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陛下不見


    周夢臣照例遞牌子求見。


    別人的牌子根本到了不了嘉靖這裏。但是周夢臣並不是其他人。黃錦立即將這個消息報給了嘉靖。


    嘉靖說道:“小兒輩回來了。內閣哪裏有具體的意見嗎?”


    黃錦說道:“奴婢使人打聽了,說嚴閣老與徐閣老已經談過好幾次了。都是談不攏。這事情才一直僵著。”


    嘉靖說道:“那麽朕就不好見周夢臣。他一年沒有見兒子了,讓他回家好好享受一下天倫之樂吧。不過,周夢臣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但是下麵那些將士不能委屈了,傳令讓兵部好生接待。你也去安排一下,抽個時間,朕要見見我大明的勇士。”


    黃錦說道:“奴婢明白。”


    黃錦立即讓馮保將這一件事情告訴周夢臣。


    馮保見了周夢臣一番行禮不用說了。


    師徒兩人寒暄了一陣子。馮保在大街上找了一個雅間。才細細將朝廷局勢說了出來。


    “老師。這一段時間,你的朔州大捷,讓嚴閣老與徐閣老頂起牛來了。內閣之中僵持不下。嚴閣老先說師傅你大功有國家,而且一戰斬首一萬餘人。沒有一個封爵恐怕不好交代,不足以服社稷人心。非要讓老師封爵。徐閣老自然不肯。但是嚴閣老說退而求其次。要老師升入京師,為兵部侍郎。或者幹脆為在三邊總督,雲貴總督,兩廣總督之中選上一個。但是徐閣老卻猶豫不決。似乎準備同意。如果老師您點頭了。您定然會在這四個職位之中選一個。弟子在這裏提前恭喜老師了。”


    周夢臣微微一笑,說道:“沒有宣大總督?”


    大明不是大清,總督其實不多。也就宣大,三邊,兩廣,甚至雲貴總督都不是常設的。隻是貴州哪裏老出亂子,才一直有人鎮撫而已。


    馮保細細一想,說道:“說來也奇怪,為什麽沒有宣大總督?”


    馮保不明白,周夢臣豈能不明白。嚴嵩的所作所為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將周夢臣從大同調出來。至於調到什麽地方,就不在乎了。放在兵部侍郎是惡心聶豹的。估計嚴嵩下一部就要提名周夢臣去爭一爭兵部尚書了。


    誠然,兵部是徐階的根基。周夢臣與徐階的關係不錯。但畢竟是合作關係。哪裏比得上與聶豹的君臣關係。而且周夢臣與聶豹的關係也是基於徐階。他們兩個人共事,未必能尿到一壺裏。


    無他,


    聶豹乃是陽明公的弟子。聶豹身上的心學色彩要比徐階身上的心學色彩要濃重太多了。


    而吳廷翰,也就是周夢臣的便宜老師。可不止一次與聶豹的師兄弟們論戰。私下裏對周夢臣話裏也沒有少貶低心學門人。具體言語就不說了。其實大儒罵起人來,那是又狠又毒。而且心學那邊也不是善茬。不過為了雙方的麵子,某些髒話。隻能口口相傳,不立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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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在政治上雙方是盟友,合作是可以合作的。但是太靠近了,未必是好事。


    總之,至於兩廣,雲貴,三邊。一個比一個遠。周夢臣當大同巡撫的時候,可以每年都回京師晃蕩一會兒,但是去這些地方任職,估計等他再回來,孩子都會打醬油了。


    當然了,周夢臣也不是嫌遠,更多是對大同這裏的事情,放不下。他而今一心想善始善終,不將大同的事情做完,他不想離開大同。


    不過,在周夢臣看來,這一件事情之中,值得玩味的地方,有兩處。一處是徐階為什麽猶豫?也就是說徐階對於周夢臣留任是一個什麽態度?第二處,就是嘉靖的態度。


    嘉靖可不是那種一切由內閣來辦的皇帝。甚至可以說,內閣的一切決策都是圍繞著嘉靖的意思來辦的。


    怎麽可能是嘉靖等內閣的意見,事情不應該是反過來嗎?讓內閣等嘉靖的意思?


