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傍晚五點,我看到狄舍騎著一匹黑馬從視野盡頭疾馳而來的時候,頓時喜出望外。他就是整場戰鬥最關鍵的因素。而狄舍已經到了,我卻沒看到他的軍隊。


    “喂!狄舍,你的軍隊呢?”隔著老遠我就大叫道。


    “他們已經穿過了山穀,現在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這邊跑,估計十分鍾後就能趕到了!等他們到了,我們立即發動反擊!”說著,狄舍已經策馬來到了中軍帳前,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說完這幾句話就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


    他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他本就貧血的身體由於常年奔波,已經虛弱不堪。


    可是此刻的我已經完全不在意這些了,在我眼裏,隻要能打贏這場戰鬥,付出將軍們的生命也可以接受。


    我看到,奧地利人的追擊漸漸的開始減緩了。他們的士兵走著軍樂唱著歌,像是散步一般慢慢悠悠的走過一片片屍體堆積成山的死亡地帶。他們歡笑著,慶祝著這場偉大的勝利,完全沒有意識到,前方潛在的危險。


    當他們絲毫沒有警惕的時候,我意識到這將是我們最好的反擊機會。


    “馬爾蒙將軍!我們現在還剩下多少火炮可以使用?”


    “不到一百門,公爵大人!”


    馬爾蒙是軍隊裏的炮兵總指揮,他掌管著我們軍團帶來的幾百門重炮。而現在這些重炮要麽在戰爭中被完全摧毀,要麽成了奧地利人的戰利品,我們仍然擁有的已經屈指可數。


    “炮彈還充足嗎?”我接著問他,“不過即使不充足也沒別的選擇了,讓炮兵填充好所有的大炮,等敵軍進入我們的射程範圍,足夠近的時候,我們就用最強的火力,直接把他們打的陣腳大亂。”


    “然後我和克勒曼指揮重騎兵旅和殘餘的胸甲騎兵從左翼攻擊他們,狄舍你帶著你的部隊,從右翼,也就是那座小山後麵出擊,我們在梅森高地附近出其不意的反擊他們。”


    “好!我也是這麽考慮的。”狄舍讚同了我的觀點。他帶著他還保留完好編製的師團朝著我們預定的地點趕去。


    騎著馬登上山丘,我看到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奧軍,正隊伍淩亂不整,毫無銳氣的追擊著法軍。他們肆意的屠殺著那些掉隊的法國士兵,曠野裏全都是雙方兵馬的屍體。


    我和克勒曼帶著剩下不到三千人的騎兵旅,在左翼的一片樹林內埋伏著,隻等對方一到位,馬爾蒙的重炮打響,我們聲勢浩大的反攻,就開始了。


    戰場的另一端,卡爾拿著望遠鏡看到了奧地利人的追擊。他甚至看得出來我們將會在哪裏設下埋伏,怎麽反擊。可是,他無能為力。


    轉過身,他對自己的副官低聲說道:“我們先走吧。”


    他瘦弱的身影在滿天的烏雲下,孤寂淒涼。


    就在他離開山丘,坐著馬車離開後五分鍾,身後傳來了驚天動地的火炮轟鳴。


    馬倫哥戰役,是一場關鍵時刻的政治博弈。卡爾的優柔寡斷讓他不敢去反抗身後來自新任首相和自己哥哥的巨大壓力。他們選擇了讓馬倫哥戰役,成為法國人瘋狂牟利的名利場,也讓整個歐洲在幾年內,再也沒有了抵抗法國人的資本。


    威爾遜還是做出了,這個糊塗的選擇。


    騎兵旅和狄舍師團的突然出現讓奧地利軍隊陣腳大亂。他們完全想不到法國人竟然還有能力進攻。在一瞬間重騎兵旅如同切瓜砍菜般輕而易舉的就衝破了他們的防線,所到之處一顆顆人頭和肢體亂飛,好不拖泥帶水的瞬間斬殺了數百奧軍。


    奧地利人前一刻還是勝利之師,下一秒卻在法國人如同地獄之火一般可怖的炮火和那些突然出現的法軍中抱頭鼠竄。


    斷魂劍在人群中殺出一片片紛飛的血花,染紅了每個人的衣襟。耳畔的槍聲麻木的響著,那是生命與靈魂分離時刺耳的聲響。其他的幾個法國師團也發動了反擊,在短短幾分鍾內整個戰場上的局勢被完全逆轉。


    太多的奧地利人嚇得拋下武器到處逃亡,更多的則是跪在地上舉起手投降了法軍。他們身後的督軍團已經完全不顧這麽多人投降,紛紛扔下沉重的裝備向著馬倫哥方向逃跑。奧地利人毫無還手之力的徹底被擊潰了。


    在法軍付出了幾萬人的慘烈傷亡之後,終於徹底的打敗了奧地利人。他們到處逃竄,慘叫聲和槍響混在一起什麽都聽不清楚。法軍提著槍從山丘上衝下來,槍林彈雨中無數奧軍的屍體倒在早已屍橫遍地的曠野裏。


    似乎死神突然改變了立場,開始對奧地利人的血有了強烈的興趣。他隱形的鐮刀化作了那些子彈,一片片的收割著人的生命。戰馬的嘶吼與喊殺聲仿佛讓全世界都開始震顫,這一秒所有人性中嗜血的本性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無遺,衝過奧地利人的軍隊時麻木瘋狂的收割人命,就好像隻是碾死一隻螞蟻一般,不值一提。


    打到晚上七點鍾的時候,奧地利人已經全線潰敗,漫山遍野全都是他們的敗兵,僅僅一個小時他們的損傷超過了之前一整天戰鬥損失的總和。


    而他們的將軍,已經悄然離開。


    天色已晚,天空中遮天蔽日的烏雲黑壓壓的,不時有閃電劃破天空。夏天的白天十分長,可是也走到了盡頭。


    馬倫哥的公爵之戰,在一整天激戰後的萬籟俱寂中,落下了帷幕。


    我騎著馬走在屍山血海中,目光飄忽不定的掃過那些漸漸冰冷下來的屍體。


    然後,在某個點上,我的目光驟然凝聚了。周圍的時空仿佛在瞬間墜入了一個巨大的水箱,悶聲低沉的聲音在耳邊模糊不清的響起,在那些所有烏雲下,黯淡無光的天地間在同一刻寂靜無聲。一顆顆幻想和**的氣泡碎開的聲音和呢喃低語的從某一處傳來,在沒有聲音的冰水中,詭異的漂流。時間以緩慢的姿態加速流逝著,帶著某個人,或者說某些人,墜落向無邊無際的海底,最後的永恒居所。


    天色在不知不覺中早已一片漆黑,那道劃過天空的巨大閃電,是死神心滿意足的咆哮。戰爭本來給我帶來的巨大利益,僅僅是在那把鐮刀輕描淡寫的一揮間,消逝在亙古冰冷的茫茫宇宙盡頭。


    視野裏,目光驟然凝固的點上,是狄舍,染滿鮮血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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