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殷正茂


    “什麽?”周夢臣大吃一驚,說道:“今科主考,是孫尚書?”


    瞿景淳說道:“剛剛在翰林院宣布,估計下午就要貼出去,而孫尚書明日就正式進入貢院,再出來就是大比放榜之後的事情了。”


    周夢臣聽了,隻覺得內心之中絕望之極。


    諸多翰林學士的拜訪之中,孫尚書對他的態度最好,周夢臣也不可能不在意孫尚書給的一些資料。


    其實這些資料也就是孫尚書這一些年關於八股文的評價與反思,還有一些孫尚書一時手癢寫的八股文。就好像很多高考分很高的人,見了高考題,也忍不住寫上幾道那種感覺。


    如果說周夢臣什麽都不明白,不理解八股文的形式,他看著些文章大體想睡覺。


    這也是八股文的弊端。在內容上沒有什麽新鮮感,都是程朱理學一套。形式上太過嚴苛,也很難有發揮。了解的人自然能看出,無形的鏈鎖,已經鎖著鐵鏈跳舞的人,所擁有的才起。


    但是不明白這個些內容的人,卻看不出這些。隻覺得無趣之極。


    周夢臣好歹下了幾個月苦功了。


    不敢說學問有多精深,但是科舉這一套流程,他算是弄明白了。


    對孫尚書給他的東西也看明白了。


    正因為看明白了,周夢臣才覺得,估計自己一輩子都不能達到孫尚書的要求了。


    一瞬間周夢臣隻覺得自己的考中的希望渺茫之極。


    瞿景淳見狀,說道:“周兄你也別太擔心了,有些東西也不是一時間能夠學好的,文思學問都是要積累的。而今你大體結構已經打了下來,以後每年科舉不妨一試。再者,不管怎麽說,你也不能先泄氣,未戰先怯,怎麽都不可能中進士的。”


    周夢臣歎息一聲,說道:“我明白。”


    周夢臣雖然說明白,但是內心之中卻紛雜如野草,越想越長,越不想,更是瘋長,幾乎塞滿了整個心頭。容不得他想別的。患得患失之念,似乎與血脈一起跳動。根本不可能根除掉的。


    這種情況之下,周夢臣又怎麽能靜得下心來做學問啊。


    瞿景淳也看出了周夢臣的心緒,說道:“這樣吧。你與張叔大這幾日都不要在家裏苦讀了,這剛剛過年,快元宵了。整個北京城最熱鬧的時候,外地的舉人也都到了京師,你們都去交遊一番。即便不能中舉,也交些朋友,作為臂助也不錯。”


    “畢竟,讀書的人世界,也不僅僅是讀書。不能同年,或許可以


    同不年。也是一種緣分。”


    周夢臣聽了,也明白瞿景淳是為他好。


    畢竟周夢臣想要考中進士,是為了什麽,瞿景淳也能猜出一些。而今很大可能落空,不如借這一次科舉之事,多結交一些有能力的舉子,也算是一些臂助,這個思路,就好像武定侯家族,豐城侯家族這樣的勳貴家族的方式差不多。


    這不是周夢臣想要的。


    但而今,是不是他想要的,還有什麽用處嗎?


    而今周夢臣是學不進去。而張居正卻不用再下功夫了。倒不是張居正下功夫沒有用,張居正是真真正正的十幾年的苦讀,早已將四書五經爛熟於心,可以說各種準備都準備到了極點。


    可以說張居正現在要注意的不是考官是誰?而是自己的心態。


    隻要他在考場之上心態不崩。中式是沒有問題的。


    至於中多少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瞿景淳也知道,周夢臣與讀書人沒有什麽交遊,說道:“這樣吧,我去找找,我估計元宵那一日,有一些今科舉人的聚會,倒是帶你們去便是了。”


    周夢臣說道:“那就多些瞿大人了。”


