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正要起駕,遠遠的又聽見一聲“且慢!且慢!”


    當真一波三折,王珞忍不住輕顰眉。冷桃會意,打起車簾子一截,朝外頭一看,回頭道:“小姐,好像是四殿下身邊的內監小桂子,正同翠羅姑姑說話。”


    這是來做什麽……王珞正思襯著,不多時,就聽得翠羅在馬車外喚道:“五小姐。”


    螺女就近撩開了車簾子,道:“翠羅姑姑有何事?”王珞也微微頷首,餘光見到翠羅身邊小宮女手裏捧著的一台裝置在紋花錦套裏的古琴。露出來的一截,上麵有流水斷紋,並非凡品,王珞自然識得。


    有這樣斷紋的古琴,有價無市,何況今朝還見過的,正是齊嘉環送的。


    王珞確實並不想收這琴,所以在收拾的時候,也沒留心,翠羅和冷桃也是按單據上清點的,自然也沒留意,所以估計是落下了。


    果然,翠羅笑著道:“奴婢原想著應該斷無岔錯了,沒想到還漏了一件。”說著,看著古琴接著道:“五小姐瞧瞧,是不是這一架。幸虧剛剛小桂子送了來,不然可得耽誤。”說到耽誤的時候,落音稍重。


    王珞自然聽到了心裏,也不分辨,隻點點頭:“是這架沒錯了。這琴沒在單據上頭,也難怪姐姐點不著。”


    翠羅見王珞麵無異色,聽得不在單據上頭時,又故作驚訝道:“這琴竟然沒在單據上頭,難怪了,隻是怎麽會不在呢。按理……”


    這當然是明知故問,與其遮遮掩掩。王珞反倒落落大方:“這原是四殿下送的,高山流水。四殿下賞識我的琴藝,承蒙錯愛,不忍相拒。所以不在單據上頭,沒想到差點落下了,實在不該,希望四殿下知道了,不要以為我拂了這份美意。”


    翠羅見王珞回答得進退有度,也不好再多說什麽,於是點點頭。吩咐小宮女妥當的收拾了。


    而另一頭小桂子送了琴之後,又回到明安宮的書齋裏頭,四殿下正一個人下著跳棋。這跳棋還是原來景世子送的那副,四殿下十分喜歡,時不時拿出來對弈一番。


    齊嘉環見小桂子回了,放下手中的棋子,抬眼道:“可送過去了?”


    小桂子虛擦了一把汗,笑道:“回殿下的話,奴才一路跑著去的。幸而趕上了,已經送妥當了。”


    齊嘉環露出一笑,道:“五小姐怎麽說的?”


    小桂子微露一分遲疑,解釋道:“殿下。奴才去的時候,五小姐已經上了馬車。奴才尋到跟前,是翠羅姑姑在那。而五小姐的丫鬟雖然打簾子瞧見了,但五小姐並沒下來的意思。奴才便把琴交給翠羅姑姑了。”


    齊嘉環聞言不禁輕一皺眉。但片刻又微微舒展,道:“這倒像是她的性子。”……十分矜持。萬分謹慎,總不會行差踏錯分毫。


    小桂子見他沒動怒,也不由心裏一鬆,笑著打趣道:“五小姐平素瞧著持重端莊,沒想到殿下剛剛送了琴,轉頭就忘了拿了。”


    “可能是她外家那邊事出突然,所以沒留心這些吧。”齊嘉環淡淡道,心裏想的卻是……可能她根本就不想帶走,也不想收。


    不知怎的,思及此種可能,心頭略有不快。


    小桂子服侍在齊嘉環身邊已久,自然十分曉得齊嘉環的細微神情,見狀忙道:“想來那老先生應該吉人天相,五小姐這番同榮德公夫人南下揚州,必然能使老先生逢凶化吉的。”


    齊嘉環漫不經心的點點頭,又想起什麽,問道:“之前我要你去打聽出宮女官的事,可有著落了?”


    “之前四殿下讓奴才打聽,奴才打聽過了,大多已經有了著落,而且多已經歸鄉養老了。不知四殿下交代奴才打聽這些,莫不是沈府裏哪位小姐缺教引嬤嬤不成?”小桂子不解道,四殿下同兩位世子還有沈編撰最為交好,王府裏頭自然不缺教引嬤嬤,真缺也無需勞煩四殿下。


    但沈府不同,自從沈老禦史被貶,雖然還有沈編撰得聖上喜愛,但沈府地位到底不比從前。所以府裏的小姐們缺了體麵的教引嬤嬤,依靠四殿下幫忙,也是可能的。


    “不是沈府……”齊嘉環搖搖頭,忽然腦海裏閃現起幾個月以前在醉滿樓裏遇到王珞的情景。那時候王珞裝扮成一身小公子的模樣,一身靛藍色圓領胡服錦邊袍衫,十分英氣可愛。


    其實細一瞧,齊嘉環就瞧出她不是個公子,而是位小姐。不過一個弱質千金能有那種當斷立斷的膽識,也讓他刮目,雖然王珞擋在他前麵,絕不是為了他的安危而是為了她舅父的安危。但那份果敢,也讓他印象深刻。