    周夢臣問道:“馮保。陛下對朔州大捷是什麽態度?”


    馮保說道:“陛下大喜,那一日特別在宮中賞了銀子,連小太監都有一顆銀珠子。”


    周夢臣聽了,內心之中有些發酸。將士們賞金都湊不齊。但嘉靖在宮中賞賜最少一兩萬兩之多。這事情簡直荒謬之極。


    這一點點反應,周夢臣也揣測不出嘉靖到底對這一件事情是一個什麽樣的態度。不過既然嘉靖讓他享幾日天倫之樂。他也就按照安排來。徑直回家,閉門謝客不說。


    周夢臣到京的消息也同樣到了內閣之中。


    嚴嵩特別請徐階在自己的值房中喝茶。


    其實文淵閣之中閣老的值房也不大。是文淵閣之中分割出來的小房間。外麵有一些書架,一張桌子。而後麵卻被隔斷。有一個小門。進去之後,是一張小床。如果有事情發生。要在宮中值守的話,閣老都在這裏住。


    各值房擺設大差不差。可以由自己的喜好做調整。唯一不一樣的是排序。


    嚴嵩是首輔,乃是東


    手第一間。這裏之前也是夏言的房間。


    雖然沒有具體規定。按理來說,這些值房都是一樣的。甚至還有幾個空著的。但已經默認這個值房就是首輔的。


    此刻嚴閣老與徐階兩人細細品茶。嚴嵩說道:“這茶如何?”


    徐階說道:“好茶。味道醇正,餘味回甘,是上品。”


    嚴嵩微微一笑,說道:“這是分宜老家的人送到,乃是家鄉的老茶樹,上了年紀之後,長得茶葉味道與尋常不同。不過也少。我總共才兩三斤。要不我讓你幾兩。”


    徐階說道:“君子不奪人所好。首輔抬愛,我徐某人愧不敢當。”


    嚴嵩說道:“有什麽不敢當的。你是國家功臣。朔州大捷,一雪前恥。有了這一場勝仗,在陛下麵前說話,也有幾分底氣了。當年韃子打到北京城下,而今還曆曆在目。想來慚愧萬端。幸好有你。”


    徐階說道:“首輔哪裏的話。這是前線將士用命,後方轉運得力,又怎麽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嚴嵩說道:“這裏就你我兩個人,有些話就不要藏著掖著了,誰都說不許結黨營私。但是天下這麽多事情,你們在宮中那能看清楚,沒有一些得力的人手幫忙,又怎麽能行?都是為了朝廷辦事,反而讓那些清流之輩,覺得是大奸大惡。這交椅不是那麽好坐的。周夢臣是你的人,你的人立功了,自然是你的功勞。我老頭子雖然老了,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這個地步。”


    嚴嵩說到這個地步,似乎真要敞開說了。徐階也似乎放開了。說道:“老前輩說的是。周夢臣是一個有才的。不過這一戰真不是我的功勞,兔毛川一戰,我倒是用了一些力氣。這一戰純粹是周夢臣隨機應變之功。我愧不敢當。”


    嚴嵩說道:“有什麽不敢當的。沒有你在這裏,他哪裏能坐著在大同巡撫的位置上。我們在內閣最大的功勞就是用人啊。”嚴嵩這一句話,似乎是在開玩笑,似乎也是在警告。


    徐階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是在首輔下麵辦事。首輔也是在用我啊。”徐階這一句話,將兩人逐漸繃緊的氣氛緩和起來了。


    嚴嵩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徐階也微微賠笑。片刻之後,笑聲停了下來,嚴嵩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說道:“陛下已經等急了,有些事情總要有一個說法吧。今日我們就細細說說,徐閣老,你有意讓大同再打下去嗎?或者說,徐閣老準備讓大同打到什麽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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