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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湧對熊心的消息靈通頗感驚異。


    同時心中翻起陣陣波濤:這時的彭城可真算得上是群賢畢集,有著千古謀聖地位的張良竟也在這裏!心裏漾起一陣莫名的激動。


    熊心續道:“你便去向張大人問這個問題的答案,孤會遣侍女與你聯係,需要什麽配合你也可設法把消息帶入府來。如果來得及,緊急之處,你可臨機決斷。如果來不及,消息傳到後,不要誤了你出城之事。”


    劉湧啞然,熊心有點過於體貼了。對見張良的好奇已經完全捕獲了劉湧的心神,作為一個書呆癡貨,謀聖張良在劉湧心裏有至高的地位,一聽說張良現下就與自己同在一城之中,心裏甚至生出朝見張良,夕死可也的雄心,當下伏首道:“陛下放心,臣一定辦妥此事!”


    熊心笑了笑,“雖然麻煩了點,但隻憑那位李金大人,想完全讓孤與世隔絕,也是不容易。”熊心看向劉湧,“孤之所托,就是這三件事,都不容易,隻是你若做得成,我卻也沒有什麽再能獎賞你……”


    劉湧直跪欲言,熊心卻站起身來,麵對劉湧一揖大拜,道:“孤家隻能以殘軀一拜,先行謝過!”


    劉湧吐氣,趕緊大跪伏地,道:“陛下所托之事,非關乎屬下,即關乎天下,無一是為自己,卑職一匹夫耳,卻也知道搭救兄弟與天下興亡,都是匹夫的份內事,為份內事盡力,不敢受陛下如此大禮!屬下所恐,僅僅是能力有限,有負陛下所托!”


    熊心點頭道:“天下興亡,匹夫份內,你的見識果然不尋常,孤心甚慰。”


    劉湧暗歎顧炎武的見識自然不尋常,自己也隻有些耍嘴皮子的功夫。想起倩兒,當下也對熊心言明將來想帶倩兒一起離開的打算,一則請示,二則希望熊心在這一兩天內可以對倩兒更多保護一些。畢竟李金入職義帝府,劉湧心中不免有一些隱隱的擔心。


    卻看熊心眉頭微皺,說道:“倩兒隻是一個隸女,你又尚未大婚,若依我說,你莫要在倩兒身上付諸太多感情為好!”


    劉湧啞然,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尊卑觀點極重,對奴隸階層的倩兒極為鄙視,熊心的意思是,劉湧是有正規編戶的良人,尚未結婚,正室的選擇很重要,正妻應該是個更好家境的女子,隸女之類,在這個時代便如同財產,隻需花些錢財就可以擁有的東西,何必多用感情。但劉湧無法把一個活生生的人看作財物,心道這兩千年的代溝,一時是難以彌平了。


    熊心見劉湧不說話,續道:“孤家知道,你至情至性,倩兒也確實純良可愛,孤會妥為保護。“頓一下笑道,“那個李金還在府外候著吧?也晾了人家不短時間了,著人讓他進來吧。”


    劉湧也知道久留不便,想想道:“李金是帶著隊伍來的,我就安排侍衛先辭府回宅院了,免得與李金的人見麵,再生出什麽事來。“


    劉湧等侍衛多是未成家的年輕人,雖都服著兵役錄著軍藉,卻不用入軍營,也不屬於彭城縣治的差官邏卒,平日的起居都在一處政府所有的宅院裏,相當於集體宿舍。


    熊心一笑:“便如此吧!”


    劉湧應諾,抬頭看看熊心,知道這一麵之後,怕是再難與這老人相見。與熊心推心置腹交談一番,劉湧很是折服於熊心的品性睿智,心中有一絲不舍。熊心坐回席上,窗格暗影映於臉上,更顯皺紋縱橫。


    想到出府前最好還是先見一麵倩兒,收拾心情,便要告退,卻又聽熊心道:“哦,你到府內私庫去,孤已打過招呼,你便先從賬上領五鎰金子。你出府之後,凶險不明,若有什麽急難處,防身用吧。也算是孤對你失田亡業的一點補償。”


    劉湧一驚,五鎰金!