    所以在宮裏初一見她時,即使她沒抬頭,憑他一雙厲眼,也認出眼前的王珞就是當日的薑珞。


    小桂子見齊嘉環有些走神,又沒了下文,以為他是為了這件事不悅,於是解釋道:“原本還有個姑姑的,前個月從史太妃宮裏出去的,本來都是二月才放的。奴才聽說了,就趕忙去找了,誰知她說是景世子幫她同史太妃說情的,史太妃才同皇後求了恩旨。所以已經被景世子安排好去處了。”


    齊嘉環微眯眼睛,一邊慢慢拂著茶盞上的茶葉,道:“史太妃向來疼惜這唯一的嫡親孫子,子禎去說情,史太妃必然是允了的。”


    “是呢,聽說那姑姑多年前也是待過景世子的,頗有幾分情分。”小桂子點了點頭,見齊嘉環有聽下去的意思,方才接著道:“後來奴才又想,一般尋宮裏女官當教引嬤嬤,多是教習幾個月就罷了。便詢問了,誰知那姑姑說,都預備要在宮裏終老了,虧得景世子幫她說情,於情於理也不該用幾個月還。”


    “奴才一聽,便知道這姑姑是預備要不知道在哪家府上為哪家小姐,留待幾年了,於是就不了了之。”說著,小桂子就歎了口氣,見齊嘉環麵色微沉,忙告罪道:“奴才辦事不力,還望殿下恕罪。”


    齊嘉環擺擺手,雖沒說什麽,心裏卻清楚知道這姑姑是要去哪個府上,為哪位小姐當教引嬤嬤的。


    雖然殊途同歸,都是為同一個人,但齊嘉環想到還是有些不快。又思及之前看到的那些蛛絲馬跡,不覺就露出了不耐,將手裏的茶盞有些重的摔放到案幾上。


    小桂子聽得那碰瓷的聲音一抖,驚出身冷汗。知道齊嘉環這是心裏有怒,躬身更不敢起來。


    到底忍不住,掂量著道:“奴才說句不該的……其實殿下若果真有心尋個女官,何妨跟皇後娘娘開句口?皇後統領六宮,又最是喜歡殿下,殿下若開口,皇後必然如殿下的願。何須奴才如此曲折……”


    似乎覺得說的不對,小桂子連忙轉口道:“奴才勞累是小,誤了殿下的事,倒叫奴才羞愧。”


    齊嘉環卻是冷哼一聲,臉上已經沒了好麵色,淡淡掃眼:“喜歡爺?這你又看出來了,你又是從什麽地方看出來的?”


    若真心疼愛他,信任他,又豈會借機想把王珞指給他,且不管其他,這一份裏頭的動機,他就十分清楚。到底不是她肚皮裏蹦出來的,又豈會真的放心。


    小桂子倒抽口氣,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忙自己掌嘴,邊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齊嘉環臉色陰沉,也沒阻止他,隻道:“你跟爺也這麽久了,爺教過你多少次了,這宮裏頭的人和物,豈是能看表麵的。若你還是如此朽木難雕,便跟回你幹爹去吧。”


    聽到幹爹,小桂子不由臉色刷白,磕頭道:“殿下開恩,奴才會好好學的,請不要趕奴才……”


    這時外頭忽然傳來通稟:“殿下,景世子和顯世子已經來了。”


    齊嘉環目中光色一閃,低頭對跪在地上的小桂子道:“起來吧,哭成什麽樣子,回頭擦幹淨了,再去給那宋九小姐報個信。”


    小桂子起了身,臉上卻有疑惑,試探著道:“殿下,報什麽信……”


    齊嘉環皺起眉,沉聲道:“剛剛你沒聽到麽?”


    小桂子到底不是糊塗的,能服侍在齊嘉環身邊,都算是精敏的,這邊定神下來就明白了齊嘉環的裏麵的意思。忙應聲道:“是,殿下,奴才省得了。”


    外頭的齊子禎和齊子華正稍候著,齊子華一邊和他扯些京中趣聞逸事,說的活靈活現,卻察覺齊子禎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問道:“你今兒是怎麽了,剛進宮的時候還好好的,不過就是張木頭臉,現在怎麽變成了苦瓜臉了?”


    “什麽苦瓜臉?”小太監打了簾子,齊嘉環剛好從內室裏出來,正聽得這麽一句,笑問。


    齊子華撇撇嘴,斜眼看了齊子禎,道:“除了他還有誰?看他這樣子,雖然坐的端端正正的,也不知道魂飄到哪裏去了。明明進宮還好好的,路上聽了榮德公府有變故後,當時還好好的,現在就變臉了。我不是問了麽,又不是榮德公有事,不過是個外家嘛,於咱們又有什麽幹係?”


    齊嘉環一雙細眼眯得隻剩條縫話,卻漫不經心的道:“子禎向來思慮久遠,可能真的有幹係呢。”說著,就帶笑看向了齊子禎。


    齊子禎的眼悄然閃,和他對視一陣,不置可否,轉而道:“說這些作甚,今日咱們可是有正經事……”(未完待續。)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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