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風波


    徐階一下朝,就將張居正叫了過來。問道:“你可接到周夢臣的書信?”


    張居正眼睛有一些閃爍說道:“剛剛收到。”


    徐階說道:“那你已經知道,周夢臣在大同做了什麽事情了?”


    張居正說道:“也是剛剛知道了。”


    徐階臉色有些陰沉,說道:“那你有沒有問他,他到底想做什麽?王命旗牌是這麽用的?”


    的確,王命旗牌就是大明的尚方寶劍,有先斬後奏之權。但是更多的時候,是斬殺臨陣退縮的將領,而不是用在這一件事情上。周夢臣即便有副都禦史的頭銜,但是這一件事情,是徹徹底底的擅權。


    就看上麵想不想追究而已。


    如果想追究的話。此刻立即從都察院派人,將周夢臣監送京師,從朝廷法度上,也說不出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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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話,周夢臣做得太放肆了。


    這讓徐階不明白。周夢臣在京師,看上去行事也很有法度,怎麽這一出去,就不管不顧了。連自己的前程都不想要了。


    張居正對周夢臣的初衷,也是很讚同的。他也讚成清丈土地,清理隱田,隻有這樣朝廷的財政才能維持下去,否則今後每況愈下,是可以預見的。隻是張居正不讚同周夢臣的手段。


    怎麽說,太簡單,太粗暴。


    真正的高手應該在不聲不響之間,就將事情給辦了。所謂之潤物細無聲,或者說,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在政治上,將事情搞得大鳴大放,本質上就是一個雙輸的結果。


    在今日之前,很多人都估計周夢臣可能在三十多歲進入內閣。但是而今很多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都估計周夢臣大概一輩子都別想回京了。


    就周夢臣做的事情,已經給自己豎立了一個強大之極的地方人,就是所有的衛所軍官,乃至於勳貴們。或許一時間,他們拿周夢臣沒有辦法。但是想扯周夢臣後腿,不讓周夢臣更上一步,卻是有的是辦法。


    隻是張居正與周夢臣之間的交情,讓張居正忍不住在徐階麵前說好話。張居正說道:“老師也是知道的,大同是何等之局麵。不用如此雷霆手段,恐怕今明兩年,烽火還會動京師,到時候我等如何麵對天下百姓?”


    徐階歎息一聲,說道:“我何嚐不知道。但是周夢臣難道不知道,嚴嵩在死死盯著他。他露出這個大一個破綻,我恐怕護不住他。”


    張居正說道:“老師過


    濾了。而今大同如此局麵,如果周夢臣不早做準備,韃子南下,禦虜不利,嚴嵩也不會放過他。倒是周夢臣才是萬劫不複。今日他才上任不到一個月,再加上陛下與周夢臣的約定,我想陛下也不會朝令夕改。”


    徐階說道:“我擔心的是這個?我擔心的是將來。而今大同上下,已經是周夢臣的一言堂了,而大同距離京師才多遠了。”


    張居正忽然一震,說道:“老師擔心陛下擔心周夢臣的忠誠?周夢臣可是陛下一手提拔出來的。”


    徐階說道:“一手提拔又如何?如果大同軍軍威複振,卻隻知周夢臣,不知朝廷,陛下會怎麽想?”


    張居正說道:“當初周尚文老將軍,不是也手握雄兵,各部視之如父祖?”


    徐階說道:“不一樣,周尚文手握僅僅是兵,而且是客兵。而今周夢臣手中的可不隻是兵了。今日陛下大概不會懷疑,但是天長地久,又有嚴嵩在側?陛下的心思偏執多變。當年曾銑在禦前,陛下也是倚為長城。不也是懷疑曾銑忠於夏言,而不忠於他嗎?”