    瞿景淳走後,周夢臣也無心讀書,就與張居正一去,也不要隨從,兩個人安步當車走在北京的大街上。


    說實話,周夢臣有一種感覺,似乎冬天的北京城,要比春夏的北京城要舒服多了。


    因為冬天的溫度,將北京城所有的明渠都封死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味道也就冒不出來了。而地麵上更是被凍得結結實實的,也不至於一踩一個泥坑了。


    周夢臣與張居正走著走著,忽然見一卷鋪蓋扔了出來。


    一個麵相有些老的讀書人被推了出來,他說道:“店家等等,容我緩緩,隻需等春闈過後,我定然中進士,倒是將錢補上便是了。”


    這店家氣得,不怒反笑,說道:“哎吆,不怕大風閃了你的舌頭。這進士是你說中就能中的,就看你那窮酸樣子,就知道中不了的,文曲星怎麽能與窮星搶人啊?你這舉人在地方上還是一個人物,在北京城中,一磚頭就能撂倒兩個人,神氣什麽神氣,告訴我,老爺我已經寬容了。你不去打聽打聽,臨近科舉,而今住客棧是一個什麽價格。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這讀書人說道:“即便如此,你也給我一點時間,要我向同鄉借一點吧。”


    “借?你這話,說了多少次了,你自己信不信,我大老爺,你欠的店錢,我就不要了,就當我求你了,不要在這裏耽擱我


    做生意好不好。”


    周夢臣聽這個讀書人的聲音有些耳熟,說道:“徽州府的?”


    周夢臣大弟子程大位就是徽州府的人,程大位雖然從小學官話,但是說話之間還是帶一些口音的,周夢臣這才從這個讀書人口中聽出來。


    這個讀書人這才看見有兩個人看著他。這他一見兩人的打扮,就知道也是讀書人,說道:“見過兩位朋友,我是徽州府歙縣人。姓殷。”


    在這個時代,朋友是不能亂叫的。


    都是科舉中人,有功名在身才能叫的。


    周夢臣說道:“殷朋友,看上去很狼狽啊。你們徽州府不是出大商人嗎?”


    這位殷舉人說道:“徽商大名,不就是本地百姓活不下去,不得不出外經商,有大商人,就有小商人,有富就有窮人,而我就是哪個窮的。”


    周夢臣笑道:“殷兄是一個趣人。”隨即對店家說道:“這位朋友,欠你們多少錢?”


    店家見狀,似乎錢能要回來了,本來趾高氣昂的嘴臉立即落了下來,帶著點頭哈腰說道:“不多,就五兩銀子。”


    周夢臣摸了一下錢袋,大概有二十幾兩銀子,隨手一扔,砸到了店家手上,說道:“我付了,多餘的掛在帳上。”


    對於而今的周夢臣來說,幾十兩銀子早就不算什麽了。他這一次出來本來就有交遊各方舉子的想法,隻是不知道從何下手。今日見了這個落魄舉人,或許是一個切入口,周夢臣就毫不猶豫的砸了。


    店家接過錢袋,一看裏麵的銀子銀白之中帶著一絲金花,就知道是一等一官銀,立即笑道:“好嘞。”一邊將殷舉人的行禮從地方拿了起來,甚至拿著肩膀上的毛巾,將鋪蓋上的灰塵全部打掉,對殷舉人賠著笑說道:“殷老爺,還是您剛剛的房間。您還有什麽要求,盡管吩咐,小的們一一給您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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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副嘴臉,好像剛剛將殷舉人趕出來的人,不是他一樣。


    殷舉人說道:“我而今才知道什麽叫做世態炎涼。”隨即轉過身來,對周夢臣與張居正行禮,說道:“多謝兩位援手之恩,我殷正茂在此謝過。今後必有所報。”


    周夢臣說道:“不過是區區錢財算得了什麽?如果殷兄有意,我們一起坐坐如何?”


    殷正茂自然不會不答應。周夢臣一看周圍的地方,似乎又逛到了便宜坊附近了,索性周夢臣也沒有去別的地方,徑直帶著殷正茂去了便宜坊。畢竟便宜坊總是給周夢臣一種特別的感覺。


    或許這種感覺,就是所謂的鄉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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