    熊心的朝廷建製不大,再加上劉湧不過一個小小的簪嫋爵,他雖然作中涓,年俸也不過百五擔,平時用度偶爾還會捉襟見肘。


    這五鎰金已經大概相當於他十年的薪水。


    ――――――――――


    辭了熊心,走出花廳,環視了一下四周的義帝府院,此處既熟悉又陌生,似有著近兩年的記憶,卻又隻有不到一天的經曆,但自他今日踏出門去,便再難回到這院裏來。心中一下恍惚。


    然而想到自己出了府去需要先去見見張良,心中卻登時又激動起來。


    當下重振精神,到私庫裏領了金子,大小二十幾個金餅,金光閃閃,入袋厚實,劉湧真有點閃瞎了眼的感覺,隻覺得滿天星光燦爛。


    出來尋了倩兒,又一番安慰,塞了她一個足有八兩的金餅,把倩兒驚了一跳,憂傷登時去了不少。


    如果倩兒是私奴,劉湧拿上一鎰金足夠找主家為她贖身銷隸籍了,但倩兒是官奴,所有權屬於官府,他有錢要人,還要等到官府肯賣人的時候才行。劉湧本尊和倩兒之前的打算是兩人結婚,倩兒就可以自動脫離隸籍。這個時代還沒有像唐代那樣禁止奴隸與平民結婚,而且依照爵製,二級爵就可以享受把奴隸性質的配偶轉為平民的權利,劉湧的簪嫋爵位已是三級爵。劉湧對倩兒來說,確然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然而劉湧知道結婚也不是說結就能結的,程序極多,但他這調崗卻也就這麽突然地發生了,劉湧無法,隻得作徐徐打算的安排。見過張良後再看能不能把倩兒一並帶出彭城吧。當下硬了心腸,走到廊中,招呼了一幹兄弟,吩咐他們開了府門。


    此時已近申時,正是太陽最毒最烈的時候,熱風滾卷,一片灼目日光,劉湧開了府門掃眼一看,李金竟還真的便與他那一隊兵勇一直等在門外。李金站在府前邏卒值夜用的鋪屋簷下,站得筆直,甲胄謹嚴,腿部的絝管已經能看出汗濕的痕跡,兩目緊緊盯著這洞開了的府門,劉湧不禁心中一凜。


    項羽治軍之嚴,項家軍作風之狠,足以令人生畏。


    此次李金沒有妄動,仍舊定定站著。劉湧向身邊的趙禹呶了下嘴,趙禹會意,便扯了嗓子喊道:“李大人,義帝著你入府見駕!”


    李金一言不發,提腳便昂然向府內走,走過劉湧身邊時,翻眼如刀,向著劉湧詭異冷笑一下,擦身便過。


    劉湧長吸口氣,李金這一笑自是比他剛才闖門時候的粗聲大氣、莽撞亂動便令人不安些。


    熊心剛才說的那句“加之你將李金阻於府外,其事必有人呈報項王,你身上的凶險,更是加重”又回響在耳畔,心道自己一時意氣所為,雖然為他與熊心之間的談話創造了機會,卻可能也徹底給自己標明了顏色。李金這一笑,自有他笑的道理。


    劉湧想到這裏,倒也暗自笑一下,手撫劍上,心中卻也激起了幾絲豪情,暗道管你們要怎樣,兵來將擋,更重要的,我如果真的可得謀聖張良相助,還有什麽可怕,說不定還真能在軍營裏跟你們過幾招。


    李金兵勇魚貫而入,劉湧帶著自己那票剛剛被調崗的兄弟魚貫而出,互相都沒什麽話。


    出了義帝府,劉湧抬頭眯眼看看青天朗日,又看了看仍舊聚在一起,不肯散去的侍衛們,笑笑道:“行了,肚子還不餓嗎?都在這裏站著幹什麽?回宅院不用我帶路吧?都先回去吧!“


    這四十來人依舊是一副精神不震的樣子,劉湧越看心裏越不痛快,便即喝道,“不用難受,我們是調崗,又不是失業!守府門和駐軍有什麽區別?還不都是吃飯睡覺站崗練操?又不是讓我們去打仗掉腦袋!”心裏也覺得自己胡口亂謅地不妥當了,咽了下口水又說,“就是真的要打仗,我們本來也是被征來從軍的,以後征戰四方,建功立業,蔭蔽子孫,還不比在府裏作個站著不動的衛士有出息?!”劉湧把本尊記憶裏被征調時聽到的,那位大嗓門軍官的專業說辭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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