶鮮血和一塊生肉放在胚胎期的死侍的麵前,死侍會優先選擇飲用鮮血,他對一百隻不同的死侍胚胎做實驗,結果都相通。”副校長說。


    “他在做對照實驗?”


    “這些筆記大部分都是他做實驗的記錄,用了前蘇聯科學家中廣為流傳的土法記錄,看得懂的人大多都入土了,但我在莫斯科國立大學擔任教授的時候,正好有過一個懂這種土法的朋友,我以一瓶tiltridge農場葡萄園陳釀作為交換,從他那裏換來了他的筆記以及對應的注釋。”


    “赫爾佐格是前蘇聯的科學家?”


    副校長點點頭:“筆記裏提到了他原本在軍隊中任職,是國家培養的科學家,但在1971年的時候接收到上層的示意,去北極執行‘黑天鵝’計劃。”


    “黑天鵝港?”


    “對,就是那個在1991被炸毀的無名港,雖然我想和你談的並不是這個男人,但既然你這麽感興趣,我就先把他的故事講給你聽。”


    副校長從抽屜裏翻出一個陳舊的牛皮筆記本,大約隻有巴掌大小,能隨身攜帶,紙頁早已泛黃,每一頁都寫滿了字。


    “這是赫爾佐格的隨身筆記,在二十年前就寫滿了,記錄他在黑天鵝港的生活,還有一些奇怪的事情,裏麵反反複複地提到了一個名字,‘邦達列夫’。”


    “邦達列夫,我記得好像有這麽一個人,是誰來著?”


    “筆記裏說,邦達列夫在1991年的聖誕節前,來到了黑天鵝港,他說自己是克伯格軍官,蘇聯解體了,這個港口將會被秘密消滅,他來是為了計劃和赫爾佐格一起帶著龍族的遺產統治世界,赫爾佐格相信了他的話,準備和他一起離開,不過這隻是一個騙局,在離開的前夜,邦達列夫對著他的心髒開了槍,他倒在了雪地裏。”


    “等等,那赫爾佐格不該死在那個時候麽?”


    “邦達列夫對準左胸開的槍,但赫爾佐格的心髒在右邊,所以僥幸活了下來,之後他憑借著自己在北極多年生活的經驗,順利來到了城市,憑借他的智商,賺錢是再簡單的不過的事情,他偽造‘養顏水’的秘方,從化妝品公司騙來一大筆錢,然後帶著這筆錢來到日本,尋找邦達列夫的痕跡。”


    “這個說法跟我們知道的好像有很多矛盾的地方,我記得源稚生從赫爾佐格口裏聽到的說法,他是乘坐列寧號來的,還載著古龍胚胎,用作白王複蘇的祭品。”


    “不,祭品是邦達列夫準備的。”副校長搖搖頭:“至於我為什麽這樣講,你先聽我說完。”


    “整個故事的發生過程大概是這樣,邦達列夫駕駛列寧號來到日本海,然後刻下獻祭的煉金銘文,將古龍的胚胎沉入神葬所,作為聖骸複蘇的祭品。”


    “之後他帶著三個胚胎:‘π’,‘w’,‘ξ’,其實就是源稚生、源稚女、上杉繪梨衣,將嬰兒時期的他們托付給大山裏的養育家庭,獨自在日本海邊緣地帶生活。”


    “他在海邊監視神葬所的動靜,而這個時候,赫爾佐格才姍姍來遲,赫爾佐格猜到邦達列夫會對神葬所進行監視,於是就租了一艘漁船,每日在列寧號沉下的海域遊蕩,有一天他發現了一艘攜帶者聲呐設備的小船,他追蹤上去,用衝鋒槍對著小船掃射,把那條小船的船艙打成了蜂窩。”


    “裏麵是邦達列夫?”


    “是一個死人,長著日本人的臉,赫爾佐格無法確定這是不是邦達列夫,因為赫爾佐格也頂著日本人的臉,可能他們都整容了。”


    副校長翻開筆記的一頁。


    “他在死人的身上找到了日記和筆記,恰好記錄了源稚生三兄妹的存在,然後他找到了邦達列夫的實驗所,那裏有已經搭建好的死侍池還有初步研究的進化藥,甚至還有‘黃泉古道’的解讀,之後就是我們知道的,他偽裝王將和橘政宗,在兩邊玩過家家的故事。”


    “如果這是真的,赫爾佐格來到日本後的發展也太順了吧...”


    “他也這樣認為,好像邦達列夫來到日本就是為了給他鋪路,鋪完之後就把這一切送上了門,所以他一直在追查邦達列夫到底是何方神聖。”


    “查到了麽?”


    “最有趣的就是這點,他沒查到,什麽都沒查到,克格勃當時共有22個局,但這22個局裏沒有人聽說過邦達列夫少校,還有黑天鵝港,這個港口在一切的秘密檔案裏都不存在,而他自己在軍中的檔案,寫的是突發心髒麻痹死亡,以至於他在筆記裏記錄了一個很瘋狂的想法。”


    “什麽想法?”


    “‘黑天鵝’計劃,根本就不是蘇聯軍方派給他的任務。”


    “什麽意思?”


    “意思是,在邦達列夫的背後有一個龐大的組織,他們對龍類的研究遠超赫爾佐格,是他們計劃了這一切,他們通過某種手段,偽造了‘黑天鵝’計劃的文書,然後挑選到赫爾佐格去北極執行,一直為黑天鵝港提供生活物資的,不是蘇聯而是這個秘密組織。


    等到一切成熟後,他們演了這一出戲,把登上王座的一切條件,包括聖骸祭品、資料、換血材料、都準備好,然後在恰到好處的時候推出一個傀儡假死,讓赫爾佐格接手這一切。”


    “如果這是真的,那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路明非滿頭問號:“讓自己人來不行麽?”


    “赫爾佐格也想不出來為什麽,他雖然提出了這個瘋狂的想法,但登上王座的條件擺在他麵前,幾乎唾手可得,他想不出自己有放棄的理由,即使這是別人的計劃,又如何呢?他覺得隻要他奪取白王的權能,幕後之人就不會是他的對手,所以他就順著邦達列夫計劃的方向做準備。”


    “聽起來,他好像一直在按著別人安排走。”


    “他是個天才,但抵不住誘惑,某種程度上我們或許還得感謝他,因為他證實了一件事,那個秘密組織,真的存在。”


    “為什麽?”


    副校長翻到了筆記的最後一頁,輕聲念:“因為白王的蘇醒,就是這個秘密組織的手筆,赫爾佐格在筆記的最後一頁寫了一句話,‘白王被黑王放逐出這個世界,也唯有黑王的權能能將白王的靈魂召回’,這句話,是他在二十年之後寫的,就是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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