    張居正一愣。


    徐階說道:“人這一輩子,很長,為官一輩子也很長。善始不是本事,善終才是本事,你不要學周夢臣,他走的路太凶太險。有朝一日,他的人頭掛在城門之上,與仇鸞並列,我一點也不奇怪。今日之事,我會幫他。至於能到什麽程度,就看他造化了。”


    張居正一邊點頭受教,心卻暗道:“周夢臣做事有些莽撞,自然是真的。但不至於到這個程度吧。老師就是思慮太深了,思愈多而行愈少。才與嚴嵩交鋒之中,組建落了下風。”


    張居正卻不知道,曆史上夏言之後的首輔,除卻李春芳幾個臨時過度的首輔之外,一直到張居正,也隻有徐階得了善終。


    徐階今日這話,也是他一輩子心得體會,可惜張居正卻不是徐階這樣的人,或許能明白其中道理,卻萬萬難以遵行的。


    徐階這裏的動靜,也同樣在豐城侯府這裏。


    豐城侯此刻正麵對身邊各家勳貴的群情激奮。


    成國公說道:“李叔, 不是我不給麵子,實在是今日之事,不給一個說法,我即便是回去也不好交代。好幾個女子正那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我實在沒有什麽辦法。這周夢臣,是不是壓根沒有將我們放在眼裏。還是覺得區區一點錢財,就可以糊弄了我們。”


    “對啊。”東寧伯說道:“今日之事,各地可都看著的。如果我們一點


    沒有表示,今後在使喚人的時候,未必能使喚動了。李兄,你到底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


    “還有賢侄是不是在裏麵摻了一手。這又是怎麽回事?是那幾家對豐城侯府怠慢了?每年的年禮不夠,還是其他方麵得罪了賢侄,說出來我等定然為賢侄主持公道,讓他們好看。隻是這樣一言不發,就弄成這個樣子,有點說不過去了吧。”


    豐城侯看著這局麵,內心之中無數抱怨不知道向誰發,心中暗道:“我居然被一個毛頭小子給算計,得,算我小看周某人。”


    此刻豐城侯左右為難。


    一方麵,他作為勳貴的一員,也是要為何勳貴的集體利益。


    勳貴的集體利益在什麽地方?一個是與朝廷上層的密切關係。另外一個就是全國各地衛所的支持,或者說孝敬。畢竟勳貴與衛所一體兩麵,打斷骨頭連著筋。


    另外一方麵,豐城侯作為勳貴之中比較傑出的一員,深刻的認識到了,勳貴的兩個根基都不靠譜。與上層的關係,嘉靖是一個什麽人,仇鸞,郭勳多得寵,轉眼就被處死了。而衛所如果能打仗,各家勳貴也不至於大多是閑置。


    要知道在開國之處,都是勳爵才能掛總兵印,勳貴掛上總兵印,再將上征某將軍,當時的權力,就相當與而今的總督,甚至三司衙門不過是總兵下麵的文吏而已。幾乎所有大部分勳貴都有差遣,出外辦差,坐鎮京營,侍從宮廷,都有勳貴的身影。


    但是而今,卻都落在家裏吃灰。


    不是國家不需要可戰之將,而是勳貴與衛所體係一起腐敗了,不堪戰了。


    豐城侯也沒有想過重振勳貴,這個題目太大,但是他一直想的就是維係家門不墜。想辦法給兒子刷戰功。這個能帶著兒子刷戰功的人,非周夢臣不可。


    一個是集體利益。一個是豐城侯的利益。


    豐城侯知道怎麽選?豐城侯而今在位上,根本不在乎各地衛所那一點點孝敬與影響力。隻是很多勳貴閑置很久了,除卻這一點點的影響力之外,已經沒有別的。今日豐城侯要護住周夢臣,今後在這個圈子裏就不好混了。


    他在的時候還好,他一旦不在了。估計各家的情分也就薄了。


    畢竟勳貴與國同休,這也讓他們考慮問題的時候,不僅僅想當前,還要想以後。


    隻是而今豐城侯也沒有什麽選擇了。更讓他心中恨恨不已,畢竟兒子在人手上,暗道:“周夢臣,怎麽這麽惡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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